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婆

回到桌上吃飯。

林誘小時候, 很不喜歡把同學帶家裏來做客,因為父母随時喜怒無常,并不喜歡她招來同桌, 會當面訓斥她, 讓她自尊心受損。

那個時候,她害怕其他人來到自己家裏, 看到醉鬼父親和冷淡的母親,不經打理的家庭, 與人悖異的親子關系。

尤其是在許燎面前,她保留着一份少女的驕傲,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只想幹幹淨淨,獨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現在, 許燎已經來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媽吃飯, 沒露出不習慣的辭色, 也并沒有對她側目相望。

飯夾在碗裏, 柳萍和林斌臉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點。這個雞炖的很好,我特意買的烏雞,聽說是鄉下土養的,比超市賣的凍雞營養價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們不理許燎, 按理說許燎該尴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誘碗裏夾菜:“吃魚嗎?”

林誘點頭。

“給你夾一筷香菇?”

林誘又點頭。

他往她碗裏放,放完若無其事繼續吃飯,也沒想着跟她爸媽說話, 各吃各的,飯桌氣氛十分詭異。

吃完飯八、九點鐘,王瑜起身說:“時間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沒留着,笑眯眯站起來,也看了一眼許燎:“小許,那你倆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說完,轉向林誘,“你去燒一壺開水,我泡腳。”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誘留下,不想讓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經半醉,陰沉着臉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等他們一關門就要翻臉。

剛才酒桌上的氣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覺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許燎。許燎看着林誘,說:“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林誘往他這邊走,柳萍拉了個臉,拿圍裙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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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誘走到門口,被許燎牽着手腕拽出來。他說:“我車不知道停樓下哪兒了,你帶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聲:“誘誘。”

聲音裏的制止意思明顯。林誘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說:“我下樓帶他找車,找了就回來。”

林斌印堂隐隐發黑,似乎在隐忍,轉頭沒說話。柳萍揮手不耐煩道:“去去去!”又說,“你別不回來哈。”

這句話挺像一個母親對女兒半夜外出的叮咛。王瑜擡頭看着門框。

林誘進門拿手機,又被她不悅地看着。出門,林誘渾身松了口氣,後背那片緊繃的皮猛地松緩,牽住了許燎的手。

電梯裏非常安靜。

林誘有種茫然的感覺。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着“滾!滾出去!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從這個電梯出來,滿腦子都是茫然和絕望,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不知道哪裏有能接納她的充滿愛的歸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車,看到一直在站臺邊等她的許燎。

一路都憋着沒哭的林誘,聽到他低聲的詢問,忍不住嚎啕大哭。

當時許燎湊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體渡送的熱意拂過臉側,就和現在手裏扣緊的掌心溫度類似,讓她覺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

許燎牽着她走出電梯,跟王瑜點頭:“謝了。”

多少能看出,王瑜在努力解圍。晚上特意過來,也是想看看林誘的安全。

王瑜搖頭:“沒事。為人民服務嘛。”

許燎給他遞了根煙。他倆沒說兩句,王瑜嘆了聲氣,轉身離去,背影孤單中透露着潇灑。

樓底下只剩她倆。許燎握她的手:“跟我回去嗎?”

這一瞬間,風獵獵地吹着,不知怎麽讓人産生了私奔的錯覺。林誘少女時代,多少次站在樓下,幻想某個人能帶自己離開,去一個沒那麽陰暗的地方。

她曾經一度以為不會有人來了,只能努力長大,靠自己的力量跑出來。直到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這個家庭,但只要重新踏入一步,記憶裏的寒冷就像蛇蠍一樣附着攀爬,湧現出無法遺忘的恐懼。那些落下的心理陰影,直到長大依然折磨着她。

可現在……許燎站在這裏,牽她從門裏走了出來,簡單輕松,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寸步難行和可怕。

林誘心裏開始回暖:“走吧。”

許燎拉開車門坐下,調高了溫度。他沒喝酒,開始發動汽車:“走了沒關系?”

林誘聲音有了力氣:“沒事。”聯想到後續可能發生的情況林誘有些頭痛……父母暴怒,向街坊鄰居哭訴,鬧到工作地點,打電話怒罵……

這是他們百用不厭的手段。

但是,林誘沒有之前那麽不敢面對。

車輛行駛在半道中,林誘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手機,是房東的電話,沒急着接。

許燎側頭:“怎麽了?”

林誘想想點了接通:“你好?”

房東說:“美女,我仔細考慮了,這房子你真急着要,我也可以轉給你,後續每個月給八千,算上利息一年多結清,你覺得怎麽樣?”

聲音不大不小,許燎聽見後轉過了臉。

林誘點頭:“行。”

房東問:“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拿上身份證去房産局把戶過了。”

林誘其實沒想到能有這麽順利。她理想中的完美解決方式是在海市落戶,但這不知道還得等多久,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在南溪買一套。她腦子裏卡了一下,深呼吸說:“明天就有空。”

許燎的路在路邊停下。

電話挂斷。許燎看着她:“你買房?”

林誘:“嗯。”

“買房幹什麽?”

“把戶口遷出來。”幹脆利落,幹幹淨淨地走出家門,從此以後誰也不欠誰。

許燎笑了一聲,聲音挺低:“行啊,準備戶口本結婚了?”

林誘本來讓他發現自己貸款買房,有點尴尬,聽見這話絞着手指:“不許嗎?”

“不是,”許燎問,“你那房子多少錢?全部積蓄都搭進去了,還得分期付款一年多,到時候能籌備出嫁妝嗎?”

林誘對未來很有信心:“慢慢來嘛。”

“嗯,慢慢來。”許燎望了望窗外的沿江大橋,“今晚還回不回去?先找個酒店住下,明天登記房子?”

林誘下車,風吹得有點冷,好在車上放了件外套,許燎遞給她。

兩岸燈火明亮,林誘攏着寬松的男款大衣,顯得臉很小,有些弱不禁風。但她走路沒縮着,腰依然挺直。

許燎想了會兒,問:“買房的事,要不要我幫忙?”

果然,林誘拒絕了:“我能行。”

許燎轉頭看別的地方,沒忍住挑了點笑意,說:“看來還是睡的次數太少了。”

“……”

林誘側頭,單眼皮下的眸子轉動,直勾勾看着她。

“沒事,”許燎說,“我知道你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他手指在林誘鼻尖勾了下,“但你特別絕望的時候,要記得有我。”

林誘沒顧這句話:“上句睡少了什麽意思?”

“意思是,”許燎話頭淺淺一頓,随即,若無其事道,“不用在我面前硬撐,早晚是一家人。”

“……”

林誘頓了兩秒,挑眉:“意思你想我房産證上也寫你名字?”

許燎沒忍住,唇角笑意加深:“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他不要臉,林誘也打蛇随棍上,邊走邊說:“那你得好好服侍我。”

夜風吹到面頰,有些冷,但很舒爽。不遠處是停泊的船只,橫了七八條,燈火随着湖面的波浪起伏不定。

許燎走在她背後兩三步:“你說,怎麽服侍,我考慮一下。”

林誘側頭,用那種成熟女性看小白臉的目光看她,從頭發絲掃到鞋底。許燎站姿随性,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擡擡下颌:“你直說。”

林誘走近,拉着他的衣領,吹了口氣:“陪我睡覺吧,許少爺。”

許燎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曾移開,唇角卻輕輕嗤聲:“你就這點出息了。”

“……”

林誘後退一步,說:“那你得天天給我做飯。”

“還有呢?”

“給我洗衣服。”

“嗯?”

“給我削水果,捏肩膀揉腿,端茶遞水,每天我下班你要在門口接着,說:‘老婆回來了,老婆辛苦了’。”

許燎唇勾着,聲音配合到完美:“嗯。了解。”

林誘想到什麽,客觀補充:“穿貓耳裝,或者不穿衣服。”

“……”許燎再修身養性,到這會兒,聽她瞎扯這一通也有些無語。沒人跟許少爺說過這種話,換個人估計直接殺頭。

但林誘暢想一番,随即就跟親眼見了一樣,平日抿唇時的禦姐臉一崩,崩得開始掩住唇,笑得眼睛彎彎的。

許燎嘆了聲氣。

逛的時間不長,天氣冷,催促着去訂的酒店。打開門暖氣撲了一臉,将渾身的潮濕陰冷驅散。林誘靠在許燎身上,走路拖拖拉拉的,跟喝醉了似的。

她脫身上的大衣,磨蹭到許燎的手臂,被勾着腰輕輕摟進了懷裏。

滾燙的呼吸落在耳畔,許燎聲音似乎粘連着,低啞不堪,又直抵耳膜:“我們練習一次先?”

林誘模糊回頭,被他堵住了唇,熱乎乎地吻着:“老婆回來了。”

他聲音破碎,噙着一片雪絮,吻至融化:“……老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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