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個賭吧
深山裏沒有信號,僅僅是指人類的信號塔無法覆蓋到這裏,鬼城裏的信號卻可以延續到山裏來。
江天睜大眼睛,畏懼的盯着面前不斷震動的手機,本能的向後挪動着。剛才看見三具屍體仍然面不改色的人,現在僅僅是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就手腳發軟,幾乎不能動彈。
江天努力了半天,才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把電話挂掉。
然而他太緊張了,手指一抖,竟然接通了電話。
江天沒有辦法,懷着一點兒僥幸心理,拿起手機放在耳邊,低聲道:“怎麽了?”
那邊低沉的笑了一下,似乎還帶着一些初醒時的慵懶,聽起來非常的性感。
邵行笑道:“沒什麽,只是忽然有點兒想你,等太陽升起來了,過來和我一起吃個早餐吧。”
江天一愣,一時半會沒明白對方什麽意思。
但很快他就懂了,邵行已經知道他逃離了鬼城,這只是在給他臺階下,或者說給他一個反悔的機會。邵行要他在天亮之前回去,如果他乖乖聽話,也許邵行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他的叛離既往不咎。
但是……
江天握緊了手機,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勉強開口:“我不會回去了,我…讨厭你。”
電話另一頭頓了一下,緊接着邵行十分縱容的誇贊道:“勇氣可嘉。”
然後他話鋒一轉,語調無端危險起來,“不過,寶寶,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麽準備?”
“被懲罰的準備。”
邵行從容不迫的一句話,勾起了江天最害怕的回憶,那段記憶充滿羞辱和痛苦,深深的銘刻在江天的心頭,如同一根鐵楔釘死在他的身體裏,是他畏懼邵行的根本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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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江天張了張嘴,眼眶頓時紅了。
他像是很沒安全感似的,并緊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躲進岩石的角落裏,聲音漫上了哭腔:“求求你……”
“嗯?”邵行似乎有些詫異,江天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他用力的縮着身體,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湧出來,劃過側臉,一滴一滴的砸在衣服上。
他壓抑的太久了,在這個獨自出逃的深夜,所有的負面情緒如同大壩決堤一般,全部噴湧了出來。
江天單薄的肩膀顫抖着,一手抓着手機,一手胡亂的抹着眼淚,哭着求他,“求你了,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了,我讨厭,不喜歡這樣…求求你讓我走吧……”
他說到最後,已經哽咽的喘不上氣來。
邵行沉默了一會兒,才溫柔的開口:“不行,寶寶,你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別對我抱什麽希望,眼淚是無法打動我的。”
江天說不出話來,只有壓抑的哭聲透過聽筒傳了過來,聽得邵行有些不忍。
他有意要哄哄這個一時沖動犯了錯的狗崽子,給他點兒希望,于是邵行想了想,道:“這樣吧,寶寶,來和我打個賭。”
江天努力止住哭聲,疑惑的問:“賭什麽?”
“賭我十五分鐘之內就能抓到你。”邵行笑了笑,“要是我賭輸了,就放你走。”
“十五…分鐘?”江天渾身戒備了起來,向四周看去。
周圍夜黑風高,山石嶙峋,漆黑的樹影如同妖魔一般張牙舞爪,江天敏銳的嗅覺告訴他這附近只有他一個人,邵行怎麽可能在十五分鐘之內抓到他。
江天喉結滑動了一下,啞聲道:“好,我跟你賭。”
邵行笑了,“祝你好運,寶寶。”
江天挂斷了電話,焦躁不安地把劉海兒捋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雖然總被邵行嬌養着,但到底也是受過訓練,出過任務的,他迅速的收拾地上的東西,用指南針辨別了一下方向,擡腳向東方跑去,如同野獸一般熟練的在崎岖的岩石之間奔跑跳躍。
江天問過章恒,他們從進山到找到山洞,中間走走停停了大概三四天,以犬妖的腳程,江天有信心能在兩天之內走出大山。
月亮慢慢從烏雲後面出來了,照亮了地上的河流與溪澗,突然的,從林子後面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江天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向後跳了一步,矮下身子潛伏在灌叢之中,凝神觀察那個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強悍,足足有一米九,肌肉精壯,膚色是健康又野性的小麥色,利落的短發之下是一張棱角分明又冷酷無情的臉,穿着純黑的T恤與作戰軍褲。沒有帶武器,因為他本身就是武器。
他的左臂從手肘開始,被堅固的金屬機械手臂所代替了,五根手指完全就是刀刃,在月輝下閃着寒光,和他整個人一樣,充滿了強硬危險的氣場。
“封霆…”江天更用力的伏低了身體。
這個男人就是封霆,鬼族,是邵行頗為看重的屬下之一,也是教江天戰鬥技巧的半個師父。正如邵行所說,江天打不過他。
江天不戀戰,扭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封霆似乎注意到了那微弱的踩斷枯枝的聲音,面無表情的朝那邊看了一眼,但沒有追。
追兵絕非只有他一個,江天在黑暗中跑了有兩分鐘,忽然看見前面又出現了一個人。
楚尤背對着他,随性的坐在一塊岩石上,擡手把他酒紅色的長發梳成細長的馬尾,然後才回頭看向江天。
夜色之下,容貌仍然妖豔,紫羅蘭色的眸光裏風情流轉,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慢慢站起來,有意無意地勸道:“寶貝,聽哥哥一句勸,乖乖回去跟主人撒個嬌,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江天咬了咬牙,“不可能。”
說完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逃去。
楚尤嘆了口氣,多少有點兒于心不忍。
江天是邵行養大的,何嘗又不是楚尤看着長大的呢,他望着對方不斷遠去的背影,又道:“你也明白,主人他雖然為人嚴苛,但對你總是很寬容的,事情還沒到不可收場的地步,回去跟主人認個錯,聽話。”
江天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低聲道:“我也想像你、像封霆一樣,只是做他忠誠的下屬,可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是他逼我的。”
說完,江天便毫不留戀的、一頭沖進了幽深的森林之中,瞬間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