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師父曾将我這個小可憐撿回家

正在三人劍拔弩張之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來人一腳踹開房門,平時裏俗媚巧俏的眼神此刻如寒雪覆雙刃一般,他掃了一眼地板上的污血,又看了看像被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浸濕的梅弄雪,最後目光落在蕭炎天的玄鐵冷劍上,白齒森森,陰狠道:“你敢在我的地盤拿劍指着我的人?”

藍洵玉心道:樓雲夢此時的模樣和白日裏天差地別,周身的氣場猶如閻羅降世,渾身散發着狠絕的氣息。

蕭炎天冷冷地看了樓雲夢一眼,将劍插在鞘裏,立着不動,縱然此刻落魄,這人天生的王者之氣難以遮掩。

“我第一眼瞧着你,就知道你不是簡單的人物,必定一身血債,如今在這京城裏,也只有這地方能保下你,你若不想死就乖乖聽話,不然,你武功再高,我也能讓你死得無聲無息。”

說罷,樓雲夢低頭看了一眼梅弄雪的傷口,道:“處理得不錯,你懂醫術?”

藍洵玉道:“跟家師學過。”

“師承何人?”

“……”

“不說?小崽子,你恐怕也是個見不得光的!”

樓雲夢這才注意到藍洵玉手中的信,他伸出手,藍洵玉不敢不給,樓雲夢看完,臉色煞白,身形不穩,似要傾倒一樣,目龇欲裂,牙齒“咯吱咯吱”做響,怒恨道:“楊淮這老狗膽大包天。”

一室靜谧,四人沉默良久。

忽然,電光火石之間,樓雲夢從腰間抽出來一柄三指長的細軟劍,劍在他手裏靈巧而多變,看着如行雲流水一樣曼妙,落招卻是陰毒狠辣,招招逼命,直殺向蕭炎天,另一邊梅弄雪也起身襲擊藍洵玉。

這裏是後院,與前堂不同,僻靜寬闊。

四個人兩對兩,不會兒,蕭炎天将樓雲夢壓在劍下,而另一邊梅弄雪掐着藍洵玉的脖子。

梅弄雪道:“放開樓主,不然我殺了你的小情人。”

蕭炎天不理梅弄雪反向樓雲夢道:“把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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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雲夢嗤笑一聲,譏諷道:“這信你敢收?不怕千刀萬剮?”

“給我。”

“哼!”

藍洵玉心裏慌了。

這封信現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放在誰身上,誰是個靶子,郎寒天豈會輕易善罷甘休,必定還要再來,但不知郎寒天知道不知道信的內容。

郎家本是忠烈世家。

武昭丙戌年,苗疆進犯中原,朝中無猛将敢迎戰,郎老将軍一馬當先,帶着親族十幾個兄弟子侄,浴血奮戰。

正将破了苗疆城寨之時,謝雲棠身為前鋒卻私通敵将,致使十萬兵馬全軍覆沒,年僅十歲的郎寒天被父兄拼死護住,逃出一條生路。

滿身是傷的郎寒天被前去支援的楊淮救下,收做義子,從此孝忠于楊淮,并一手為楊淮創下紅袖黑衣甲,郎石十八陣法,霹靂乾坤鎖。

朝廷問罪,謝雲棠九族全被誅殺。

郎寒天是雲岚百年來,第一位将苗疆人徹底驅趕至玉菱關以西的人,年僅十九,跨越馬上,一把飛雲弓,霜花箭,百步射殺金攆車上的苗王,後生擒大妃,将人頭割下,懸挂城樓,祭旗振軍心,報父仇,雪前恥。

放眼整個雲岚國,武将之列,無人能與此人對抗。

郎寒天若知道楊淮謀反,仍然維護楊淮,局勢将會十分兇險,畢竟蕭允胤弑父篡位,郎寒天明知也不以為意。

“把信給我!”

藍洵玉趁着梅弄雪不防備,胳膊肘狠撞新包紮的傷口,搶過信。

他怎麽可能讓這封信落在師父身上?

梅弄雪剛縫合的傷口,血湧出來。

哐當,腳踩在流血的地方附近,人躺在地上,徹底起不來了。

藍洵玉也沒有磨叽,拿了刀刃,咬着牙,脫了衣服,刀尖下去,硬生生割開肉,露出一個口子将信折成一個圈兒放進去,将皮肉用燒酒消毒後,自己拿着針線縫上。

其餘三人微怔地看着藍洵玉。

一滴滴汗落下來,身體顫抖着,在這種極其痛的時候,藍洵玉的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畫面。

那是他五歲的時候,爺爺遠行回家,家裏那麽多人,只有一爺爺疼愛他,會哄着他玩,抱着他,逗他笑。

母親那天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爺爺走的時候,他跟在後面,一直跟到天行山腳下。

夜裏黑乎乎的,風刮着,還下着雪,他凍得渾身僵硬,再跟不上爺爺的步子,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回藍家,在那裏,他像空氣一樣,沒有人會在乎,他撒嬌,他哭鬧,他讨好,換來的是毆打和責罵,藍鎮遠一腳能将他從門裏踢出去幾丈遠。

小小的人兒蜷縮成一團,一點一點挪着往山上爬。

他一定要找到爺爺。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再也動不了了。

眼淚落下來,雪融化又凍結成冰包裹着他的身體,他想搓搓手,但指頭已經僵硬了。

要死了嗎?

就這樣死也挺好的。

他躺在雪地裏,呼吸越來越慢,眼皮也開始打架,就在他要睡着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是誰?”

他拼命地睜開眼,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大哥哥,但大哥哥的神情淡漠,語氣也冷冰冰的。

真讨厭。

大哥哥皺眉看着他,然後将他抱起來,一邊拍掉他身上的雪,一邊冷聲道:“傻的嗎?寒冬臘月也敢偷跑出來,不要命了?”

大哥哥端着一碗熱騰騰地面糊挨着他嘴邊,他剛喝一口,燙得燒嘴,疼得鑽心,哇哇哇地大哭起來。

“大皇子,小孩子是不能吃熱飯的,你這還是剛出鍋的。”

爺爺将他抱起來,大哥哥一臉無挫地站在那裏,眼中似乎還浸着淚。

藍洵玉突然想起,那時,蕭炎天的額頭上擦着鍋灰,手上燒了幾個燎泡,衣服邊上燒焦一片。

他也是個孩子。

哪裏做過飯?

那裏會照顧人?

只是,當時,他為什麽要跑到竈臺親自熬那一碗黑不溜秋的糊糊?

着急慌忙地端過來喂?

藍洵玉縫完最後一針,割斷線,收了針,腰間裹上紗布,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牙咬着血印子,臉色蒼白,唇無色,眼前一陣發黑,緩緩地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蕭炎天。

戀春樓非常大,前堂一共一百八十間客房,樓有三層,第一層大廳加普通包間,第二層雅間,第三層暖閣。

暖閣最為豪華寬敞,玉珠簾進入,是鳳于九天的華麗金屏風,屏風後有花廳,左側是卧室,右側是浴室。

沒有濃郁低俗的脂粉氣,而是淡淡的清雅的沉木檀香萦繞,沁人心脾。

桌案上,一把七弦古琴,一瓶梨花釀,三枝秋日白菊。

“你以後跟着我,做我的侍從。”

如江南煙雨杏花眸子風情萬種,嘴角噙着一灣明朗,似笑非笑地望着有些呆呆的人,道:“不願意?”

一瞬間的恍惚,藍洵玉喉結滾動,咽了咽,回過神,臉通紅的看着梅弄雪,讪讪道:“願意。”

我和我師父的命都在你們手裏,還能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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