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道有缺
“他去人間界給凡人當皇帝了。”陳子延以為宋世安沒明白, 解釋道，“因為修士不能涉及人間王朝的命運，所以我們當時就把他抓了起來。”
“本來按理說好好和他講講道理就夠了, 結果他哪怕挨了打也死活不肯退位，于是就只能把他關在了我們後山的禁地裏。”
“對了, 我記得你們那個世界好像是沒有皇帝的對吧。那就對了, 他正适合去你們世界。到時候你回家的時候記得把他帶上，雖然這頭龍煩人又自我，說話難聽做事磨磨唧唧……但，但怎麽說, 也算是條修為還不錯的龍。”
回想這頭龍上山後遇到的那些事, 特別是那次被迫穿越時他們全門派都快急瘋了。結果那頭龍不僅不配合他們的行動, 甚至在察覺到手機的重要性後以此來威脅他們。
盡管清楚這頭被困在後山龍并非罪魁禍首, 可還是難免因此而遷怒。
——特別是在他們好不容易解決完所有麻煩後，這頭龍還天天在後山鬧騰, 每天想辦法給他制造新的麻煩。
這一開口往下說, 陳子延差點就沒能控制住自己吐槽的嘴。
不過想想受害者宋世安還在自己眼前，他最終還是勉強克制住了自己。不然對方要是反悔死活要把惡龍留下, 那就有點麻煩了。
……抛卻一些個人情緒, 他私心裏其實還覺得惡龍被人用主仆契約絕對控制，帶到另一個沒有皇帝存在的世界還挺不錯的。
宋世安聽清楚後滿臉不可置信, 他沒想到惡龍居然還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他已經能想象到這頭當過皇帝的龍出現在他們世界後, 會給他惹出多大的麻煩。
……要不還是先想想辦法解綁吧, 這個修真界這麽大，修士研究修仙的時間也能漫長到以世紀來作為單位計數, 他一個才修仙沒幾年的修士的術法, 要解決起來肯定不難。
呆在他紫府中雲游也能感覺到宋世安的震驚, 似乎從中猜出了一點此時宋世安的想法。
想想那個扒皮祭天的解綁代價，雲游開始不住掙紮，他竭力為自己的離譜事辯解，試圖讓宋世安明白自己做的都不是大事。
……反正就聽剛才陳子延說的話，結合自己不久前在宋世安身上發現的異常，雲游差不多已經得知了宋世安是來自另一個小世界的人。一個連皇帝都沒有的小世界，也難怪不知道他們這個世界修士間約定俗成的那些規矩了。
雲游：“這有什麽，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他們都說是本尊的龍子龍孫了，本尊找自己的龍子龍孫把皇位要回來有什麽不對的？！修士不能涉及人間界王朝的命數是沒錯，但本尊可是龍，龍管理國家的龍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借着本尊的名頭行事，本尊自然也有資格插手其中。你可能不知道，本尊當皇帝那些年，那些文武百官可喜歡本尊了，本尊就是當時的民心所向。那些凡人都盼着我在皇宮多呆幾天，你說，本尊哪裏做錯了？！”
他就這麽按着自己的想法出聲解釋，但可能并沒有什麽實際用處。
宋世安就沒聽懂他的邏輯，通過主仆契約的效力在腦中和雲游直接回話：“……你哪裏都沒做對吧。”
看着這頭惡龍至今振振有詞沒覺得自己說的有哪裏不對，仿佛自己說的話是什麽真理一樣，他更不想帶上這麽一頭龍回家了。
宋世安看向陳子延，有些為難地追問：“你們真的就打算這麽把他直接放跑麽？他做事這麽離譜，在位期間肯定還犯了別的罪吧，真的不用再把他關上個幾年讓他忏悔自己的過錯麽？”
陳子延覺得宋世安說的挺有道理，他又盯着卷宗來回看了幾眼，最終無奈地對着宋世安搖搖頭。
陳子延：“……好像還真沒有，雖然光看這一出，他做的這件事看着是有些出格，但他在位期間，還真就沒幹出來什麽荒唐事，也沒殺過人。”
“就我們當時發現人間界出了問題找到皇宮裏去的時候，那頭龍正舒舒服服地坐着，一邊享受宮女貴妃戰戰兢兢地伺候他，一邊把原來的皇帝關在結界裏批改奏章。即便這對人間界确實造成了點影響，但因為人間王朝總是喜歡借着龍的名頭的行事，最後的問題也不大。”
可能當時造成最大的影響，就是那個原本的人間界帝王可能會因此而生出些心理上的創傷。
別說，據卷宗上當時跟着門派長老去做這個任務的弟子描述，當時惡龍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的身體在龍床上舒展開來，在吃着後宮據說最美的貴妃哆嗦喂給他的葡萄的同時，還讓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宮女妃子分別給他按摩他那攤成一長條的龍體。
被關在結界裏的人間界帝王眼睛都快看紅了。
但凡他們晚點找過去，指不定那皇帝都要被享受人生的惡龍刺激出些毛病來，郁結于心直接嘔出血。
當然，這些事雖然乍一聽起來好像是有些嚴重，但這實際上卻也沒對人間界的命數造成多少影響，真要說起來确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然別說讓這頭龍天天在他們的後山禁地鬧騰搞事，真要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們怕是早在惡龍被關進來前就把對方解決掉了。
雲游對陳子延只能這麽無奈說起他的語氣很得意，特別是在看到宋世安臉上複雜的表情後，他的心情就更不錯了。
雲游自得道：“呵，名門正派就是愛講規矩，天道就算對本尊天生行事偏駁也要看最基本的道理。你們都休想找到本尊的破綻，本尊行事可從未出過差錯。”
宋世安有些無語：“不是，你真要做到無懈可擊，那你最開始就別去做這些事啊。”
而且，這幾句話也不是什麽能拿被得意說出口的話吧。
……聽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頭靠遵紀守法活下來的龍過去都在憑實力日天日地呢。
“你懂什麽，”雲游突然冷笑了一聲，聲音裏充斥着些許寒意，“本尊就是要于萬人之上，享盡人間繁華。”
“不讓本尊做的，本尊偏偏要做。你們都想要本尊死，那本尊便非要踩在你們頭上，讓你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本尊肆意活着，卻又不敢動我分毫。”
天道有缺，于是便對他們這些妖獸越發苛刻偏駁。
無數次，無數次，惡龍都仿佛感覺到有什麽視線虛虛地落在他身上。
那視線或許并非惡意，但那理智到近乎于無情的打量，還是讓他遍體生寒。
作為從上古留存至今的龍族，即便種族因世事變遷而落寞沉寂，可天生實力比其他所有妖獸都要來得更強的他清楚知道天道想要對他們做什麽——
天道想用他們的性命來填補自己的缺損。
——作為如今天道的偏寵，人乃萬物之靈長。不好對那些人類修士下手，于是便轉而将視線放在了他們這些妖獸身上。
雲游每每想起這一點便覺得怒不可遏。
也正是因此，他最終去往了天道最難涉及到的人間界，借着凡人之中人間王朝的氣運，登至頂端立于高臺，與他看不慣的一切對峙。
“呵，本尊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幅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說着，雲游擡頭，視線仿佛穿透了宋世安的紫府，直直望向天空。
只是之後的事情就是他沒能預料到的了……
他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在人間界玩到高興，就反而先被其他人給逮住了。
這簡直可惡，明明他遮掩得這麽好，行事也這麽低調，沒想到最終還是被這些自诩正義的名門正派盯上了。
——對自己的所謂遮掩和低調沒半點自知之明的惡龍有些不大高興地這麽想着。
不過被關到玄霜門的後山禁地內，時間長了後發現這對他來說倒也還行。
玄霜門後山禁地的法陣隔絕靈氣，無法修煉被困在原地，雖然無聊是無聊了一些，但起碼天道就算是想要找他麻煩也沒辦法。
畢竟他什麽都幹不成，每天做得最多的頂多就是戲弄戲弄玄霜門的弟子，而人家玄霜門又是整片滄瀾洲裏出了名的正派，這能有什麽大問題。
……相信禁地內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絕大多數妖獸，可能也都是以為這個才甘願被困毫不掙紮的。
本來都快覺得無所謂了，結果又……
“……啧，想想這也要怪你，打亂了本尊原本的安排！”想不到這，雲游又開始不爽了。
想到自己就這麽被宋世安帶出了禁地，他強烈懷疑眼前這人就是天道派來的奸細。
宋世安哪裏知道雲游心裏的這點彎彎繞繞，看着突然又生氣了的惡龍，只覺得對方的脾氣是真的差勁。
“嗯嗯，怪我怪我都怪我。”宋世安面無表情，“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錯了，我看不慣你的時候其實就能直接幹掉你。”
宋世安惡魔低語：“信不信我和你直接解開主仆契約。”
原本還梗着脖子不肯屈服的雲游當即就軟了脊梁骨。
“我剛剛那句話又不是在說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小心眼。”雲游一甩尾巴，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歉，“行了行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個靈寵不該這麽說你，這你滿意了吧。”
雲游不再吭聲，也不再說什麽話刺激他現在這個并不得他喜歡的主人。
……雖然他這頭龍極具抗争精神，但他可不是什麽沒腦子的愣頭青。在這種事關性命的時候，他其實也還挺講究的。
等到什麽時候重新恢複自由身，他再慢慢把這一切都回敬給對方……
這邊，見雲游終于不說話了，宋世安轉而擡眼看向陳子延。
“這樣啊，”宋世安也不委婉了，直言道，“但我當時定契約也就是為了能從禁地裏出來，我覺得我們那個世界也不适合這頭龍過去發展。”
“真的就沒有解決這種情況的辦法麽？”
這不只是因為宋世安實在不喜歡這種性格的靈寵，還有其他複雜原因在其中。
就比如說，這頭龍有封建的前科。
他還真就不敢放任對方到現代亂來。
他之前就能隐約感覺到，自靈氣複蘇怪物出現後，維持社會最基本的秩序都要付出比過去多得多的努力。
這時候讓一頭能理直氣壯說出“找龍子龍孫要回皇位有什麽不對”的龍過去，這要是再讓對方聽說他們慣常“龍的傳人”的自稱，豈不是一個激動就要複辟王朝，直接就想着讓他們這些“龍的傳人”真成為他的傳人。
……說真的，在聽說了這頭惡龍還有這樣一段經歷後，他就覺得這頭龍未來什麽都能做的出來。
更別說他現在對着那臺機甲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總覺得自己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會因此被帶回星際世界。這要是未來真和這頭龍綁死了，以後別不是睡着了都要在夢裏擔驚受怕，擔心自己一覺睡醒會不會回到這個修真世界。
光是想想都覺得要命。
陳子延面帶歉意：“這個恐怕真的沒有辦法。我們玄霜門內大多都是劍修，在術法一道上本來就不算多精通。”
“而唯一擅長這個的陸師叔恐怕也不會很想幫你這個忙，畢竟他平時煩這頭龍動不動惹事擾人清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好幾次我都聽到他抱怨自己因為後山的動靜導致思路被打斷，符陣出現錯誤。”
“不過等等……”說到這，陳子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一愣，随即改了口，“真要請他幫忙好像也不是不行，不過這可能也得看你能不能靠自己的智慧打動他了。”
宋世安追問：“怎麽說？”
老實說，一聽到要用智慧打動對方，宋世安都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
他一個全部修為加起來怕是還沒人家零頭多的小修士，輪修仙的智慧哪裏比得上人家一個門派的長老。
直到他聽到了陳子延緊接着問出口的那句話——
“世安道友，你懂無線電波麽？”穿着白色長袍的陳子延一張口就問出這麽一個充滿了科學氣息的問題。要不是雙方的穿着有着明顯的時代特點，他都要覺得對方是科學世界觀下成長起來的人了。
宋世安回憶了一下和無線電波相關的那些知識，好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前天天晚上都在學習星際世界的知識以求應付期末考，不然這會兒怕是都要錯過這個機會了。
果然老祖宗說的沒錯，知識改變命運。
“還好，略懂。”宋世安自信回答，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但他這會兒心裏算是有底了。
感謝不久前還在星際世界的宿舍裏挑燈夜戰的自己。
陳子延笑笑，臉上的表情跟着輕松了不少：“那可太好了，這幾天陸師叔一直都在琢磨着要讓玄霜門的法陣隔斷無線電波，我們全門派上下對這個也有些發愁。”
“如果世安道友你能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就算是再不喜歡這頭惡龍，陸師叔也一定會出手幫你。”
宋世安聞言覺得有些奇怪：“那還挺好……不過你們為什麽要防無線電波？你們的修真界也不像是我們那個世界，擔心這個會不會有些多餘？”
“怎麽會多餘呢，雖然目前還沒有，不過恐怕也快了。”陳子延頓了頓，皺眉看着有些擔憂的樣子，“我們這麽做主要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因為宋世安異世之人的身份絕對清白，于是陳子延對此也沒多做隐瞞。
“你之前和我說過，這種東西就是凡人都能造出來，沒有靈力的凡人也能使用。我擔心未來這種名為無線電波的東西會被那些魔修拿到手，并被用在我們身上。”
“那些魔修向來詭計多端，而我玄霜門門下弟子萬千，倒也不是個個知根知底。萬一要是有誰在門派裏使用無線電波和那些魔修傳遞信息，怕是會危及整個門派。”
宋世安聽完了全程，卻也沒辦法理解陳子延的憂慮。
宋世安踟蹰出聲：“……這樣的話，其實你們也沒必要這麽擔心吧，我覺得就你們這個世界根深蒂固的修真玄學體系下，應該沒人會往這個方向去想。”
“确實，确實沒人會往這個反向去想。”陳子延嘆了口氣，突然問，“那如果說，他們未來偶然間就突然得到了能讓無線電波出現的，屬于你們那個世界的東西呢？”
“世安道友，恐怕你有所不知的是，就在我玄霜門因為後山禁地內的那只手機，從而被迫出現在你們世界的那幾天裏，就在我玄霜門的山門附近最多不過十裏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門派被魔修血洗，全門派上下無一活口。”
“這顯然是那些魔修對我玄霜門赤/裸裸的挑釁。”說到這，陳子延深呼吸兩口，強壓下心底的憤怒，盡量讓自己理智地和宋世安說明這件事。
“如非提前準備，如果無法确定我們玄霜門是真的消失不見，而非請君入甕的計謀，他們豈能做到這一點，他們豈敢在我玄霜門的地界撒野。”
“或許當時我确實沒能從那只手機上找到任何術法存在的痕跡，即便就算是那頭惡龍都宣稱那只手機只是憑空出現，但我隐隐有預感，這一定和那些魔修存在聯系。”
近來，天道有缺，修真界內不斷出現修士失蹤、法器丢失的案例。
那些魔修可能正是摸清楚了其中的一些規律，刻意收集了異世界的物品，所以才能在玄霜門的山門附近制造出了這樣的一場鬧劇。
現在沒人知道，那些魔修手裏到底都藏着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