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家(三)
秦非已經知道要去州府鐘家的事,他和小辰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所以一早起來秦非就開始在家裏忙活,做了一大堆的餅子準備在路上吃,還簡單的烤了一點野味,拿竹筒裝了一些米粥留給小辰在路上吃。又摘了一些梨和棗子洗幹淨後裝好,最後還拿水囊裝了一些清水。總之是把能夠想到的都準備好了搬上馬車。
鐘亦文等到秦非起床之後,就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之後,就在房間裏開始裝扮。裝扮什麽,當然是裝頹廢裝失落裝哀傷啦!這次州府之行,他可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一定要分家出來,還不能太虧,州府鐘家的那些財産該是他的寧願捐了出去,也絕對不會留一點給那老東西。
等裏正他們幾人過來的時候,鐘亦文幾乎是被秦非攙扶着上了馬車的,那蒼白的臉上,青黑的眼眶,真的是要多虛弱有多虛弱。
秦非剛剛進房間看見的時候,也是被鐘亦文的樣子吓了一跳,結果鐘亦文卻是戲谑的對他眨眨眼睛,還伸手讓秦非看了看手上的青黛色,讓秦非真的是哭笑不得。不過,他也不多問鐘亦文如此裝扮的原因,讓鐘亦文真的是寂寞的無人傾訴。
鐘家村到州府也就兩個時辰的左右,所以鐘家一群人到達州府剛過午時。在鐘老二的長子小安的安排下,他們一行先是去了州府的一家小食肆吃了午飯。随後小安去請了州府內專門處理此類事情的李姓書記員一起,這才去了州府鐘家。
“李大人,幾位宗家老爺,二少爺,二少夫郎,小少爺,你們先行休息,用些茶水點心,奴才這就去後院請主麽和三爺過來!”鐘家的這個仆人年紀不大,倒是機靈的很。明明看着他們一群人臉色不佳的上門,卻還能笑臉相迎,州府鐘家在這方面還真的是沒法讓人挑剔。
鐘亦文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坐在椅子上,只顧低頭不語。
那位九品的書記官李大人卻好像對鐘亦文興致很高,多次擡頭看向鐘亦文,不過倒是一直沒有開口說什麽。
小安在外跑商幾年,識得的人不少,也有一定的眼光,知道李大人怕是認識鐘亦文的,小聲開口道:“李大人,這次還多虧你願意過來幫忙。你也知道這鐘家在州府的所作所為。我們宗家也是沒有了法子,村子裏的不少哥兒小子正忙着說親,被這些事累着,這才不得已上門來。”
“沒事。”李大人擺擺手,“我和言仲兄乃是舊時同窗,鐘家有事,我自然要幫忙。”
言仲?這可是鐘亦文那已經過世的阿爹的名字。
鐘亦文聽到李大人提到他阿爹的名字,立刻擡起了頭,看着對面坐着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說過的李大人。鐘亦文不知道李大人和他阿爹的關系到底怎麽樣,但看李大人的模樣,應該不會是有仇的。鐘亦文不敢肯定這李大人到底會不會幫他,所以即使李大人提到了他的阿爹,他也沒有貿然上前拉關系。
鐘亦文有顧慮,其他人就沒有關系了。裏正第一個樂了起來:“原來李大人和鐘家二爺是舊識,難怪願意幫忙。李大人,我們村的秀才公正是鐘家二爺的獨子。”
裏正這麽一說,鐘亦文當然得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給李大人行了一個禮:“李大人。”
李大人毫不在意的點頭:“嗯,坐吧。”
就這李大人的态度,鐘亦文就知道,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這李大人絕對不會偏幫任何一方。鐘亦文原本也沒指望官府的人對誰有所偏幫,原先他就已經算好,就算官府偏幫州府鐘家,他也不怕。當然,現在李大人表示中立,他更是樂意。
裏正還想說些什麽和李大人拉拉關系,不過,還沒等到他說什麽。那邊陳氏領着鐘三爺已經進來了。
鐘三爺和鐘亦文的阿爹同齡,只是一個年頭一個年尾,鐘亦文的阿爹已經過世多年,這鐘三爺倒是在州府混得風生水起有模有樣。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州府鐘家只有他這一個嫡子。但也許是被夫郎的事情牽連,今天看起來,這臉色就稍微差了一些,也沒有往常那股子風流勁兒。
雙方一陣見禮,彼此都認識了之後,總算進入了今天的正題。
“李大人,想必這鐘家的事情你也已經聽說了。這州府鐘家雖然和我們鐘家村是同宗,但早在上面幾輩就已經分了宗。當初,鐘老太爺覺得自己宗家單薄,硬是在我們祠堂內潛心跪求了幾日,長輩才得以讓鐘老太爺一支并入我們宗家。但是,如今州府鐘家的名聲已經嚴重損害到了我們,所以,今日我們請您來作證,幫我們分了這州府鐘家出去。”裏正大人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歷。
陳氏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他原本以為,這麽些日子鐘家村那邊都沒有反應,這事應該已經過了,卻沒想到鐘家村的後手在這兒呢。分宗出去,誰不知道,這鐘家原是商籍,他自己至今還是商籍,若是分宗,他的兒孫必定要将籍貫牽回州府,估計也只能是商籍,說不定連秀才功名都要保不住。
鐘三爺卻是個沉不住氣的,當下叫了起來:“這怎麽行?裏正,你們鐘家村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我阿爹當年給了你們鐘家村多少好處,還給你們修了路。你們好處得完,現在就想将我們分出去,這事沒門。”
“老三,閉嘴!”陳氏氣憤的看向鐘三爺,只是鐘三爺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陳氏這完全是馬後炮。
裏正卻是恭恭敬敬的給李大人行了一個禮:“李大人,我們鐘家村絕對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鐘老太爺對我們鐘家村的大恩大德,我們鐘家後人勢必銘記于心。但宗家的名聲不容人侮辱,這州府鐘家憑借鐘老太爺的恩德想要拿捏住宗家的權力,這是我們絕對不能容忍的。還妄李大人您明察秋毫。我們鐘家村也不做落人口舌的事情,只将州府鐘家犯錯的一支分出去,原鐘老太爺的長子、次子兩支依舊可以留在鐘家村。還請李大人為我們做主。”
好啊,這原來就是想要将我兒子趕出去而已!陳氏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
“你們,你們,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鐘三爺渾身發抖,半天才冒出來這一句。
這邊沒等陳氏和裏正再說些什麽,鐘亦文卻一個踉跄跪在了陳氏的面前:“奶阿麽,孫兒對不起你們,那日都是孫兒瞎說,才害得你們遭此大罪。孫兒對不起你啊,奶阿麽,你還要孫兒嗎?”
陳氏被鐘亦文那日的話害得錢財名聲都毀的差不多了,見着鐘亦文的時候,恨不得捅他兩刀,今日連慈愛都不願裝,現在還要被鐘亦文再提一次,陳氏恨的牙癢癢,卻只能繼續維持自己的形象:“乖孫兒,奶阿麽當然要,奶阿麽誰也不能将你從奶阿麽的身邊搶走,誰也不能!”
這一副長慈孫孝的模樣,可讓一群人看得完全摸不着頭腦。連着裏正大人都覺得是不是要将這腦子不清的秀才公給一起分出去。
“太阿麽,小辰和叔,一起,堂麽麽,一起,回來,阿爹的銀子,給我。”小辰的話雖然說得是七零八落,但話倒是能夠讓人聽得明白,這小子是要陳氏把他阿爹的錢財給他。
鐘亦文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看着小辰:“小辰,我們還沒有分家,你爹的銀子就是奶阿麽的,什麽時候變成你的了?”
小辰一點都沒有被鐘亦文的樣子吓着,反而繼續童言童語:“太阿麽,害死阿麽,阿爹的銀子,不給。”
小辰這話一出,現場立刻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着小辰,不知道這小子怎麽會知道這事,還說的這麽義正言辭,那一雙黑碌碌的大眼睛,愣是讓一衆大人看着覺得背脊發涼。這小子是不是太聰慧了一點。
小吳氏當年生下孩子就投了河,可算得上是被陳氏給逼死的。陳氏這年紀越來越大,心中的疑心病也越來越重,疑神疑鬼的厲害。今日被小辰一說,看着小辰的眼睛,陳氏吓的不輕,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辰,你怎麽想起來說這話。”秦非原本一直低調的躲在一邊,現在不得不出面攔下小辰。
“堂麽麽,阿爹阿麽,夢裏說,要銀子。沒有銀子,他們自己,幫小辰,找太阿麽。”
都說小孩子是最幹淨的,他們說出來的話即是童言童語,沒有忌諱,卻也是最吓人的。不管小辰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信了七八分。
陳氏的臉色都白了,他心虛的要命,更是怕的要命。任誰被人家說,有個死者要來找他都會害怕,更何況這次還是兩個。
鐘亦文看着陳氏的臉色,自然知道今天這節奏已經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陳氏如今驚吓的厲害,估計腦子也不會有平時的一半好用,剩下的那個鐘三爺,還不是任他處置。這也不枉他費了這麽大的勁來叫小辰這些話,這小子真的是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