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約
白薇差點原地崴腳。
慎南行比她還高一個頭，将最灼人的陽光完全遮擋住，可以看見眉目裏的忿然，但很克制。
支着□□短炮的記者們被他的話驚到，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慎南行不理他們，抿了一下唇角：“我不認為在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是錯誤的，但把別人的身份信息曝光，還信息轟炸似的辱罵、诋毀，一定是錯誤且違反法律條例的。”
“我會查的。”
會連着背後掀起輿論的那個人一起查的，慎南行在心裏添了一句。
北鷗裏面也比較熱鬧——是一個人很鬧。
白薇随意地把頭發綁起來，像一個精煉的領袖，最靠近門口工位上的小女生抓着手機站起來：“薇薇姐！慎南行來啦？他他他他好相處嗎？剛才在樓下，他帥呆了！”
“但好像有點強硬……”
和那晚上電話裏的軟音一樣，是邊弈說的“刀刀”。
慎南行腳下一頓，人有點熱。
剛才有人在直播，他義正嚴辭的話語是一點沒漏，當時覺得胸腔裏有口氣，必須要說點什麽，但現在緩過來，又覺得十分難為情，他第一次幹這事。
一定是睡眠不足導致的情緒不穩，他默念。
白薇往後看：“來了，人是好相處的呀，剛才多虧了慎南行，不然我還得叫保安趕人。”
“到時候他們又會寫滿篇的通稿，”邊上傳來腳步聲和調笑聲，“北鷗的保安都是些咬人的瘋狗。”
“當然會用一些沒有意義的詞彙藝術加工。”
慎南行尋聲往後看，最先看到一串巨大且醒目的英文，都讓運動背心下的肌肉遜色了不少，他剛運動完，脖子上挂着黑色毛巾，壯實的胳膊上還有汗。
鄧斯瑞，一個私人話題熱度高于創作成就的歌手，Growth樂隊隊長，成團的時候熱度平平，因為在網上噴黑子而一夜走紅。
白薇苦笑：“你就別添亂了。”
“我可沒時間添，”鄧斯瑞向慎南行伸出手，五指相握的時候笑得意味深長，“你好，受害者。”
慎南行要打的招呼直接被嗆了回去。
鄧斯瑞笑得更開懷了一點，濃眉大眼更顯活力，擺了擺手：“我得去練舞了，有什麽需要罵人的call我。”
刀刀眼睛發亮：“等會要有文案能找你嗎？”
鄧斯瑞：“來二號舞蹈室就行。”
白微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好的不學盡學壞的，他的東西能往上用嗎？”
刀刀捂着腦袋，小聲嘀咕：“這不是，用小號回回嘴嘛，不然光挨罵壓力多大啊……”
慎南行：“……”
壓力的确大，他有體會。
“好了，要說正事了，”白薇帶着慎南行和刀刀一起進了自己辦公室，從文件夾裏拿出一份打印好的A4紙張，“這件事已經有點嚴重了，嚴重到影響你生活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認真了起來。
“而且該放的話，不該放的話，都由你和陸笙闊說了，”白薇有點頭疼，“這些人在短時間內一定不會消停，大老板也說了要快點處理好，所以我們得找你合作一下。”
慎南行內心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如果處理不好，陸笙闊會有什麽影響啊？”他問。
白薇皺了一下眉：“暫時讓他退出視線吧，畢竟有人要搞他，這部戲是大IP，播出來一定是要網上宣傳的。”
“負面輿論太多不好辦，”她嘆氣，“投資方和出品方肯定不願意虧錢，而且劇目趁熱播和推遲播效果相差特別大。”
慎南行點頭，他了解這些的，但退出視線的話……不僅僅是賠錢的問題了，陸笙闊到現在熱氣騰騰的不容易，這是要冒後續資源削減的風險的！
他的臉一下就白了，他剛才在樓下說不覺得有錯，但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
“哎呀南南，你不要自責的！”刀刀看他臉色不好，“就算你那晚上不出現，也可能會有張三李四王麻子和笙哥糾纏不清，萬一是個不好溝通的，或者是害他的人安排的，笙哥可真是賠了聲譽也賠了清白了！”
“我們之前還擔心來着，現在想，是你也比任何人強。”
白薇也點頭：“我們還得謝謝你，你當時出現在那裏，可能打破了某個肮髒的計劃，現在這麽搞你，正好印證了。”
“別怕，”刀刀個子小小的，但說話十分有底氣，“我們會幫你的！”
慎南行的心裏暖了暖。
陸笙闊當時選擇北鷗，也是有這個原因嗎？
那些A4紙張是幾份合同，相當于将他和陸笙闊暫時綁定起來，北鷗負責慎南行日常的生活疏導、澄清私生的問題和阻攔亂七八糟的“粉絲”，盡最大能力提供法律服務。
而慎南行要做的就是，和陸笙闊在一起——畢竟裏裏外外都覺得他已經和陸笙闊發生了點啥了，他倆九就順水推舟，潤物無聲地互動，并且培養和諧的CP感，把這件事帶得永遠不可能有人炒黑話題。
白薇看着他慢慢皺起來的眉，以為他介意，趕緊解釋：“當然是假的，到時候安排一場和平分手就行了，給這件事添個結尾。”
“陸笙闊有意見嗎？”
目前看來，總歸是出了事情的，不管慎南行是拒絕負責也好，要深究也好，在公衆眼裏，陸笙闊理應得為這件事做出反應。
“和他溝通過了，”白薇一臉無奈，“他說你同意他就同意。”
慎南行仔仔細細地看條款，大致了解合同的情況了，和白薇說的一樣，又看見了雙方的規定和要求。
白薇補充：“這個要求可以再讨論着改。”
1.敏感期間，慎南行搬到陸笙闊家（可在合約解除期後搬，也可在敏感期度過後搬離）。
2.合約期間，雙方彼此尊重，不問及隐私話題和公司機密。
3.公關以公司商定為主，有事提前報備，出事及時反饋。
4.憑自願原則，任何事情合理溝通。
5.雙方遵守保密原則。
6.此合同拟定匆忙，條款多有不嚴謹之處，靈活運用，目的是度過難關，也尊重各自正常的生活需求。
7.兩人和諧相處。
其實很不正式，或許是為了讓慎南行覺得這不是一份機械無情的合約，而是北鷗展現友好互助的請求。
慎南行沒什麽大要求，況且北鷗的誠意已經到了“随時商議，只是怕你倒戈”的意味。
北鷗對人的不信任估計也不是一日得來的。
他捏了捏筆，多問了一句：“那我要是簽了，陸笙闊以後接戲會有影響嗎？”
白薇：“處理好了就沒影響。”
刀刀：“也有可能有意外收獲，笙哥比以前更火！”
慎南行眼睛一亮，比以前更火！這不是他所期待的嗎！
“這幾天混跡營銷號想萬全的公關文案，”她很激動，“我看見有人在讨論你倆，不知道笙哥童星出道的人都把你和他定義為年少時代的暗戀！”
“要是真的我真覺得是暗戀來着！”
“誰年輕的時候不暗戀人啊，”刀刀撇嘴，“但這些粉絲真的不想想，以前笙哥不經常到學校啊，而且演的東西角色也不火啊，說出來這些人也不可能看過，怎麽就私生粉了？從頭到尾沒做出一點出格之事，哪個私生這樣啊！”
“渲染這種言論的人真的其心可誅！不僅歹毒還無知！”
慎南行埋頭簽字，都看過的他只能點頭。
午飯點，陸笙闊把工作機和私人機都放桌上盯着。
三十秒鐘前，社交軟件上還在瘋狂轉發某娛樂營銷號傳上來的直播錄像，評論以十的次方倍數增長着。
- 慎南行到底是什麽背景？居然敢這麽說話？
- 難道不是應該疑惑，他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 他爸爸是個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公司老總，嗐，估計有點錢呗。
- 陸笙闊可能是想要資源吧，你說他這名氣，跟哪個老總或者二代不好？慎南行要事業沒事業，要家底沒家底的，還能給他資源是怎樣？不過能說出這樣的話估計不簡單，我倒要看看能給他什麽資源。
- 萬一是慎南行要資源呢？赫子裎的粉絲就不要來黑了好吧？
不過很快，這樓評論區就消失了，很快這個營銷號發的這條視頻也沉到了底，陸笙闊才放下手機，等着公司的消息。
白薇的消息進來的時候，他立馬坐直了身子。
- /［圖片］
- 南南可簽了，合同我是打包給你寄過去，還是你抽個時間到公司來簽？
陸笙闊的手抖了一下，心裏也震了一下，他完全沒料到慎南行會同意簽。
邊弈偏了偏頭，嘴角向上的：“慎南行同意了？”
陸笙闊敲了幾個字，又一一删掉，回了一句“我抽時間回公司簽”，才對着邊弈的話點了一下腦袋。
“天使！慎南行真的是天使！”邊弈快要熱淚盈眶了。
陸笙闊卻一臉嚴肅，臉上有風雨，繼續問白薇：
- 現在慎南行在哪裏？
白薇：
- 在休息室睡覺，他一夜沒睡，我看着他都扛不住了，吃了飯就讓他去睡。
- 和他商量了一下，他住的那裏太危險了，先住你那，有事公司的人趕去也快，密碼鎖這些可告訴他了啊？
陸笙闊心下又是一震，看着“危險”那兩字懸起了心，太危險了，從昨晚到現在，陸笙闊不會不了解慎南行經歷了什麽。
他想起視頻裏的人眼下的黑眼圈。
邊弈在邊上“啧”了一下：“我發現你現在學會關心人了。”
陸笙闊：“………………”
“從2001年到現在，被人/肉、被網暴致死致郁的案例還少嗎？”他看了一眼邊弈，痛心疾首一般地說，“從淩晨到現在，那些消息一浪接一浪關不完，慎南行不會好。”
邊弈：“………”
陸笙闊問邊弈要了一支煙，咬着濾嘴往外邊的欄杆處走，緊鎖着眉，吸一口緩很久才吐出白煙。
邊弈看着他的背影，時間仿佛被拽回到他剛看見陸笙闊的時候，微微躬着背，也是這麽抽煙，抽完毫不客氣地說了一句話：“叫北鷗的大老板別費心了，我合同期到了就會退出演藝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