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輸了比賽,大家多少會有些被影響心情，但是對周子辰來說,主要影響他心情的原因，倒還不是因為輸了這場比賽。

晚上回去宿舍，李萬春問他們：“今天比賽怎麽樣？”

周子辰不想回答,倒在床上拉着被子把頭給蓋住。

任建飛轉頭來看了一眼說道：“肯定不怎麽樣。”

肖遣站在桌子旁邊收拾東西,突然對戴着耳機在床上玩電腦的郭少齊說道：“今天的比賽跟你哥他們學院打。”

郭少齊把耳機扯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實在太過獨來獨往，整個寝室裏也就肖遣能跟他說上幾句話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子辰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都很賣力,學院的籃球隊倒是一路打進了半決賽。

肖遣仍是一邊忙學生會的事情一邊時不時跟着參加一下訓練和比賽，同時他上課也一節不願意落下,生活無比充實。

讓他覺得可惜的就是，與周子辰這麽久走到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但沒有進步，反而是在倒退。也許就像他以前預料的那樣，總有一天兩個人不得不走向分手。

就連李萬春也說：“以前你們兩個形影不離的，最近怎麽各玩各的了。”

肖遣每天很多事情要忙，基本不會在寝室待太久，而周子辰除了打籃球，很多時候更愛在寝室裏打游戲。肖遣叫他一起出去過幾次，他不肯去，肖遣也就不叫他了。

後來唐想又給周子辰介紹了一些生意，大多是些平面模特之類的。周子辰就沒有和肖遣再商量，自己去跟人談過之後接了部分。因為接觸多了，周子辰也産生了慢慢混入這個圈子的感覺，在這裏他長得好就自然受追捧，不會覺得有人看不起他，也不用再逼着自己去聽課上自習。

肖遣自己也忙，開始還沒察覺到，後來是有天晚上周子辰沒回宿舍，肖遣才知道他這些日子都在外面，不知道是忙還是去混了。

有一天下午着急籃球隊的人訓練，肖遣都到了周子辰還遲遲不到。

練了半個小時，一輛寶馬車朝着籃球場地旁邊開過來，停在了籃球場入口。

Advertisement

那是一輛敞篷，顏色是非常亮眼的藍色，車還沒停下，不少人目光就看了過去。接着，便見到車門打開，周子辰從裏面跨了出來。

一時間幾個男生都圍了過去，說道：“哇靠！周子辰你哪裏搞來的車？”

周子辰還戴着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笑着一揚手，“朋友借我玩的，要不要上來試試？”

立即有人起哄說要周子辰載着去兜風。

肖遣走了過來，在周子辰想要上車的時候一把按住車門，說道：“你駕照都沒有。”

“有什麽關系？”周子辰一臉無所謂，他是沒駕照，但是對于駕駛這種事情，男孩子總是很容易上手。

肖遣并不是懷疑周子辰能不能開車，而是擔心周子辰沒有駕照，如果開車不小心撞到了人或是與人發生了擦挂，到時候麻煩就比較大了。

肖遣說：“別鬧了，把車給人還去。”

周圍都是籃球隊的隊員，年輕人不知輕重，還在起哄着：“玩一下嘛，在學校裏慢點開有什麽關系？”

肖遣有些頭痛，正因為是學校，裏面都是學生，一旦出了事情就容易被鬧大。現在都在慫恿周子辰，到時候出了事情誰來擔責任？

這時已經有人坐上了副駕駛，對周子辰說道：“快上來，你開一圈然後讓我試試。”

肖遣攔在駕駛室門邊，不讓周子辰上車。

周子辰覺得肖遣實在太不給他面子了，臉色一下子也不好看，說道：“關你什麽事？”

肖遣知道不是跟他鬧別扭的時候，語氣嚴肅說道：“把車還回去。”

周子辰沒有回應。

肖遣想到周子辰自己開車回去也覺得不放心，又說道：“你別開，我幫你開回去。”他現在雖然沒有駕照，但是上一輩子開車開了不少，至少比起周子辰來，要娴熟得多。

周子辰一下子怒了，“放開！沒你什麽事兒！”

肖遣并沒有因為周子辰的态度而松開手，反倒是其他人見到氣氛僵了起來，就開始勸說肖遣，“肖遣，算了吧。”

坐在副駕駛的人也拉開車門起來，對肖遣說道：“沒事兒，我會開車，我看着他。”

肖遣突然提高了聲音：“是不是他出事了你會負責？你們這些人誰敢說他撞着人了，你們出錢賠償？那我就馬上閉嘴随便你們！”

肖遣向來是脾氣好的，話也不多，這些人從來沒見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一時間都不說話了。

而肖遣也是被氣着了，十八、九的年輕人愛沖動，容易被慫恿，但是犯了事又擔不起責任。他們現在起一下哄沒什麽，怕就怕周子辰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毀了。

氣氛有些尴尬，還是有人開口說：“算了吧，繼續練球。”

然後大家都朝着籃球場走去，留下周子辰和肖遣兩個人。

肖遣放輕了聲音，“鑰匙拿來，我幫你開回去。”

周子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把鑰匙丢給他，自己走到副駕駛位子上坐着。不過關門的時候發出“砰”一聲響聲，顯然心裏還是憋着氣。

肖遣上車發動了汽車，問道：“你朋友在哪裏？”

周子辰問道：“你有駕照？”

“我有，”肖遣并不願意與他多說。

周子辰在路上打了個電話，然後讓肖遣把車開到學校東門往下的一個酒吧門口。周子辰把車鑰匙還給了一個送酒吧裏走出來打扮時尚的年輕男人。

那男人給了周子辰一個飛吻，就轉身進去了。

周子辰還了鑰匙，轉身朝着學校方向走去，肖遣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截路只會，周子辰回過頭來，問肖遣：“怎麽你坐郭少聰的車的時候，就沒問過他有沒有駕照？”

肖遣也停了下來，他回答周子辰：“因為他有沒有駕照，會不會出事不關我的事。”

周子辰堵着氣說：“我的事也不關你的事！”

肖遣沉默一下，說道：“你真這麽想的？你如果這麽想，那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你的事情都跟我無關。”

周子辰垂下目光，怔怔看着地面，一句話都沒說。

肖遣朝着周子辰的方向走過去，經過周子辰身邊的時候，聽到他輕輕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肖遣默默嘆一口氣，抓了周子辰手臂說道：“回去了。”

周子辰并沒有拒絕，跟着肖遣一起回去學校了。

籃球賽半決賽，肖遣他們成功擊敗了科大的球隊，順利進軍決賽，而同時進行的一場半決賽也分出了勝負，郭少聰他們信息軟件工程學院也進了決賽。

到時候又是與郭少聰他們的一場較量。

整個球隊的人都覺得壓力很大，教練也說的是盡力就好。

決賽租用了學校的室內籃球館，決賽之前是三、四名的角逐，決賽之後還有頒獎典禮，吸引了很多學生來看比賽。

三、四名比賽的時候，周子辰他們就在場地邊上簡單熱身，郭少聰他們球隊在對面，遠遠見着了擡手跟他們打招呼。

後來比賽正式開始，郭少聰一開始并沒有上場，周子辰在場上發揮地很好，一上來他們隊伍就保持着領先。

過了幾分鐘郭少聰上場之後，顯然是聽從了教練的安排壓制着周子辰在打，周子辰開始有些焦躁，又覺得發揮被限制了顯得憋屈。

于是這邊教練也适時把周子辰換下場，給他做了一番交代，又讓他平複情緒。

比賽到第三節的時候，被對方将比分追平了。球隊的人都很拼命，畢竟打了這麽多場一路走到決賽了，誰也不會想輸。

肖遣他們這些坐在場邊的替補隊友也再坐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圍到了球場邊上。

但是很多時候并不是努力了就能有收獲的，比賽的比分一直咬得很緊，但是最後球隊還是以兩分之差，輸掉了這場比賽。

很遺憾，但是肖遣心中有另一種暢快淋漓，這些東西都是他上輩子沒有體驗過的，與那麽多人一起為了一個目标努力，哪怕是品嘗失敗的滋味，也會有同伴站在你的身邊拍你的肩膀。

頒獎儀式結束，主辦這次比賽的學生會出錢請了前四名的籃球隊所有隊員一起去聚餐，就在C大附近一家自助餐。

一群大小夥子，一進去就差點将擺出來的菜全部搶完了，自助餐店的老板都忍不住擦一下冷汗。

肖遣與自己球隊的人坐在一起，對面是周子辰。

都到了吃飯的時候了，大家也就化悲痛為食欲，放下了剛才輸了比賽的失落。

因為自助餐的啤酒随意喝，吃飯吃到後面，大家都去喝酒去了，肖遣這一桌七零八落，也沒剩幾個人，就連周子辰都被拉過去跟人喝酒了。

突然，有人端着一杯啤酒坐在肖遣身邊，肖遣轉頭看去，發現是郭少聰。

郭少聰問他：“沒喝酒？”

肖遣說道：“喝了一點，喝得不多。”

“今天不錯，”郭少聰說，“你們球隊比上次有進步。”

肖遣輕笑一下，“不還是輸給你們了？”

郭少聰笑道：“當然了，有我在怎麽會輸。”

肖遣笑了一下，沒說什麽，他擡起頭看向周子辰的方向，見到有人點了一根煙給他，他接過來咬在嘴裏，姿态熟練。

郭少聰也随着他目光看去，問道：“是你男朋友對吧？”

肖遣不得不承認郭少聰的眼光很準，但是他并沒有想要回答他，只是一言不發看着周子辰的方向。

郭少聰對肖遣說：“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肖遣不明白郭少聰為什麽要來跟他說那些話，他轉頭看向郭少聰，問道：“什麽叫有意思？”

郭少聰說道：“你沒發現你跟你那些同學不怎麽玩得到一起嗎？你跟他們出來，就像是個帶隊的老師一樣，一直在旁邊守着他們罷了。”

肖遣有些好笑，“你也不過是個大二的學生罷了，你說這些話不覺得奇怪嗎？”

郭少聰伸手指了指自己腦袋，“我的年齡不影響我的觀察力。”

肖遣知道郭少聰是個早熟的人，在他當時認識的二十出頭的郭少聰，就已經有着一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的穩重了。或者說是很多三十歲的男人，未必是像郭少聰那般穩重的性格。

肖遣突然想到了卓小然，他以前一直覺得卓小然有些幼稚，後來才發覺，卓小然看起來幼稚，其實比誰都歹毒，于是他忍不住問道：“那你男朋友呢？你覺得他有意思嗎？”

卻沒料到郭少聰沉默了一下，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才緩緩說道：“我們分手了。”

肖遣看他一眼。

郭少聰繼續說道：“他要出國了，打算學音樂去了。”

是了，卓小然大二那年出國，一直沒有回來。肖遣跟了郭少聰很多年，剛開始并不知道郭少聰身邊有過卓小然這個人，郭少聰在私生活方面比較随意，他也比較随意，但是他一直以為，他們對彼此來說是不一樣的，至少郭少聰是這麽讓他感覺的，隔了那一層窗戶紙遲遲沒有捅破。

後來是多久？他死前一年還是兩年？卓小然回國，肖遣才知道，原來自己對郭少聰來說，根本算個屁。

現在聽到卓小然要出國的消息，肖遣忍不住想要冷笑一聲，他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點啤酒，舉到郭少聰面前要跟他碰杯，“那就恭喜你了。”

郭少聰看着他，“什麽意思？”

肖遣笑笑，說道：“不是說不要為了一棵大樹放棄整個森林吧，恭喜你精彩的人生剛剛拉開序幕。”

郭少聰意味不明地看着肖遣，不過并沒有跟他碰杯，他将來也許會有肖遣說的這麽一段精彩的人生，但是他現在并沒有這個打算。

周子辰回過頭的時候，正看到肖遣在對郭少聰笑，他吸了一口煙，把煙頭丢在地上踩熄了，回過頭來繼續跟身邊的人說話。

後來大家分開的時候，周子辰喝醉了。

肖遣留下來扶着他回去，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好得多，周子辰沒有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其他人很快就把他們丢在了最後面，只有肖遣陪着周子辰一起走。

一路上都很沉默，一直到周子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理取鬧？”

肖遣沒有立刻回答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怎麽會。”

周子辰問道：“你跟郭少聰以前是什麽關系？”

肖遣搖了搖頭，“沒關系。”

周子辰停下了腳步，甚至微微推開了肖遣扶着他的手，他說道：“肖遣，不是這樣的。”

肖遣愣了一下，“不是怎樣？”

周子辰表情也有些茫然，他說：“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不是這樣的。”

肖遣輕聲問道：“那你覺得該是怎麽樣？”

周子辰搖頭，“我不知道，我很不安，我覺得我抓不住你，我們兩個好像在朝兩個方向走，越走越遠。”

肖遣放柔了聲音，叫道：“子辰……”

“別這麽叫我，”周子辰阻止他，“你總是這樣，不管說什麽你都哄着我，把我當做小孩子一樣，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喜歡我嗎？你想過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肖遣忍不住反問一句：“你想過嗎？”

周子辰吼道：“我當然想過！”

肖遣搖了搖頭，“不，你沒想過。你覺得我們怎麽才能在一起？你父母會同意嗎？我家人會同意嗎？”

周子辰沒有回答。

肖遣說道：“其實這些是擺在眼前最現實的問題，你都從來沒有想過，那麽以後怎麽生活？被別人知道了怎麽辦？你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嗎？”

周子辰說：“那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啊？現在有必要考慮那麽多嗎？”

“怎麽沒有必要？”肖遣說，“那不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你覺得大學這一年過的快嗎？時間這樣子一年一年過去，我們跟最初在一起又有什麽分別？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

周子辰臉色有些發白，“你覺得我們走不下去？”

肖遣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說：“我從來不認為我們能走下去。”

“那你現在算什麽？”周子辰突然聲音提高，“陪着我玩嗎？”

肖遣說道：“如果你這麽認為的話……”

“算了吧，”周子辰打斷他的話，“你既然這麽覺得，那我們分手吧。”

肖遣沒有說話，他沒有拒絕，沒有挽留，周子辰明白那是默認的意思。肖遣一直在等待，等着這一天到來他提出分手。

其實他們之間早就有問題了，是他太天真，以為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會放在心上。原來過去了的事情，會一直在心上，誰也擺脫不了。

周子辰朝前面走去，他腳步很快，越過肖遣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走。

肖遣卻原地站了很久，才繼續往學校走去。

周子辰一直背對着他，所以他也看不到周子辰一邊走一邊掉下來的眼淚。

這學期很快結束了，周子辰期末考試挂了兩科，但是他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一放暑假就坐飛機去了北京，說是接了一個工作。

肖遣起初并不知道，還是後來聽黃偉他們提起的。

黃偉感嘆一句：“周子辰這小子混得真好啊。”

肖遣一時間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和周子辰總是會分開，甚至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超出他的預期了。但是真的分開了，肖遣還是忍不住心裏覺得難受，談不上什麽撕心裂肺的痛苦，就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周子辰就會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惹得他心裏一陣煩悶，做不下別的事情來。

尤其是在從別人口中聽說周子辰的事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