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孫韞捏着一塊糕點看着小姑娘離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着,步步靠近姜子明,将手中糕點送進嘴裏,一時不注意噎着了,拍了拍胸口。
姜子明無奈的去拿案上的茶水順便施法給他溫熱,替他順順背,等他能順暢呼吸了才收手,瞥了一眼桌上被他一個人吃了大半的糕點,“雖然你在長身體,但甜食吃多了會影響胃口,還是少吃些為妙。”
孫韞捏着杯子看他,什麽都沒說。
月光從窗戶傾灑桌上,桌上的文房四寶照的發亮,邊上的修竹影子映在地上,偶爾風過搖曳,淺影輕晃,月光如華,美則美矣多了些寂寥。
如今孫府禍不單行,他們走也不合适,不走也麻煩,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姜子明越想越惆悵,想去找孫韞問問他的想法,繞過屏風一看,榻上空空如也。
他立即将衣服穿好,釋放法力探尋氣息,擄走孫修遠的是何妖物尚未可知,這小子雖然讨嫌,但若出了什麽事……不,決計不會,那小子可是有主角光環護身的,不會有事。
雖然這樣想着但他一點沒放松下來,反而更加急切,一邊穿衣服一邊出去,前路未看清腳就先踏出,一頭撞上了什麽東西。一下子眼冒金星分不清東南西北,堪堪往後退了幾步,被拉了一下才穩住。
等腦袋痛感減輕,他捂着腦袋望去,正是他着急要找的逆徒,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怒喝道,“危機四伏,你亂跑什麽!”
孫韞被他突如其來的呵斥弄懵了,見多了他淡定自若的模樣,忽見他氣怒的模樣還有點不知所措,再見他衣衫不整,看來真是急着尋自己,愣了半晌才悶聲回答,“我有點熱,去沖個涼。”
姜子明這才見他穿的單薄,發梢還有水漬,心道:怪了,這天氣雖有些熱,但也不至于到半夜沖涼的程度。想着他上前一步,擡手探了探他額頭,一陣冰涼,又替他把了一下脈搏,除了跳動較快之外,蓬勃有力,并無異樣,他這才徹底放心,松了口氣,“去哪也不說一聲。”
院中寂寥,風過葉搖,響動微弱,月光與燭光交纏,鋪灑一地,如霜如水又似陽光,淺淺淡淡,影影綽綽。
姜子明青衣未攏,風一吹一陣涼意。
“仙尊救我!”
一聲驚呼打破了安靜的氣氛,師徒兩還未徹底回過神,毛茸茸的東西從腳下掠過,緊接着一股靈力襲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孫韞立即擋在姜子明面前。
來了諸多人,為首的是許久不見的鳳溪子。
“孫道友?”鳳溪子微微吃驚,而後将手中制好的陣法收起,順手将她身後要沖上去的人攔住,往他身後瞥了一眼,眼神帶有些茫然之色。
姜子明三下五除二将儀容整理好,不緊不慢的從後走出,與她四目相對。
“仙尊!”
鳳溪子行禮後,她身後風風火火的人聞言連忙跟着行禮,不敢再造次。
一群人手中都有法器,頭發紊亂,他詢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剛才那一聲驚叫是胡蘿蔔的不錯,緊接着這麽多人出現,他估摸着就是追胡蘿蔔的,只是緣由是什麽呢?他心中隐隐有猜測,但是不敢斷定。
鳳溪子:“回仙尊,我們追尋一只妖物到此,冒犯仙尊還請見諒。”
孫韞:“妖物?”
鳳溪子沉聲回答:“晚輩聽聞孫公子被妖物擄走,家師與孫家主是好友,便想着來盡綿薄之力,恰好聽見管家在捉拿妖物,便同道友們一路追逐到此。”
姜子明聽完心中有了答案,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本座知曉了,适才有妖氣從院角溜走,你們且去尋。”
“多謝仙尊。”各門各派的弟子連忙道謝,而後迫不及待的去追尋妖物的蹤跡,只有鳳溪子站在原地不動,等人都走後,她依舊無動于衷。
“鳳姑娘不追妖物嗎?”
她站在斑駁的樹影下,手心閃着微弱的光,身姿得筆直,風動影曳,面容上的樹影時而動,時而靜,眼神帶着茫然,欲言又止,忽然疑惑的目光變得愣住,空洞了一瞬卻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與不解。
孫韞與姜子明随她的目光望去,門邊站着一位少女,她的懷裏抱着一只兔子,兔子耳朵動了動,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神情來。
“……”
之前說它丹元受損,孫韞還道那不該影響腦子,如今看來,這兔子精确實是病得不輕,尤其是腦子。
姜子明真是服了豬隊友,無奈的拂袖道,“鳳姑娘莫急,本座将事情同你說清,這兔子精斷沒有害人的本事,更不可能有害人的腦子。”
胡蘿蔔:“……”怎麽感覺他在罵我?
屋子裏四人,孫韞将事情大概和鳳溪子說了一下,還和她說了一下仙樂府的事情,終于見這位愁眉不展的姑娘神色舒展了,但可把抱兔子精的小姑娘吓得不輕,整個人僵直着不敢動彈,向姜子明投來求救的眼神。
孫韞起身将胡蘿蔔耳朵抓起,将她拎走,小姑娘這才臉色恢複血色。
胡蘿蔔被抓着耳朵,面目猙獰,忍不住的開口叫:“放開我!”
這一聲更将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呆愣愣的看着會說話的兔子精,她雖然在孫府做下人,但幹的一直都是伺候人的活,有關抓妖除魔的事情從未見過,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和妖怪共處一室。
姜子明見面色慘白,輕聲安撫她,“別怕,她不害人。”
胡蘿蔔似乎為了掃他面子,故意撅着身子去咬了孫韞一口,惡狠狠的嚎叫,“你當我是病貓嗎?哼!”
孫韞瞥了一眼手上的破皮,拎着她耳朵湊近眼前,張大嘴去咬她兔腦袋,吓得胡蘿蔔渾身哆嗦,“你有毛病啊!”
“還鬧嗎?”孫韞可不想生吃兔頭,只不過是吓吓她,果然效果明顯,兔子精冷哼一聲就不鬧了。
孫韞問道:“鳳姑娘覺得這麽傻的小妖精能害人?”
鳳溪子有些慚愧的搖了搖頭,枉費她修行多年,竟也似古板道者草木皆兵,實在不該,當重省道心。
聞言,胡蘿蔔冷哼,“誰要抓那個死斷袖,讨厭死了!”
“什麽?”鳳溪子與孫韞異口同聲,姜子明怕小姑娘害怕,一直關注着她,見她一下緊張的抓緊了椅子扶手,若非是坐着恐怕人都要晃動着。
胡蘿蔔見他們都不知道,就嘚瑟起來,“那孫修遠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就是個死斷袖!好男色還娶媳婦,成親的日子還幽會老相好,真惡心。”
小姑娘抓扶手的手指發白,緊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什麽。
鳳溪子大吃一驚,“竟有這等事?”
“我親眼所見,他大婚之日和相好拉拉扯扯,孫修遠說什麽府中有異動不能走,他那相好就很生氣,質問他是不是後悔了,兩人吵了好一會,後來又和好了,摟摟抱抱的好一會孫修遠才回新房的,枉費新娘子獨守空房那麽久,他居然是去會情郎,你們說過不過分!惡心死!”
胡蘿蔔說的繪聲繪色,兔耳朵晃來晃去,趁着孫韞沒注意,一下就跳到了桌上去,喝了一口鳳溪子的茶水,潤一潤嗓子,正欲接着說就見小姑娘站起身來,一張小臉毫無血色,眼神帶有些怨恨,屈膝行禮道,“奴婢去為貴客上一壺熱茶。”
鳳溪子見她整個人狀态不對,料想她許是第一次見妖怪,吓得不輕,讓她出去避一避也好,故此颔首道謝,“有勞姑娘。”
小姑娘匆匆離去,胡蘿蔔繼續講述她聽牆角而來的八卦和見聞,姜子明則随着小姑娘出去了,孫韞瞥了一眼沒追上去,坐下繼續聽熱鬧。
姜子明追出去,見小姑娘扶着柱子垂首喘息,他怕吓着她,便放輕的聲音詢問,“姑娘可還好?”
他聲音輕緩柔和,不料還是将人吓着了,小姑娘狀若驚弓之鳥,連連退卻了幾步才堪堪站穩,努力想冷靜下來,偏臉上驚恐的神色難以自抑,便成了一副極其難看的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已經拒絕了家主替他查清孫公子被什麽妖物抓走,我不會害孫公子的,你放心。”姜子明言詞柔和,眼神明亮,周身沐浴着清冷的月光,斑駁的樹影落在他衣袍上,風一吹高挂的燈籠晃動,他溫柔的面容忽明忽暗,清冷又溫柔的氣質真真如谪仙一般,叫小姑娘心中莫名安穩了下來,緊張的情緒也稍有緩解,但還是警惕的望着他。
姜子明見她神色緩和,便擡腳往前離她在近一些,輕聲問道,“我只想知道,孫公子是否安好。”
小姑娘閉口不答,依舊微微仰着頭看他。
姜子明也不急着逼問她,換言繼續說:“他若安好,此事便可結了,若真是被妖物擄走,我若袖手旁觀,我怕他兇多吉少,倒時你我追悔莫及。”
小姑娘眉頭緊鎖,思索再三,終于張嘴,“公子安好。”
“那便好。”姜子明垂眸淺笑,望着她黃裙上的黑墨汁,溫聲提醒,“姑娘去換身衣裙吧。”
聞言,小姑娘忙低頭看去,她裙擺與衣袖上沾有墨汁,灑灑幾點,她微微一怔,她竟毫無察覺,擡頭看眼前的人,神色動容,連忙行禮退下去換衣服。
姜子明回屋,聽見胡蘿蔔十分氣憤,“我聽說孫府寶物丢失,好多人都在搜查,我一時好奇就想去打聽打聽,誰曾想有人叫了一聲,我就成過街老鼠了,一群人瘋了一樣追我,恨不得要将我千刀萬剮一樣,這女人最可怕,陣法符文都太準,要不是我機靈早就成死妖怪了,哪還能在這和你們講這些。”
鳳溪子羞愧不已,站起身正經向她致歉,“是我沖動,對不住。”
胡蘿蔔突然受她大禮,過街老鼠做多了,被人這般正經致歉,還是個修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算了算了,你們修士不就是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嘛,不怪你,要怪就怪世道偏見深入人心了。”
說罷,兔子尾巴甩了甩,哀怨道:“如今這孫府禍不單行,我是待不下去了,偏偏四處都是陣,根本就逃不出去,煩死了。”
鳳溪子:“先是孫公子被擄走,而後又是寶物失竊,兩樁事前後發生,封府是必然,只是來做客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人配合也有人胡鬧,現在孫府人心惶惶,除仙尊的院子還沒搜過外,其他地方想必已經被翻了三尺深了。”
姜子明正襟危坐,他只需稍稍靜神,就能聽到府上嘈雜的聲響,四處搜尋中難免與其他人磕磕碰碰,遇到性子急的兩方人士勢必要争吵一番,故此這孫府的喜事可真算是辦的着實熱鬧。
胡蘿蔔搖頭晃腦的嘆息,忽然眼神就直勾勾的望着姜子明,一看就是起了壞主意了,“仙尊,你修為高,帶我們出去呗。”
姜子明還未拒絕,就聽到院外裏起了急促的一陣腳步聲,緊接着那些腳步停在了院外,進院的就只有兩個腳步聲,未見來人先聞其聲,“深夜叨擾仙尊,請仙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