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蟄伏的獸

慎南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在陸笙闊家的沙發上,感覺是才剛閉眼,就被要吃飯的小滿踩醒。

被窗外一縷金光刺了眼。

把所有的窗簾拉起來,迷迷糊糊地找不到貓糧,才想起不是在自己家。

小滿也還不習慣,餓是餓,但不敢跟着慎南行到處走了,守着自己的飯盆子。

他抓着頭發倒貓糧:“我再去睡會,你別到處亂跑啊。”

沒在沙發上過過夜的骨頭全是酸疼,他滿身惺忪地竄上床,又是感覺才閉上眼睛,手機鈴聲又響了。

靳祈先喊了聲“老大救命”,又蔫蔫的:“保安不讓我進,說你不是這裏的住戶或者客人。”

昨晚上太晚了,認識白薇的保安估計是忘了交接,他抓着房主卡往外走:“你等等。”

靳祈看他穿這條十分接地氣的黑白格子闊腿褲,棉質T恤的領口松得懶散,踩着人字拖出現的時候把嘴巴張成“O”型。

他不僅去慎南行家裏拿了清單上的東西,還提溜了好些菜。

靳祈感嘆:“老大,一堆鬧事的而已,你頹廢了。”

“而且也随意了。”

慎南行沒理會,先拿着卡驗了身份,沒想到他們還挺熟悉陸笙闊的名字的,尋思着東西不少,又借了推車。

“工作室門口沒有其他人了,果然一發律師函就慫,”靳祈在進電梯的時候說,“就從監控上看,之前的人群聚效應很明顯,有組織有目的,不像是單純的粉絲,而且今早上有幾個類似記者的人蹲着,估計還在等你出現。”

靳祈低聲:“陸大明星是攤上事了呀,這完全是在搞心态。老大你這樣跟着他,有點危險。”

慎南行皺眉。

近期不想去工作室,不然也不會把工具全搬這邊來,讓他們轉線下趕單子,反正都是熟悉的客戶,看樣衣的也都要到月底去了。

在家裏也不耽誤,先穩幾天。

他懶散地看了看電梯門:“你們先在家辦公一周吧,有事群裏說。”

靳祈:“好的嘞。”

電梯門快要關上,突然打開了,是個拖着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的金發男人,應該是混血,一臉西方人的骨相,很硬挺,眼窩很深,打耳釘唇釘,脖子上的裝飾鏈子叮鈴作響。

擡起來按電梯按鈕的手頓了一下,才按了一個32樓。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圍繞着他們的東西很多很雜,小小的一方電梯狹窄又憋悶,慎南行感覺不自在,因為陌生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一種既大膽又迷惑的神情。

每上一層樓都很漫長,而且電梯門開後還要耽誤時間挪。

“不好意思啊,”慎南行僵着臉笑了一下,“我東西有點亂,耽誤你時間了。”

這個人仿佛都沒把心思放在耽不耽誤上,視線往他後面看:“沒見過你,你是新搬來的嗎?”

“啊……”慎南行想着這人怕是認識陸笙闊的鄰居,搖頭,“這段時間有點事,住朋友家。”

“朋友?”皺眉,變成了一種仿佛聽錯話了的困惑,質疑樣更加直白。慎南行看着他深邃的眼瞳,有點不自在,好在是他先打算結束見面,“再見。”

慎南行進了門都覺得那雙眼睛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眼仁黑藍得似夜裏的海,暗礁重重的,裝好數位板和電腦後還有點發懵。

“老大,我把這些衣服放哪啊?雖然還是陸大明星的,但能放衣帽間嗎?”靳祈在外邊問。

他才站起來:“放我身邊吧,來來去去走着麻煩。”

小滿和靳祈能親近,在他邊上蹲着看,對一團毛線球突然來了興趣,小爪子往前伸。

“這一堆東西,”靳祈有點為難地看了看,“大明星的地兒這麽整潔,一看就有點強迫症啊,這些堆着碼着的,他會不會覺得太亂了?”

笙南行看着等比人偶很滿意,也看了看改了一半的衣服,突然手癢:“我問過他了,要是介意,再往回搬。”

“往往回?”靳祈差點咬着舌頭,“到時候我不搬了,沒有累死的老板,只有累死的小冤種。”

慎南行:“…………”

靳祈把小滿摟到自己懷裏,故作可憐兮兮的模樣,揉貓腦袋:“你看你爹……”

慎南行打斷:“是哥!”

“對,哥!”靳祈對着他的背影搞怪地吐了一下舌頭,略顯陰陽怪氣,“你——哥就是黑心老板,都叫在家辦公了,還要讓我出門加班。”

慎南行:“……”

他不理會這個人叨逼叨,但突然聽見靳祈驚呼一聲:“這陸大明星介意養貓嗎!別到時候嫌棄咱們滿滿公主!”

“我問過了問過了,都問過了,”慎南行真的沒辦法,嘆氣,“他都OK,只是不經常在家。”

靳祈這才放心:“那就好,這突然搬家的,小滿一定很不習慣吧,等今天回去,靳祈哥哥就給你訂罐頭……”

慎南行選擇屏蔽這些嘀嘀咕咕。

小冤種離開後,慎老同志的秘書終于打通了他的電話,并傳達了老同志現在很氣憤,但十分關心他目前住在哪裏的強烈情感。

施秘書是看着慎南行長大的,擔心的情緒直白很多,躲開慎淩壑:“小南你該不會是在那個明星那兒吧?”

慎南行收撿着軟尺和針線,把一堆東西挪到書桌上順手的位置,把手機開了外音,不大不小地“嗯”了一聲。

沒想到慎淩壑暴戾的呵聲霎時突起:“他真在那個小明星那!你可真是有能耐有骨氣啊!”

慎南行無奈:“這邊保密條件好。”

“我們家保密條件不好?”慎淩壑反問,“你看那些人查到我們了嗎?你就是心思不正!”

慎南行:“…………”

他心思很正的好嗎!

的确,盡管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但大家都只知道慎南行家是開小公司的,當然,這有可能是明星之光的掩蓋,畢竟他一文不名,再怎麽造勢,也沒人願意相信他家有個什麽家底。

但當今社會,真有心往裏深究的話,什麽都能扒個遍,前夜的事還會上演的。

慎老同志就沒他這麽好性子了,慎南行個人認為,娛樂新聞還是要好過社會新聞。

他又翻找了滿意的料子,興致來了,打算做領子:“您就別擔心了,這事我會處理,你也別花錢了,擋不住,不理他們慢慢就消了。”

慎淩壑好半天才從咽喉裏嘆出一口氣,要摔電話:“懶得管你!”

吃過午飯,他實在覺得陸笙闊的冰箱空落落的,又問他能不能自己買點東西填上。

下了戲的陸笙闊沒意見,說以前在家也就幾天,連插頭都沒插過。

現在插頭插上了,慎南行還特地等冷氣升上來感受了一下。

他打算再去睡一覺,很多時候,慎南行是個注重生活品質的人,當這件事能提升生活質量且圈出舒适氛圍,他就會跟着心走,所以簽合同兩全,各取所需,住進來添置物件,得到同意後仔細歸置。

同時,他有個缺點,他會把一切擾亂生活的事徹底斬斷,所以一旦被惡意炒作沖擊的勁過了,真的就暫時決斷外界消息,只保留日常的溝通和生活安排,就算外面天塌了,他也先解決困頓。

有時候他得謝謝老慎同志,幾年都在和自己的職業不對付,話很厲,以至于把年輕時候的氣盛都氣球紮眼一般漏了許多,現在聽到那些,只留下默默無言的傲骨。

他都默默埋在心裏,像只蟄伏的獸,做最精準的攻擊,奪最不可攀之位。

打眼看見貶低時有點心跳紊亂,但接了老慎同志的電話後,他平靜了。

“就是欠,”他蹭了蹭新洗幹淨的枕頭,自言自語,“休息好了就起來幹活啊……”

老慎同志的話猶在耳畔:“不搞個品牌出來,你就是混日子不上進。”

但知父莫若子的慎南行在心裏幫老父親把後話補了出來:“不搞個品牌出來,行業競争這麽快這麽大,不紮根追夢都是飄的。”

慎淩壑好歹是在商圈斡旋幾十年的,不是沒見過眼看樓高築宴請賓客,再眼看土崩瓦解了無痕跡的,眼下慎南行是能接單子掙錢,但以後呢?

世界瞬息萬變,蛇虎撲竄,蝸居一隅總要遇到事。

要麽遇到蛇被算計了,沒名無實,申訴都找不到地界。

要麽遇到虎被超越了,再內心不忿都只能幹瞪着眼看着。

莫說慎淩壑不樂意見,慎南行自己也會不甘心。

“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上的東西,才是真實的。”多年前他和慎老同志還能促膝長談時,慎淩壑細數了多年經歷,落下這麽個結論。

他一邊不怎麽甘心,一邊在夢裏聽見自己的手機鈴聲。

依舊是施秘書,他接起來,晃眼看見了窗外的一片蔚藍天空。

“小南你在睡覺啊……”

慎南行坐起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半了,睡了好大一覺,揉眼睛:“醒了。”

小滿居然在他身邊蜷着熟睡。

施秘書:“那個,你知道有個叫歷宏遠的歷總嗎?”

還有點沒清醒,他只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不太清楚。”

“他說聯系不上你,”施秘書在那邊也疑惑,“聯系到南壑這邊來了,說要找你溝通一下。”

“到底怎麽了?有事提前說哈,慎總這邊也好安排。”

慎南行仿佛突然頓悟了一般,眼睛瞪了瞪,說話間嘴角無意識地勾了勾,話語間也有了些許笑意:“沒事,就是我把要告的人給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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