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請你喝一杯

周末很快到來。

黎晚秋和黎母約定好了回家吃飯,當晚驅車回到老宅,臨行前還特意精心挑選了禮物。

早年黎父黎母忙着生意,時常周轉于各各城市,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黎晚秋從小跟着奶奶長大,鮮少能同兩人見面。

看的最多的,只有相冊裏的幾張照片。

後來奶奶因病離世,黎晚秋也上了初中,黎父和黎母的生意終于安定下來,兩人總算有時間參與進女兒的生活,插手她的學習或工作。

分歧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黎晚秋沉迷畫畫,和父母的意願背道而馳,兩人覺得是自己管教不嚴,難免插手更多,一來二去,矛盾徹底激化。

對于這份遲來的父愛和母愛,黎晚秋一方面覺得來之不易,一方面又下意識的想要逃離,多次争吵後,終究還是搬出了黎家,輕易不回來一趟。

算起來,得有兩個月沒回來了。

黎晚秋将車開進庭院,才下車就見張姨迎了上來,她從小看着黎晚秋長大,兩人感情很深:“我們阿秋回來啦!”

她語氣裏滿是欣喜:“最近很忙嗎,多回來看看呀,我們都想你了。”

“好。”黎晚秋聞言揚唇,心裏也覺得高興,“聽張姨的。”

“我給您帶了禮物。”她說着,打開後備箱将禮物拿出來,視線一瞥,突然注意到院子裏還有輛陌生的車,“張姨,今天有客人來嗎?”

“對對,是有客人。”張姨點點頭,“不過這位客人阿秋你也認識。”

黎晚秋疑惑:“是誰呀?”

張姨張張嘴正要接話,不等言語,面前的門突然被緩緩推開,擡眼望去,有個女人站在燈光籠罩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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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秋認出了她:“……關純?”

關純應聲點頭,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阿秋,好久不見。”

“……”

關純這個人,和黎晚秋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兩人的母親就是好友,從小密不可分,不光有緣到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就連孩子都是同一天出生。

自然而然的,黎晚秋和關純也理所當然的被綁定在了一起。

只是在那段關系中,黎晚秋并未收獲多少開心,反倒成了大家口中的話柄,時常被拎出來和關純對比,以此來彰顯關純的優異。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所以盡管知道關純非常無辜,但久而久之黎晚秋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遠離,時間一長,二人的關系也漸漸疏遠,後來關純出國,兩人更是沒再見過一面。

這次的碰面,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阿秋來啦?”不等二人多做交流,黎母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快點進來啊,都在外面站着做什麽。”

“你爸今天知道純純要來,特意親自下廚炒了好幾道菜。”黎母朝黎晚秋眨眨眼,“你不是最愛吃你爸做的菜了嗎,還不快進來。”

語畢,擡手拉關純進屋,笑容真切。

黎晚秋盯着她們離去的背影,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頓了頓,還是擡腳跟上:“媽,我給你和爸都帶了禮……”

“放那兒吧。”黎母開口打斷她,“先過來坐。”

“你和純純好久沒見面了吧?”黎母笑呵呵的開口,“我猜你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的國。”

“嗯。”黎晚秋點點頭,“确實不知道。”

“也是才回來,沒來得及告訴阿秋。”關純接過話茬,“你別見怪。”

“沒事,這不就知道了。”黎母笑笑,擡手拍拍黎晚秋,繼續道,“其實還有個消息沒告訴你。”

黎晚秋看過來:“什麽?”

“純純準備暫時留在c市了。”黎母說,“去你爸的公司入職。”

黎晚秋頓了頓,似乎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黎母反問過來,“就是字面意思啊。”

“純純大學的專業正好對口,人又努力上進,去公司上班再合适不過。”黎母說,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再說了,她父母去的早,我們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倒是你,多跟人家純純學學。”黎母漫不經心的嘆了口氣,“一天天的不務正業,得虧是我生的,要不……”

話沒說完,黎晚秋突然站了起來。

黎母一愣,擡眼看向她:“你幹嘛?”

“我突然想起有點事,先走了。”黎晚秋說,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徑直走出大門坐回車裏。

“阿秋!”發車的空當,關純追了出來,“阿姨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

“……”黎晚秋不語,擡腳踩下油門,揚塵而去。

今天白天時下過場雨,氣溫直到這會兒也沒有回暖,冷的出奇。

黎晚秋進屋之前順手脫了外套,走的時候忘記帶上,有風吹過來,叫她難免打了幾個寒戰。

相比之下,還是被窩裏較為溫暖,只是眼下黎晚秋心情不好,實在不想那麽早回去,于是她還是下了車,擡手推開藍火的大門。

——被喧鬧聲包裹,總要比自己一個人好受的多。

她頓了頓,心情這會兒簡直烏七八糟,徑直穿越舞池來到吧臺要上杯酒,咕嘟咕嘟幾口進肚,再之後是第二杯、第三杯。

三杯之後,她似乎有點醉了。

黎晚秋這次沒再着急喝,端着第四杯酒慵懶的坐在椅子上看人跳舞,視線無意識的掃過人群,突然注意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

是個女人,皮膚白皙,腰肢纖細,黑色的長發及肩,嬌豔的紅唇性感。

頭頂的燈球打下夢幻的光,揉碎的光點跳躍在她的發絲和身上,似有魔法一般,逐漸屏蔽了周身的一切,安靜的奪取了旁人的目光。

像是幅濃墨重彩的油畫,在那一瞬間,黎晚秋的眼裏只有她。

……紀謹言?

黎晚秋不太确定,醉意在此刻翻湧上來,叫她的身形頓時有些不穩,黎晚秋下意識的扶住一旁的桌子向前走去,追逐那個離去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卻還是難以停下腳步,擡手撥開人群,一路來到樓梯口。

沒見到人,這裏是盡頭。

黎晚秋頓了頓,覺得自己許是看錯,沉默片刻緩緩轉過了頭,正要擡腳時突聞頭頂傳來一個聲音:“不向上看看麽?”

黎晚秋一愣,應聲擡起頭。

“紀謹言。”之後她小聲開口,“真的是你。”

語畢,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般,接連補充一句:“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我可以不用叫你紀總。”

她似乎喝了些酒,擡頭看過來時臉頰明顯帶着抹淡淡的緋紅。

紀謹言勾唇看向她,聲音很輕:“喝醉了?”

“沒有。”黎晚秋搖搖頭,“我才沒有醉呢。”

“倒是你。”她說,“怎麽會在這裏。”

“你都說了,現在不是工作時間。”紀謹言啓唇,将黎晚秋方才的那句話重新抛了回來,“我為什麽不能在這?”

“我以為……”黎晚秋頓了頓,突然就噤了聲,垂眸乖巧站在那兒,沉默不語。

紀謹言走下樓梯,緩步來到她對面:“你以為什麽?”

“在你心裏,我是怎樣的人?”她笑笑,聲音很輕。

黎晚秋眨眨眼,腦子這會兒有些混亂,叫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開口喃喃:“我有點冷。”

紀謹言擡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來披在她身上:“還冷嗎?”

“不冷了。”黎晚秋搖搖頭,嘴上這麽說,但身體卻向後退了兩步,“我不能要。”

紀謹言挑眉:“為什麽?”

黎晚秋:“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她說着,垂眸鼓搗一會兒,尋找到手腕上的那枚皮筋擡手扯了扯:“這個我還沒有還你。”

她說的,正是那天紀謹言親手為她綁上的皮筋。

紀謹言見狀不免有些失笑:“不用還,送給你。”

“哦。”黎晚秋點點頭,撫摸着手腕上的皮筋若有所思,默聲片刻,之後小聲道了句:“謝謝。”

語畢,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紀謹言只得反過來問她:“要回家嗎,我送你。”

黎晚秋搖搖頭:“不想回。”

紀謹言:“那你想做什麽?”

黎晚秋:“不知道。”

半晌,紀謹言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黎晚秋應聲擡起頭,目光看向她的臉,眼底晶亮亮的。

紀謹言稍作思考,之後勾唇笑起來。

“請你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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