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梁逸君的屍體被擡出來,蓋着白布,還是保持着沉思者的狀态。
童關也沒想到,自己掃黃打非,能在洗手間裏打到這麽個大事,興奮地直搓手。結果等他的領導來,立刻把這位關系戶給請去“維持秩序”了。
麥當勞裏,永季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沖進馬路對面的麥記面館,找到了升卿。兩人看着梁總被擡出來,永季嘆了口氣:葛老師,你知道白山縣快要埋不下了嗎?
葛升卿:這裏是大道市。
永季:那你也不能管殺不管埋。KTV裏全是監控,你處理了沒?
升卿看了眼旁邊的玉冬雪,搖了搖頭。他出來時候遇到孩子,腦子亂了一陣,沒有做什麽處理。
現在再想處理就難了,最好的做法是立刻開車走,走得越遠越好。
葛升卿注視着對面KTV的門,思索片刻。有時候直覺就是一瞬間的事,在直覺下,他下了判斷:再等等。
KTV停止了營業,人們一堆一堆被帶出來問話,看起來事情鬧得大了。永季拉了把他的手:別賭。我認識的賭原地不動的最後都輸了。
然後,他們看見童關帶着一個小弟走向麥記面館,走向了葛升卿。
兩人在他們邊上坐了下來。童關看着他們,眼神有些不解:原來葛老師在這啊?怪不得我們在麥當勞沒等到人。
童關:剛才擡出去了一個人,葛老師,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葛升卿緩緩搖頭。
童關一拍大腿:我就說遇到奇案了!這事太厲害了,你們知道吧,我們去查監控,前面監控全都正常的,就是在這人進洗手間前五分鐘,監控壞了!說是保安關掉的。
永季呆住了:關、關掉了?
童關:保安說,是值班經理讓他關的。值班經理說,是死者的助理讓他關的。死者助理說,是死者上廁所前讓他去想辦法關掉的!
Advertisement
這一刻,升卿意識到了,他安全了。
——梁總本來去洗手間就是打算圖謀不軌的,他自然不希望出什麽意外,比如“菊川”是個敢較真的,事後報了警、鬧大了……
所以去洗手間找葛升卿之前,梁逸君囑咐助理,去給值班經理遞個話,“塞點好處”,暫時關掉監控。
可正當他松口氣的時候,童關對他伸手:葛老師,攝像頭。
葛升卿一愣,遲疑地從衣領下卸下微型攝像頭。童關把它擺弄了一下,“啧”一聲:這縫裏怎麽都是水……
葛升卿:……可能是……給客人敬酒的時候……
童關把它收進口袋:不重要!這是高度防水的!我看一下儲存卡。
葛升卿握着筷子的手動了動,險些掉了筷子,但旋即恢複冷靜,對男人笑了笑。
他取出微型攝像頭連的儲存器,取出卡片。他帶的小弟招呼老板,要了兩碗面。
童關甚至還随身帶了讀取器。永季試探問:你直接在這看嗎?
他用下巴朝對面晃了晃:喏,大部隊還要忙一晚上呢。
下一刻,視頻點開了,葛老師标志性的歌聲湧了出來,把面館裏其他客人吓了一跳。
童關皺眉:現在唱歌的是哪個男陪唱啊?業務能力拉成這樣?
葛升卿:是啊,是誰呢……不知道啊。
他一邊替玉冬雪拌面,一邊不動神色将孩子坐的椅子往遠處挪了挪;永季的腳輕輕踢了踢他的椅子腳,三下,停頓一下,再踢兩下。
意思是……
“我幹掉左邊那個人,你右邊”。
——童關低頭在拉進度條,全神貫注看視頻;他的同事則在埋頭吃面。這時候偷襲,是可以直接幹掉兩人的。然後在面館其他人沒反應過來之前沖到路邊,開車走人。
葛升卿的歌聲快要在快進中接近尾聲了。兩人各自拿住一根筷子,眼神靜了下來。
三……
二……
童關擡起頭:看完了。
童關:什麽都沒有嘛!
——他手中的讀取器,屏幕的內容停止在包廂的紫紅燈光。永季的手松開了,筷子發出一聲輕響:……看完了?
童關:唉,只能錄四十五分鐘,微型設備,容量不是很大的。
塗小盼的事,葛升卿沒打算就這樣過去了。
周一的夜裏,白又漆被幾個長輩叫到了客廳裏。一個女人撕心裂肺地在哭——那是他七叔的三房,生了白雲昊的那個。
在女人的哭泣聲中,他勉強聽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今天龍池小學放學後,白雲昊被媽媽帶着去商場。她在服裝店裏試衣服,兒子就無聊地坐在等候椅上。
這時候,一個看起來文雅秀氣的男人來了。白雲昊仿佛認識他,叫了聲“葛老師”。
男人自稱,自己是白家人叫來的,提前把孩子帶回雌玉龍樓補課。
既然孩子認識這人,母親也毫無警覺,就讓葛升卿帶走了昊昊。結果晚上回家才發現,孩子不見了,根本沒回來。
七叔的這個女人,本身背景就很硬,跟了七叔,原因不過是雙方家族利益最大化。她的孩子現在不見了,白家所有長輩都被驚動了,全部聚在客廳裏,借着那些新新舊舊的仇怨,指着白又漆說他沒用。
最牆頭草的四叔說:你看看自從你管家之後,家裏變成了什麽樣?一個白山校舍弄不下來,現在直接變成了縣辦公室;現在家裏的孩子都被搞丢了,你讓我們的面子往哪裏放?
四叔:再說,聽沒聽見風聲,省裏最近要換……
有個老人咳了一聲,喊住了他,不許他把話說出來。但白又漆知道這件事——傳聞,省裏最近要換人了。
每次換人,伴随的都是無聲的天翻地覆,都是白家的一次大考。現在,所有人只希望平安度過這個階段,等市裏和省裏的自己人重新站穩,再謀下一步。
女人哭着說要報警,但誰都不想把事情鬧大,催着白又漆去解決這件事。
他打了葛升卿電話,但是打不通。打了永季電話,那人接了,但說并不知道這件事。
白又漆吃了兩顆藥,在躺椅上歇息了片刻,他的身子很沉,連動一下都好像費盡全力。但是在五分鐘的休憩後,他還是竭盡全力撐起身,勉強坐了起來。
心髒的跳速快得吓人,他幾乎從躺椅上摔下去。一個人扶住了他,是戴優。
白又漆:……你車在身邊嗎?帶我去找一下永季哥。
白又漆:他在縣辦公室那邊……我看不清東西了,你帶我去吧……
戴優沉默地把他扶起來,走向樓。出門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我們為什麽不殺他們?
白又漆:永季哥是你弟弟,你想連他一起殺?
白又漆:還是說,因為他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所以你才要把他滅口?
戴優的腳步停住了。他知道白又漆在說那件事,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白朝宗讓戴優和永季保護體弱的小兒子。這是個很多人都羨慕的活,畢竟是陪二皇子當玩伴,關系處得好,将來就是榮華富貴。
那時的白家在本地還有仇家,某天放學路上,仇家的車截住了他們的車,幾個人用撬棍打碎車玻璃,要将白又漆拖出車。
對面是一整車的打手,他們這邊只有三個人。就在那次,戴優逃跑了,永季沒有跑,一個人和對面的七個人對陣。
白又漆笑了笑,拍了拍戴優的肩膀:肌肉練再大、激素吃再多、蛋白粉用再多都沒有用的,遇到事情,你還是會丢下我走的。
見戴優沉着臉,他笑得更濃了:好了,去喬縣長那吧。要找到昊昊,估計還是得找永季哥幫忙。
戴優:要帶點什麽給喬真嗎?
白又漆搖頭:不用。
白又漆:他就快調走了,文件即将下來了。新的縣長,會是我們的自己人。
——葛升卿最大的靠山,就要化為烏有了。
他們驅車到了縣辦公室。上樓的時候,還遇到了下樓的蘇秘書。雙方對了個眼神,蘇秘書笑得很谄媚,讓他們先走。
永季在縣長那辦手續。喬真想照顧他一點,給他在縣辦公室找了個簡單的活。戴優推開門的時候,喬真剛對他囑咐完。
見兩人直接沖進來,喬真也很訝異:白總怎麽來了?還帶着戴老師?
白又漆低頭笑笑,開口就是一句實打實的話:喬縣長,我想和您說一下關于葛升卿拐帶兒童的事。
這時,白又漆才注意到,喬真的辦公室裏還坐了兩個人。那是兩個清瘦的陌生人,看上去都文質彬彬,坐在靠牆的客座沙發上。
但他沒有理會那兩個中年男人,繼續說白雲昊被葛升卿拐帶的事,永季一臉尴尬,插不上話。
白又漆剛說完,喬真都沒回話,內室就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誰說我拐帶孩子?
——小門開了,葛升卿從內室的茶水間探出身子,在他身邊的,是正在埋頭打游戲的白雲昊。
葛升卿笑意盈盈的:我在商場,看他一個人在店裏,還以為他走丢了,就先把他帶到縣長這來了。
戴優:他的媽媽在他邊上,你是把他騙走的。
葛升卿一臉困惑:怎麽會……要是那樣,孩子怎麽可能跟我走?是不是,昊昊?
白雲昊遲疑地看着他,葛升卿用眼神點了點那個游戲機。為了以後還能在葛老師的包庇下打游戲,孩子毅然決然點了點。
白又漆冷笑:既然找到孩子了,為什麽不打電話聯系我們?
葛升卿:我打了呀。
葛升卿:打給了白都梁。他說孩子交給我放心。
白又漆:你打他電話做什麽——
葛升卿:啊?他是你哥,我……我肯定是先給輩分大的打電話呀。
喬縣長打圓場,讓他們各自領了孩子回去。他還想叫住白又漆,給白又漆介紹一下自己辦公室裏的客人“老伍”,但因為正在氣頭上,白又漆根本沒心思聽,沉默地走了。
一行人走出縣辦公室。停車場是個監控死角,當他們走入停車場時,白又漆從戴優手裏一把拽過了孩子,往前稍稍快走了幾步。
白雲昊想回頭,但被白又漆捂住眼睛;下一秒,戴優一拳打向葛升卿——
旋即,他悶哼一聲——自己的腰間,插着把小蝴蝶刀。
——永季神色平靜握着刀柄,将蝴蝶刀拔了出來,帶着升卿離開了,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