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顆紫葡萄
溫渺渺講這句話的嗓音本就放得極輕，加之此時房間內也并不算安靜，尤其是祁野和韓言那邊簡直手忙腳亂驚呼不停，因此溫渺渺說的話，只有離他近的人聽到了。
不過這也不少了，離得近的人——席暮煙聽到了，夏宣如聽到了，更重要的是…
跟拍和攝像機也都聽到了。
夏宣如完全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發問竟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一時間都忘記了在鏡頭前的表情管理，好看的眼睛和小嘴都張成了個O型，呆愣愣的。
席暮煙在反應過來溫渺渺說了什麽之後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偏頭看向了跟拍。
對上席暮煙滿是警告與壓迫感的眼神，跟拍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急忙舉起雙手保證道：“我什麽都沒聽到，也什麽都沒錄到！”
這意思自然就是指他絕對不會把溫渺渺剛剛說過的話傳出去，同時，剛剛錄下的那段也會立刻被删掉。
席暮煙這才點了頭，重新披上溫和紳士的皮，禮貌道謝：“多謝。”
仿佛剛剛那個充滿侵略性的人不是他一樣。
跟拍連連擺手，一疊聲道：“不謝不謝不謝，應該的…”
聽到兩人講話，夏宣如才回了神，她看向溫渺渺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十足的歉意，開口認真道歉：“渺渺，對不起，我事先不知道…不然一定不問你的…”
溫渺渺原本講了那句話之後就低頭繼續擀面團，忽然提起媽媽，他也不由走了一瞬神，一時間沒注意到陡然低沉的氣氛。
直到聽見夏宣如的話，溫渺渺擡起頭看向她，撞上夏宣如滿是歉意的眼神，溫渺渺才微微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
溫渺渺唇角微微彎了一下，語氣認真道：“不用道歉的，我沒關系。”
頓了一下，怕夏宣如不信，溫渺渺又補上一句：“如果我真的很介意的話，剛剛就不會說出來了。”
夏宣如微怔，溫渺渺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而且…夏宣如又仔細看了看溫渺渺的神情，感覺确實不像有大問題的，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她猶豫一瞬，又真誠道：“渺渺，你超堅強的！等節目錄完，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我家吃飯！”
溫渺渺彎起眉眼笑了，他點了點頭，溫聲應“好”。
夏宣如和淩岚那邊的餅幹也還沒做好，夏宣如不再閑聊，轉身回去繼續和淩岚一起努力了。
溫渺渺這才終于仰起腦袋，偷偷觑了席暮煙一眼。
不知道是自己和席暮煙信息素契合度過高的原因，還是和席暮煙有過一次臨時标記的原因，溫渺渺對席暮煙的情緒感知，好像總是比對其他人更為敏感。
因此現在，溫渺渺能夠清晰感覺到，席暮煙的情緒很不好…
雖然席暮煙看起來和往常毫無分別，在觸及到溫渺渺的目光時候，垂眸看過來，之後還微微勾唇笑了一下。
溫柔依舊。
可溫渺渺就是莫名能夠感覺到，席暮煙的情緒非常不好。
就像是即将漲潮前的大海，海面雖然依舊是平靜的，可海底深處早已暗潮洶湧。
但是在攝像機下，溫渺渺也不好多問什麽，猶豫一瞬，他還是沒有出聲，轉而就又垂下了小腦袋，繼續認真擀起了面團。
席暮煙暫時沒什麽要做的了，只等溫渺渺面團擀好，之後他們再一起用模具印出圖案，就可以放進烤箱裏烤了。
沒有要做的，席暮煙幹脆就倚在長桌邊，側眸專注看溫渺渺動作。
他确實心緒激蕩翻湧，想問的太多，然而在攝像機下，卻一個都不能問出口。
只能生生靠影帝級別的表情管理能力硬撐。
溫渺渺動作熟練靈巧，面團很快就被擀好了，變成了薄厚适中而均勻的一大張，溫渺渺放下擀面杖，轉而在桌角放置工具的地方找起了模具。
不知道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有強迫症，這裏提供的模具不像其他diy烘焙店那樣多種多樣，而是一張長桌上只有一種模具，大概是為了最後做出來的餅幹形狀都一樣整齊統一。
溫渺渺看了看長桌上的hello kitty，下意識又朝其他兩桌看去。
發現夏宣如和淩岚她們的是櫻桃小丸子，韓言和祁野他們的則是哆啦A夢。
溫渺渺忍不住盯着哆啦A夢的模具多看了一眼，又暗暗想，如果他們分到的模具也是哆啦A夢就好了。
hello kitty什麽的，也太小女生了叭！
“渺渺，”席暮煙的低沉嗓音忽然在溫渺渺耳邊響起，就像是有讀心術一般，他低聲問，“是想換模具嗎？”
溫渺渺回神，下意識就想搖頭。
韓言和祁野都是alpha，他們更不可能會喜歡hello kitty的模具的，何況…
何況其實只是個模具罷了，無非是影響餅幹的形狀，對味道并不會有絲毫影響。
如果這也要提出來換，溫渺渺想，那他可真是太任性了。
然而在搖頭之前，溫渺渺下意識又擡起腦袋看了看席暮煙，卻正巧撞進了席暮煙的深邃眸底。
窗外日光映亮他的眸底，讓席暮煙那雙過分深邃的，總是溫和卻又難以分辨情緒的眼眸在這一刻顯得極其明亮，又隐約透出兩分近乎期待的光。
溫渺渺下意識想，席暮煙是在期待什麽？
驀然間，溫渺渺想起了先前席暮煙提過的“條件”——讓他每天都提一個要求。
他之前耍小聰明提的那個要求當場就被席暮煙廢除了，因此今天還沒有提要求。
迎上席暮煙暗含期待的眼神，溫渺渺忽然就不想搖頭了。
心底乍然間升騰起一個近乎不可思議般的念頭——
溫渺渺想，也許席暮煙并不會覺得他任性，又或者是，也許偶爾在席暮煙面前任性一次，席暮煙會覺得開心。
溫渺渺希望席暮煙能夠開心，不要情緒不好，尤其是…不要因為他的什麽事情情緒不好。
于是到嘴邊的回絕被盡數吞下，溫渺渺鼓起勇氣，伸手拽住了席暮煙衣服下擺輕輕搖了搖，之後就像以前一樣，軟聲軟調道：“席哥，我想要那個哆啦A夢的模具，你去跟他們換好不好？渺渺拜托拜托你啦！”
像是沒想到溫渺渺真的會忽然撒嬌，席暮煙眼底劃過一瞬怔忡，随即便反應過來了，他立刻站直，眼角眉梢都浸了笑意，邊低聲應了句“遵命，渺渺小先生！”，邊拿起桌上的hello kitty模具就大步走向了祁野和韓言。
跟拍立刻跟了上去。
祁野和韓言才剛剛勉強造出個不規則形的面團，席暮煙把手裏的hello kitty模具放在他們的長桌上，張口便道：“來和你們換個模具，一看到這個hello kitty，我就覺得這是猛A必備，非常适合你倆。”
祁野和韓言：“？？？”
你再跟我說一遍？
猛A必備你自己怎麽不要！！！
席暮煙對外向來溫和紳士，此時即便說起這種瞎話來也還是那樣一副淡然神情，非常違和，逗得在場的人都笑了。
溫渺渺也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就…看見席暮煙為了他去說這種話，真的很心花怒放！
祁野無語道：“席老師你真行，頂着這麽個表情講這種話，我都快信了！”
“是真的，”席暮煙繼續大言不慚道，“等這期播出了，粉絲們就會發現你們竟然會做hello kitty餅幹，一定會誇你們鐵漢柔情。”
祁野和韓言：“……”神特麽鐵漢柔情！
這下秦琴都繃不住樂道：“我的天席大影帝，我以前竟然都沒發現你這麽有梗！”
韓言不想再聽席暮煙瞎BB，他飛快抄起桌上的哆啦A夢模具就丢給了席暮煙，擺手道：“拿走，現在就拿走！”
“任務”圓滿完成，席暮煙滿意了，又彬彬有禮道：“多謝，等餅幹做好了請你們一起吃。”
一聽這個祁野立刻就高興了，他戲精得要命，當即便三百六十度大變臉道：“太好了席老師！你說得對，我也覺得hello kitty就是猛A必備，感謝你的無私貢獻！”
夏宣如笑出聲道：“祁哥這是徹底為了餅幹不要面子了哈哈哈哈！”
韓言也笑着嗔了一聲：“出息。”
可祁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假思索便道：“我這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為俊傑！”
祁野對自己和韓言的做餅幹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他們在這方面的技能點可能就是負的，這餅幹能不能做成形都是問題，就是真成形了，那味道肯定也會非常奇怪，可溫渺渺那邊的就不一樣了，溫渺渺和席暮煙做的餅幹肯定是賣相味道都上乘，因此，祁野絲毫不覺得要面子有什麽用！
面子能吃嗎！
席暮煙幹脆朝祁野豎了豎拇指，轉身便帶着“戰利品”——哆啦A夢模具走回了溫渺渺面前。
把模具放在長桌上，席暮煙垂眸看向溫渺渺，低笑道：“渺渺小先生，我的任務完成了。”
在以前，席暮煙幫了溫渺渺什麽忙之後，他也總會這樣說。
溫渺渺原本空落的心髒在這一刻忽然就漲滿了，于是他也像以前一樣伸出手，柔軟的拇指指腹貼上席暮煙的手背，輕輕按了五下，嗓音又甜又軟道：“渺渺給你五星好評，下次有任務還找你哦！”
席暮煙眸底蘊開溫柔笑意，他忍不住擡起手，在溫渺渺翹了毛的小腦袋上揉了揉。
跟拍非常懂，攝像機都快怼臉了，給兩人的互動來了大特寫。
接下來要做的就非常簡單了，溫渺渺和席暮煙一人手裏拿了一個哆啦A夢模具，沿着長桌上平攤開的面餅邊緣開始認真印模具。
……
二十分鐘後，溫渺渺和席暮煙是最早完成的一組，全部餅幹都平攤在烤盤上進了烤箱。
其他兩組還在奮鬥，席暮煙不想再忍，他低聲同秦琴打了個招呼，便帶着溫渺渺到了一旁的空房間，并認真關好了門。
溫渺渺知道席暮煙這是要問他媽媽的事情了，忍不住有兩分緊張，又垂下小腦袋不敢看席暮煙了。
席暮煙垂眸看着溫渺渺輕輕顫動的長睫毛，還有不自覺攥在一起的纖細手指，先前稍微好轉了兩分的情緒就又直線轉陰，心底也頓時又酸澀起來。
遲疑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席暮煙還是伸出手，溫熱手掌包裹住了溫渺渺微微發涼的小手，此時此刻，席暮煙的這個動作不含絲毫情-欲，只是單純的安撫。
席暮煙手掌覆上來的瞬間，溫渺渺整個人就都不自覺一僵，但他并沒有躲開，也并不想躲開。
席暮煙的手掌很溫暖，溫渺渺本能般想要借此尋求些許安定。
輕輕在溫渺渺手背上拍了拍，席暮煙深吸口氣，終于還是開門見山問：“是什麽時候的事？”
這句話乍一聽去沒頭沒尾，但溫渺渺聽懂了，知道席暮煙問的是：“你媽媽去世，是什麽時候的事？”
溫渺渺粉嫩唇瓣抿了抿，如實回答：“三年前。”
席暮煙算了下時間，三年前，正是溫渺渺高中畢業那年。
呼吸發緊，席暮煙下意識問：“因為什麽？”
溫渺渺輕聲道：“因為一種罕見的omega基因病。”
電光火石間，席暮煙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問：“你大學沒有修舞蹈專業，是因為你母親生病？”
舞蹈專業是燒錢的，罕見病也絕對更燒錢。
席暮煙對溫渺渺的家庭有一定了解，知道他父母本就很早之前就離婚了，七年前同溫渺渺認識的時候，溫渺渺就已經在和母親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家庭條件只能說是普通。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單親家庭，大概很難同時承擔舞蹈專業的燒錢，以及罕見病的燒錢。
然而聽到席暮煙的問題，溫渺渺卻倏然擡起了頭，他一時間将什麽害羞亦或害怕的情緒都早已抛之腦後，只是直愣愣盯着席暮煙看，嗓音發顫：“您…您怎麽知道，我大學沒有修舞蹈專業？”
席暮煙呼吸驟然一滞。
作者有話要說：
有獎競猜小席是怎麽知道的叻！【Ps：我覺得還是很好猜到的！】——截止下章更新前的評論都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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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這章今天推翻重寫了剛寫完。
鞠躬，非常愛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