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簡直是虛假宣傳

裴佑在走廊深處找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從兜裏摸出門卡刷開房門,這才頭疼地捏了捏鼻梁,打斷了話筒裏的長篇大論。

“我知道了——幫忙拉凳子,不要亂點菜,然後主動結賬,對吧。”

裴佑說着把房卡插進取電槽,然後順手關上房門,把手機換到了另一只手上。

“還有什麽,你一起說了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還有什麽疏漏,裴佑舉電話舉得手酸,于是幹脆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了桌上,自己走到陽臺邊去開窗。

“對了!”電話裏的清脆女聲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道:“千萬別說你相親失敗三十二次的事兒啊!”

陽臺窗向兩邊劃開,幹澀的滑軌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摩擦聲,正好蓋過了這句話。裴佑本來下意識想讓她再說一遍,但轉念一想,問了說不定又是一遍耳提面命,就把這句疑問咽了回去。

“嗯。”裴佑含糊道:“知道了。”

“那沒什麽了。”對方說:“加油啊,哥。”

“知道了。”裴佑撈起手機,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裴雨,你告訴媽一聲,讓她別給我介紹相親了,我最近工作真的有點忙。”

“那我可勸不動她。”裴雨長長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媽都說了,你搞基歸搞基,但脫不了單可不行,她不放心你。”

家長開明是件好事,但太開明也讓人煩惱。裴佑的親媽何女士顯然是個集傳統和開明于一身的矛盾體——她能接受裴佑的性取向,但偏偏信奉傳統的“搭夥過日子論”,非得看着兒子找到伴才行。

以至于裴佑明明還沒邁入三十歲大關,卻已經在相親市場沉浮已久了。

“我知道。”裴佑也知道光憑裴雨很難說服過分熱情的親媽,于是退而求其次地商量道:“這次的對象我會去見的,但你跟媽商量一下,讓她緩一陣,我最近真的有新的合作要忙。”

“知道了,我盡量吧。”裴雨在電話那邊嘿嘿一樂,說道:“不過哥,你也別太悲觀,說不定這次這個就一擊必中了呢——對了,這次是個什麽樣的人?”

“姓周,有穩定的工作。”裴佑垂着眼回憶了一下中間人給他的信息,遲疑道:“聽說很……活潑,還很居家。”

這兩個詞放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別扭,裴雨撓了撓頭,只能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挺好。”裴雨說:“活潑點配你。”

別說裴雨,裴佑自己心裏也打鼓。他相親失敗的次數太多,何女士身邊的親朋好友資源已經消耗殆盡,聽說這次的相親對象是她老人家從中山公園的相親角找的,也不知道人靠不靠譜。

裴佑三言兩語地應付完妹妹,然後挂斷電話,半跪在地上,拉開了随身的行李箱。

他一邊檢查明天要穿的衣服,一邊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就是何女士病急亂投醫的一號受害者。

盲婚啞嫁都廢除多少年了,沒想到還能從他親媽這裏死灰複燃。

希望相親角的相親普遍标準高一點,裴佑想。

他最後檢查了一遍明天的行頭,然後把襯衫拿出來挂好,臨睡前定了個鬧鐘,省的第二天遲到。

這處度假村已經開了十多年,兩年前剛剛翻新裝修過,擴了地,也新修了幾棟活動樓。見面的餐廳就約在新樓群裏,因為餐廳主打的是西式餐點和下午茶,所以上午時分看起來有點冷清。

偌大的餐廳大堂空無一人,只有零星幾個服務生在預定位站崗。裴佑踩着點進了餐廳,然後下意識環視了一圈,婉拒了服務生的服務,自己比對着指引牌,找到了A座三號包廂。

三號包廂的門大開着,離着老遠,裴佑就看見了裏面坐着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比他大個一兩歲,穿了一身墨藍色的休閑西裝,乍一看沉穩又靠譜,不像是在大街上随便拉來湊數的。

他手邊放着一杯已經喝了一半的咖啡,看起來已經落座有段時間了。

他單手支着腦袋,正專注地看着桌面上的平板,連裴佑走近都沒有發現。

裴佑見他沒有擡頭,站在包廂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他今天出門晚了一點,已然錯過了裴雨耳提面命的第一條,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給相親對象展現一個良好的紳士面貌。

而且面前的男人跟裴佑事先得知的印象相差甚遠,屬實跟“活潑”倆字搭不上邊,裴佑猶豫了一下,有些拿不準對方是不是自己的相親對象。

于是他權衡片刻,最後決定跳過這個步驟。

周青柏本來在看新一季度的工作報告,正被翻來覆去的數據折磨得眼前發花,就忽然看到旁邊突然毫無征兆地伸過來一只手,在他的平板前叩了兩下。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應先按下了鎖屏,然後才皺着眉擡起頭來,想看看是誰這麽不客氣。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心裏就咯噔一聲,止不住地往下沉。

面前的年輕男人長得倒是不錯,目測有個一米八,臉看着也很俊朗,輪廓深邃,鼻梁高挺,卻又不過分粗狂,是那種第一眼很容易讓顏狗生出好感的長相。

但問題就在于,他穿得實在太過正經了,從領帶到袖扣一板一眼,什麽都沒落下,還配了一身黑西裝,要不是顏值撐着,這一身活像個賣保險的。

這個時間點餐廳幾乎沒有其他人用餐,周青柏打量了對方一圈,猜測他應該就是自己那位“相親對象”。

“請問。”

果不其然,下一秒,裴佑就收回手,站在桌邊開口問道:“是周先生嗎?”

“……周青柏,青色的青,柏樹的柏。”周青柏站起身,幹咳一聲,遲疑地伸出手,問道:“您是……裴先生?”

裴佑嗯了一聲,極短地跟周青柏握了下手,然後自然地坐在了他對面。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淡,配合着那副不茍言笑的臉,看起來頗有點冷肅。

周青柏平生最打怵這種成熟穩重還冷淡的正經人,見狀不由得在心裏把葛興罵了八百遍。

這跟明騷有一毛二分錢關系嗎,周青柏咬牙切齒地想。

這簡直是虛假宣傳,告到消協都不冤。

周青柏現在越來越懷疑,葛興說不定背後牽着一條黑色的婚戀介紹産業鏈,從算命大師開始,到相親為止,撺掇成一對就能收一對錢。

否則他實在很難想像,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才能讓葛興睜着眼睛說瞎話,對着面前的男人評論出“明騷”倆字。

在周青柏打量裴佑的同時,裴佑也在不着痕跡地端詳他。

周青柏樣貌有點随母親,生得玉樹臨風,尤其是眉眼一塊,眼角內勾,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時候也帶着一點風流意味。

方才在遠處的時候,礙于視角受限,裴佑只能看清周青柏一個側臉。現在坐下來才發現他雖然穿了西裝,但沒有打領帶,領口襯衫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了裏面一條極細的紅繩,看起來無端端削弱了他身上幾分商務精英的氣質。

裴佑的眼神無意識掃過他鎖骨上的那條紅繩,可惜項鏈的另一頭沒入了周青柏的衣襟裏,從外面看看不出帶了什麽東西。

不過還好,周青柏乍一看既不像那種不靠譜的地痞無賴,也不像那種專門包裝自己用來騙婚的。裴佑放下了心,對周青柏的好感度天然往上提了一提。

從第一印象來看,裴佑對周青柏還算滿意。可惜他是個慢熱的人,相親了三十二次也不知道怎麽跟相親對象打開話題,于是有些幹澀地幹咳一聲,在腦子裏努力複習了一下裴雨之前耳提面命的“相親指南”。

“服務生。”裴佑招了招手,沖着服務生示意了一下,說道:“菜單。”

裴佑把裴雨的攻略當聖旨,菜單送來看都沒看就推給了周青柏,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示意他點菜。

周青柏心想來都來了,就算“貨不對板”也不好走人,于是順勢接過菜單,客氣地問了一句裴佑有沒有忌口。

裴佑早上在房間內吃過了早飯,現下還不太餓,于是搖了搖頭,直愣愣地說:“我不吃,你點自己的吧。”

周青柏:“……”

怎麽回事,周青柏狐疑地想,他是壓根沒看上我,還是怕我讓他請這頓飯啊,

周青柏有些拿不準主意,于是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意思意思點了兩份甜品和咖啡。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甜食。”餐齊之後,周青柏先是示意服務生帶上了門,然後才小心地試探道:“不過這裏的栗子蛋糕做得不錯,可以嘗嘗。”

他點都點了,裴佑也不好意思說不要,于是想了想,決定接受他的好意,主動伸手把蛋糕碟子拖到了自己面前。

“好吧。”裴佑說完,像是覺得自己太冷淡了,于是又補了一句:“謝謝。”

周青柏:“……”

我懂了,周青柏篤定地想,應該是後者。

作者有話說:

感謝蘿蔔兔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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