第30章 第二個願望

蒸完桑拿又吃了自助餐,中間易冰媽媽還來巡視了一趟。

見到時景,在得知附中高二年級第一,竟然就是眼前的英俊少年後,根本顧不上評估易冰有沒有早戀風險,直接大手一揮,給她們劃了間vip休息室。

房間裏四個沙發椅,吃不完的冰淇淋水果點心、還有電腦電視,讓他們盡情地…寫作業。

易冰自然不會乖乖聽話,四餅也沒有作業可寫,最後的結果就是她倆開着電視機,在旁玩掃雷游戲。時景和餘葵放下各自沙發椅上的小桌板,一起鋪開了周末作業。

雖說同在高二,但1班和15班,作業內容少有重合,原因無他,水平差距太大了。

他們之間的椅子只隔了四五寸,餘葵寫着寫着,忍不住偷看時景的進度。

是熟悉的字跡。

少年剛被水洗過的黑發垂落額前,大概因為不在學校的緣故,頸上戴了塊細黑繩子穿起來的小牌子。松散的浴衣露出部分性感的肩胛和鎖骨。

左手肘抵在小桌板上,頭微偏,兩根手指支撐額角,長睫低垂,右手專注輸出答案。

他仿佛生來就是打擊人的。

餘葵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這麽做題,她一道選擇要在草稿紙上劃半天,但時景幾乎是保持均勻又快捷的速度往下推進,整個過程仿佛一臺高端精準、運行無阻的機器。

好厲害啊。

怎麽會有人,可以連寫作業的樣子,都精準戳中她的審美取向呢?

餘葵心神恍惚,寫幾行又忍不住看他一眼,少年卻直到電視機開始播放本地新聞才驀地擡頭。

那邊四餅以為打擾到她們了,取了遙控器就要關電視。

被時景制止,“謝謝,不用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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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在播的是一起治理夜間飙車黨的新聞。

“……針對近期主城區部分路段夜間出現的機動車飙車,我市公安交警決定以人民為中心,加強情指聯動、警種協作,在接下來為期兩月的專項整治中,對各類非法改裝、噪聲擾民、飙車等違法行為重拳出擊整治……”①

“那個成叔叔的嘴巴真是開過光唉。”

餘葵激動偏頭,“你還記得嗎?上周日,我和向陽蹭你們家車回去那晚,他才剛說執法部門該好好管管,這周就真管了。”

“我記得。”

時景瞧她挺開心的樣子,唇角也跟着勾了一下。

其實,在那晚周秘書問他怎麽潑了一褲子水,而他回答“成叔叔急剎”時,就曾料到後續連鎖反應。周秘書事無遺漏,後續問起這事來,司機肯定不會遮瞞緣由。他爸剛正嚴直,赴任三把火還沒燒完,正是什麽毛病都看不慣的時候。

寫完數學,餘葵從包裏抽英語作業。

包底的手機不知怎地亮着屏,劃進Q.Q一看,返景入深林竟然在一個多小時前就給她發過消息!

餘葵提心吊膽戳開,結果兩眼汪汪看完。

太感動了吧,時景連來桑拿房享受,都不忘關心網友小葵的成績!

雖然正主就坐在她旁邊,可就沖對方這份關心,已讀不回未免太不禮貌。

餘葵魂不守舍把手機調到靜音。磨磨蹭蹭又寫了幾行作文,查單詞時往旁邊偷瞥了一眼,才借着書包的遮擋,往框裏打字。

“進步了一點點,雖然整體還是九百多名,不過生物考了我們班單科第一,我外公外婆超級開心握拳,看來景神你教我寫完那本暑假作業,真的有用!”

嗡——

時景收到消息,兜裏的手機震動。

餘葵秒速扔開手機,心虛地擦掉錯誤拼寫。

眸光偷瞥見他旁若無人掏出手機打字,輸入很久,不知道回複些什麽。

抓心撓肝想把手機掏出來看看,又怕動作過于明顯,只能忍住好奇心,加快速度往下寫作文。

一旁掃雷的易冰和四餅其實也不專心,暗地觀察他倆。畢竟跟時景這樣的男神共處一空間,有幾個人能真的沒心沒肺投入玩游戲呢?

眼見時景中斷做題看手機,心情也還不錯的樣子,易冰終于出聲,盛情邀請:“你倆累不累,要不也來玩會兒吧?冰淇淋快化了。”

“馬上來!我把作文寫完。”

餘葵應着,身側那人忽然探過身來,修長的指尖在她拼寫的單詞上點了兩下。

“錯啦,不是symphony,是sympathy。”

這是兩個易混詞,餘葵把“支持”寫成了“交響樂”。

他的睫毛和呼吸都近在咫尺。

餘葵幾乎要窒息了,腦子裏瘋狂回想單詞的拼寫順序,卻無論如何記不起分毫。

時景直接替她拼道:“s-y-m-p-a-t-h-y.”

餘葵機械地劃掉錯詞,接着便聽他接着念出了自己寫的整個句子:“Thank you for your sympathy.It's so awesome to have a friend like you.”

少年的英文吐音充滿磁性,連着胸腔的共鳴,有一種優雅的力量感,口音像餘葵前兩天騎行時聽的那段演講發音,但念起她的小學生作文,懶洋洋拖長的尾音,又像極了一種無奈的縱容。

謝謝你的支持,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時景念完,餘葵才意識到,他順口替她改了兩處細節,更換了一個不容易拿分的簡單詞彙,順便将複數改作單數,“你們”就變作了單指“你”。

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這樣的巧合叫餘葵怎麽平靜得了?

即便這份快樂只有她一個人暗戳戳明了,整顆心都仍像泡在了蜂蜜罐子裏,甜蜜得就要飛揚起來。

從易冰的角度看過去,餘葵的腦袋只比時景的肩膀略高一些,他的左手拄着她背後的椅子,兩人湊近說話時,就仿佛靠了在一起。

高大強健的校草,懷裏依偎着細白荏弱的女孩。她被不着痕跡圈在他臂膀的範圍內,身形更顯得細羸幼美,不堪一折,畫面形成一種強大的視覺沖擊。

張力拉得太漲太滿。

有那麽一刻,易冰生出種錯覺——

清冷自持的少年好像真的被拉下了神壇。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補流鼻血,強迫自己眼睛移開,心裏瘋狂吐槽起學校貼吧那棟樓。

那些人根本都沒看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樣子吧,否則怎麽能輕易說出不般配的話呢?

他們是有差異,但這種奇妙的差異促成了更強烈的化學反應。在這種磁場下,即便他們不親密、不靠近,周邊還有無數電燈泡在場,只要眼神觸碰的瞬間,他們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

戀情是假的,但磕到的糖是真的。

作文寫完,餘葵總算吃上了快融化的檸檬冰淇淋。

她心不在焉靠在茶幾上休息,正想着要怎麽趁人不備去扒書包看手機,忽然聽聊天的四餅和易冰,說起她初中時候的事。

四餅爆料:“現在可能看不太出來,餘葵小學初中都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呢,在鎮上出名到她不想去上課,我們那邊人普遍黑一點,她就顯得可白了,老師總懷疑她擦粉底……”

餘葵大驚!

是她漫畫裏寫過的內容,她恨不得飛撲上去捂死黨的嘴。

幸好易冰聞言側目打量,順口提醒她:“小葵,檸檬味這麽難吃?你東西都喂到鼻子上了。”

“有嗎?”餘葵趕緊用袖子胡亂摸兩下,“擦幹淨沒?”

她問的不是時景,少年卻轉過臉來,注視着她的面龐認真看了幾秒,“幹淨了。”

餘葵的耳朵再盯就幾乎要燒紅了。

易冰在一旁及時發問,“景神,我看你手機好像低電量提醒了,怎麽還開着屏,要不我叫工作人員給你拿個充電器?”

“沒事,我自己去拿。”

時景應了一句,然後就放下喝水的杯子往外走。

易冰又好奇:“是在等誰消息麽?”

“嗯。”

時景低沉的聲音笑起來,“等一個小笨蛋的消息。”

人一走,易冰肅穆搖頭。

“餘葵,你完了,他跟那個小笨蛋肯定有戲,虧我剛才還想你倆般配度還行,在這幻想偶像劇呢,搞半天人家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小笨蛋,沒勁!”

餘葵捏着手機,一口氣憋到嗓子眼,偏又不能說實話。她總不能告訴易冰,自己就是那個努力半天考九百多名的小笨蛋吧?

此“小笨蛋”的含義就是字面意思,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愛稱。

戳開聊天框,返景入深林十五分鐘前給她分享了一張圖片。

像是今晚拍的,從酒店餐廳13樓俯瞰霓虹燈閃爍的城市,高樓鱗次栉比,車流奔流不息。

餘葵很少從這個角度觀察城市,她只覺好美啊。

沉浸欣賞了一會兒,再往下翻,就是他字打了很久那段話。

“換錯包那天,我第一次踏足這座城市。

市中心下着暴雨,道路積水堵車、人聲雜亂無序,我以為自己被迫來到了一個令人讨厭的地方,但事情似乎不是這樣。昆明的秋天很美,仍然蔥茏,靜谧悠長,不冷不熱,連窗戶裏灌進來的微風也叫人舒展惬意。

這一切都要感謝你,小葵。

我把今晚的城市分享給你,連同我的快樂一起。我想告訴你,哪怕只進步一丁點兒,你也在往好的方向走去。

也許你今天沒空,那麽晚安。

希望明天有足夠多的幸運随你翻山越嶺。”

手機熄屏。

餘葵只感覺到一股不知從何處而起的震顫,那是他最質樸平和的文字,所帶來的情感共鳴,她捂着胸口,只覺得心髒在胸腔狂亂不堪地四處沖撞,再然後,化成了一灘水。

只在一瞬間,暗戀抵達了頂點。

世上怎麽會有人那麽溫柔,那麽讨人喜歡呢?

如果這段對話在現實裏發生,餘葵多想用手指描摹他的輪廓、眉眼。

但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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