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沿着北街一直往上,是出城的方向，街道與農田之間不過隔着一條河而已。
周子辰就朝着那個方向跑去,他短跑厲害，一開始肖遣根本追都追不上。他聽到了肖遣在身後喊他，但是根本沒打算停下來。
他心裏很難過,就是那次當衆被他爸用成績單打在臉上,他也沒那麽難過。他突然想起了上回和胡麗婷分手,他告訴肖遣自己失戀了的事,他現在才發現原來那叫什麽失戀，這才是失戀呢，這個戀失得他心都痛了。
可惜周子辰耐力沒有肖遣好,跑到河邊上了，速度也慢下來了,他聽到肖遣的腳步聲接近，于是停了下來，對肖遣說：“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進河裏去！”
肖遣停了下來，喘着氣，雙手撐在膝蓋上，他問周子辰：“怎麽了？”
周子辰心想：你也好意思問我怎麽了。他沒有回答肖遣，而是沿着河邊一條朝下的小階梯，一路往下走去，最後坐在了最下面一格階梯上，旁邊就是奔流的河水。
肖遣開始提心吊膽的，後來看他停下來了，才跟着走了下去，在他身邊蹲下來，小聲問道：“怎麽了？生氣了？”
肖遣不可能到現在還一無所覺周子辰生氣的原因，他猜測多半是因為自己沒有把報考三中的事情提前告訴他。可是肖遣覺得這不值得周子辰生這麽大的氣，雖然嘴上沒說，可是肖遣心裏想着，周子辰果然還是個小孩子，需要人哄着才行。
因為夏天的關系，周子辰腳上穿着涼鞋，他幹脆把鞋脫了，然後把腳伸進河水裏面。不過因為穿着長牛仔褲的關系，褲腳一圈很快浸濕了。
肖遣說：“把腳拿起來，河水太髒了。”
這條河從肖遣記憶中就有了，沿城東西而行，小時候河水清澈，一到了夏天就成了孩子們的天堂，每天都有大人帶着孩子來河邊游泳，肖遣那時候也跟着肖名正來過。可是現在不行了，河水淺了，也髒了，小孩子游泳只能去游泳館，再不會有人來河邊游泳了。
對于肖遣好心的提醒，周子辰卻直接回道：“關你什麽事？”他自己很生氣很難受，就恨不能用難聽的語言來使肖遣也不好受。
可是肖遣沒有生氣，他直接動手将周子辰一只腳從水裏拉上來，周子辰不敢掙紮太厲害了，因為肖遣是往前蹲着的，他害怕自己腳一甩就把肖遣給拉到河裏去了。結果肖遣把他的腳擡上來，動手将他的褲腿挽起來，才給他又放了回去。
然後肖遣手指勾勾，“那只腳。”
這回周子辰頓了一下，自己把另外那只腳放在肖遣面前，讓他幫自己挽褲腿。
肖遣現在越是對他好，周子辰心裏就越是酸楚難受，最後他忍不住一把抓住肖遣的手臂，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去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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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遣心想周子辰總算能好好跟他說話了，反手握着周子辰的手背，在他身邊坐下了下來，說道：“三中無論教學資源、升學率，都是鎮中不能比的，我說過我想要認真學習，将來考個好大學的，你覺得去三中有什麽問題？”
周子辰問道：“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肖遣看到額前一縷頭發倔強地翹起來，于是伸手幫他壓平了，輕聲說：“我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如果考不上我又到處宣揚，到時候不是很丢臉？”
周子辰偏了一下頭，避開肖遣的手，目不轉睛看着前面河水，說：“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吧，今天也是把我跟黃偉他們一起叫來，通知我們一聲而已。”
他話說出口，心裏就越發委屈了，他發覺自己說的其實是事實，在肖遣心裏，自己就是和黃偉他們沒什麽區別，不必考慮他的感受，也不用考慮他的意見，到時候叫出來通知一聲就行了。
越是這麽想，周子辰心裏越是難過，傷人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那你也跟黃偉他們做那種事情嗎？”
肖遣聞言愣了一下，仍是有些不确定地反問一句：“哪種事情？”
“用嘴給他們——”周子辰停了下來，其實話一開頭他就後悔了，他不是想說這些的，他今天來，明明就是想要問清楚肖遣的心意的，他喜歡肖遣，他要知道肖遣是不是也喜歡他。他之前認為一定是的，不然肖遣怎麽會對他那麽好，可是現在他又不那麽确定了。
肖遣在周子辰身邊站了起來，一言不發轉身就往臺階上走。
周子辰這回着急了，顧不上穿鞋子，站起來就上來拉住肖遣，“不準走！”
肖遣生氣了，周子辰那句話氣得他頭都疼了。他知道周子辰是不經過大腦的無心之言，可是這樣肖遣就忍不住更生氣，他覺得自己白對他好了，到頭來竟然被他這麽說自己。
這時天已經快黑了，河邊上偶爾有散步的人經過，不過見到兩個男孩子，都以為他們在玩水，并沒有人太過注意。
周子辰拉着肖遣不讓走，可是沒有說道歉的話，而是質問道：“那你把我放在什麽位置？你考上了才來通知我一聲，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想法是不是？”
肖遣閉了閉眼睛，忍下了心裏的憤怒，問道：“你什麽想法？你不說我知道你什麽想法？”
周子辰被肖遣這句話激起了血性，他不願意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鬼，可是他又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他說：“我什麽想法？我喜歡你啊！我不想你走！我就只有這個想法！”
肖遣有些愣怔，朝他看來。
周子辰卻更是氣憤，他推了一下肖遣，“你滾吧！越遠越好！以後別見面了！”他這一下推的力氣太大，不只肖遣往後一下子坐倒在臺階上，自己身體也往後栽去，直接一屁股坐進了河水裏。
幸好河水不深，不過周子辰坐下去，仍是全身上下濕了個透。
肖遣回過神來，站起身來伸手想要拉他，結果周子辰不領情，自己從水裏爬了起來，全身上下滴着水走到岸邊上蹲下。
肖遣低着頭看他，喊他：“子辰。”
周子辰翻起眼皮也朝上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肖遣聽明白了周子辰剛才那句話，周子辰說喜歡他。對于周子辰的喜歡，肖遣覺得不能太認真去想了，因為不久之前，周子辰還說喜歡胡麗婷來着。可是也因為周子辰那句喜歡，肖遣突然就覺得對他有所歉疚，後悔怎麽沒有早些把考三中的事情告訴周子辰，甚至現在對于周子辰發脾氣的事情，他也覺得可以原諒了。
肖遣心裏有些複雜，跟着蹲下來，與周子辰面對面，又喊了他一句：“子辰。”
周子辰沒有應，将頭轉開了。
河水不幹淨，帶着些腥臊味。這時天黑了又有些吹風，周子辰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肖遣顧不得其他，伸手拉他，“先回去洗澡換衣服。”
周子辰仍是把他的手揮開了。
這時候突然聽到河岸邊上傳來黃偉的聲音：“哎喲！怎麽搞成這樣了？”
肖遣和周子辰同時擡頭，見到黃偉站在階梯頂端，居高臨下看着他們。原來剩下幾個人吃完了飯，見肖遣和周子辰還沒回來，還是覺得不放心，就一起往這邊過來找找看。黃偉跑得最快，遠遠聽到好像是肖遣說話的聲音就上前來看，緊跟着吳宋、王佳唯幾個人也過來了。
當着大家的面，周子辰沒再好意思鬧別扭，他所有的別扭都鬧給肖遣一個人看就足夠了，在別人面前，他已經是個快成人的半大小子。
周子辰從地上站起來，朝上面的人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王奉說道：“怕你們出事了，所以來找你們。”
肖遣點點頭，“沒事，”随後問道，“吃飯的錢誰給的？”
王奉舉手，“我給的。”
肖遣對他笑了笑，“謝謝，等會兒補你。”
王奉其實覺得無所謂，回道：“不着急。”
肖遣看向周子辰，壓低了聲音問道：“回去了？”
周子辰沒說什麽，沿着臺階往上走去。
搞成了這個樣子，大家也沒心情繼續玩了，都在勸周子辰回家換衣服。肖遣覺得是自己招呼不周，挺不好意思的，一一道了歉，然後把錢補給了王奉，最後又說道：“這次不算，過幾天重新來過。”之所以要過幾天，是他打算把周子辰哄順了再說。
周子辰沒有多說什麽，轉身走了，肖遣連忙道：“我送他回家。”跟上去追周子辰了。
幾個人看着他們離開，吳宋忍不住說道：“周子辰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在人家請客的時候發脾氣。”
黃偉說道：“你知道他的，從認識肖遣開始，就一直跟人家鬧別扭。”
王佳唯突然問道：“周子辰之前不知道肖遣要去三中讀書的事情吧？”
黃偉和吳宋對視一眼，他們跟王佳唯不熟，老實說覺得王佳唯有些陰沉，都還有些怕他，聽他問了，都遲疑道：“好像不知道吧……”
王奉聞言，說道：“怪不得要生氣啦。”
“有什麽好氣的？”黃偉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都不生氣啊？”
王佳唯心說你不生氣那是因為你跟肖遣的感情比起周子辰跟他的感情可差遠了。
王奉跟着便說：“周子辰跟肖遣玩得好嘛，所以心裏不舒服。”
對朋友的占有欲，這群少年人多多少少都有點，于是紛紛表示理解，又聊了幾句大家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