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五顆紫葡萄
為什麽要再找溫渺渺…
于席暮煙而言，這個答案其實從始至終都很清晰明了。
有那麽一個極其短暫的瞬間，最簡單卻又最真實的那句回答，已經逼到了席暮煙嘴邊。
然而最終，席暮煙還是堪堪繃住了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沒有真的将那句話講出口。
在未來的某一天裏，是一定會講的，但不應該是在此時此刻，更不應該在現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何況…何況以溫渺渺現在的脾性來看，席暮煙無奈扯了扯唇——
如果自己倉促告白，那溫小兔絕對是要被吓跑的。
席暮煙不想再讓溫渺渺受到絲毫驚吓了。
于是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被悉數吞下，席暮煙只是低聲反問：“渺渺，你覺得是為什麽？”
溫渺渺漂亮杏眼眨了眨，眼底滿是懵懂與茫然。
他是真的猜不出席暮煙有什麽理由時隔四年，從國外回來後竟然還再找他了。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溫渺渺至今還記得當時接席暮煙走的那輛豪車，記得從車裏下來的，一身筆挺黑色西裝，恭敬朝席暮煙九十度鞠躬的兩個高大alpha。
那個畫面于當時的溫渺渺而言，真的就像在看偶像劇一樣。
溫渺渺也還記得當時媽媽說過的話——
“小傻子，真當‘席哥’是你哥了？他的生活和我們的生活離得太遠了，這次分開，以後你們應該也都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
當年分開時候的畫面還有媽媽說的話一遍遍在溫渺渺腦海裏，耳朵邊循環往複，最終留下了深刻烙印，以至于溫渺渺每每想起席暮煙，都覺得他們當初能夠認識就完全是一場意外，能夠有半年那樣快樂仿若在雲端般的相處，于溫渺渺而言更已是可遇不可求。
至于分開之後的時間裏，溫渺渺只敢把那段記憶當作一場仲夏夜之夢，珍藏在心底反複回味，又怎麽敢去想，夢裏的人還會再回來找自己？
況且…況且席暮煙都知道自己大學沒有學舞蹈專業了，想來當時，席暮煙還不止是随便找一找就作罷，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溫渺渺是真的完全想不出席暮煙這樣做的理由。
垂眸看着溫渺渺越來越茫然無措的神情，席暮煙又不着痕跡輕嘆了口氣。
不再要溫渺渺給個回答，席暮煙又輕輕拍了拍溫渺渺的發頂，之後語氣自然轉口道：“渺渺，其實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你生我的氣，不想再和我聯系了。”
三年前，席暮煙找遍了H國舞蹈專業應屆新生，都沒有找到溫渺渺的名字，但他依然沒有想要放棄。
席暮煙又把聯系點縮小再縮小，先是找去了當年溫渺渺的初中，得知了溫渺渺考上的高中，之後又找到溫渺渺的高中。
但到這裏，又一次進行不下去了。
因為溫渺渺所在的高中當時并沒有強制畢業生報備畢業去向，因此關于溫渺渺畢業之後的去向，在他所在高中的檔案記載中是完全空白的。
溫渺渺的班主任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溫渺渺是個很乖，很遵守規則的學生，被問起是否有溫渺渺的聯系方式，那自然是沒有的，班主任當時倒是給了溫渺渺母親的聯系方式，當然，席暮煙打過去發現是個空號。
至于為什麽是空號，席暮煙現在知道了。
那時候，溫渺渺的母親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
席暮煙還問了溫渺渺的班主任，是否知道和溫渺渺關系比較好的同學的聯系方式，班主任想了很久，才報出一個人名和一串電話號碼。
席暮煙那時候在國內已經紅起來了，但他卻絲毫不在意用自己的私人號碼聯系了對方，讓對方如果聯系上了溫渺渺，務必要替他轉告，告訴溫渺渺自己一直在找他。
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至今，席暮煙的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他接到過無數無數個電話，有的甚至在深更半夜打來，打來的人身份各異，有他的粉絲，有變态騷擾狂，也有出于好奇心态打來的普通路人。
席暮煙不敢錯過任何一通電話，卻也從未等來他唯一想要的那通電話。
聽了席暮煙的話，溫渺渺頓時更茫然了。
他下意識反問：“生…生什麽氣？為什麽，為什麽不想再和您聯系了？”
席暮煙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俯身，垂眸認真看進溫渺渺的眼睛。
溫渺渺是真太迷茫了，迷茫得他一時間就這樣與席暮煙對視，都沒有想要避開。
不過對視了兩秒鐘，溫渺渺自己倒是反應過來了。
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念頭驟然間湧上腦海，溫渺渺原本就大而圓的眼睛瞬間瞪得更大更圓了，他連聲線都在發顫，難以置信問：“您…您難道聯系過我認識的，什麽人嗎…”
看着溫渺渺這副極其震驚的模樣，長久以來積聚在席暮煙心底的郁氣，倏然就散了個幹淨，取而代之的，只有心疼，綿長不絕的心疼。
席暮煙阖了下眸，唇角又微微勾了一下，之後報出了一個人名，略一停頓，他又輕描淡寫般道：“應該沒記錯，當時只能聯系上他，也不知道其他人了，不過現在看來，你們應該一直沒聯系過了？”
聽到席暮煙口中的名字，溫渺渺整個人就又不自覺打了個顫。
他極其不争氣地，鼻尖酸澀得厲害。
溫渺渺簡直想都不敢想，席暮煙竟然…竟然聯系過他的高中同學。
席暮煙竟然真的一直，一直都有找他。
溫渺渺已經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當下的情緒了，巨大的驚訝與巨大的欣喜，巨大的惶恐與巨大的遺憾，在這個瞬間都一齊湧上他的心髒，讓他覺得一顆心都要漲滿到近乎炸裂。
再也忍不住，溫渺渺眼眶紅了，晶瑩淚珠大顆大顆滾落出來。
一張小臉沾滿了淚珠，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可憐得要命。
溫渺渺下意識攥住了席暮煙的衣服下擺，纖細指節用力到幾近發白，他一個勁搖頭，拖着哭腔從喉嚨中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沒…沒聯系過，我畢業，畢業就和，和高中同學，都沒…沒聯系過了…”
一方面，溫渺渺的媽媽從他高二那年就開始顯出病症，他的高中三年裏有至少兩年，都是被這件無比沉重的大事壓着的，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比起以前內向很多，也沒有什麽心思再去交朋友，去嬉鬧玩耍。
另一方面，溫渺渺升入大學後，課餘時間基本一直在做兼職，以此維持自己的學費以及日常生活開支，他也确實沒什麽時間與精力，再去維系曾經本就并不算熟絡的同學情誼。
只是那時候的溫渺渺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錯過席暮煙的聯絡。
這簡直是不能去深想的，那就仿佛是一片雷區，稍一觸碰，都會引起巨大的爆炸。
只是稍微想一想，溫渺渺都覺得呼吸發緊，心髒發沉了。
他明明…明明可以更早更早，就和席暮煙聯系上的。
明明不用等這麽這麽久的。
溫渺渺并不在意身邊有亦或沒有席暮煙，對他的生活能有什麽樣的幫助，他從來在意的都不是這個。
他只是太想席暮煙了，真的太想太想了。
畢竟如果不是真的太想席暮煙，他又怎麽會在兩個半月前，大學暫時休學，毅然決然又孤注一擲地，簽進了那家什麽保障都沒有的小娛樂公司？
“我猜到了，”席暮煙心疼得甚至難以用言語去表達，他深深吸了口氣，再也克制不住，伸出手将溫渺渺整個人攬進了懷裏，一只手在溫渺渺背後輕拍安撫，另一只手擡起，用拇指指腹拭去溫渺渺滿臉淚珠，“我都猜到了，我們渺渺這樣乖，這樣聽話，怎麽可能故意不同席哥聯系？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更努力…更努力去找渺渺的。”
溫渺渺小腦袋埋在席暮煙的頸窩，聽他這樣說又忍不住搖頭，他哭得連氣都喘不勻了，卻還是認真道：“沒…沒錯的，席哥沒錯的。”
溫渺渺知道自己一直都不夠聰明，但至少現在，他還是能想明白的，他想得明白席暮煙一句句輕描淡寫的“找過”背後，所花費的功夫，所承擔的紛擾與失望。
他很清楚在那個當下，他和席暮煙誰也沒做錯，他們都只是做了那個當下所能做的全部，僅此而已。
好在命運只是同他們開了個玩笑，并沒有真的剝奪他全部的希望——
好在，他們又重逢了。
溫渺渺的眼淚停不下來，席暮煙索性也不再用手擦了，他雙手擡起捧住溫渺渺的小臉，之後放任自己遵從內心，做了一直想做，也是此時此刻唯一想做的事情——
席暮煙的薄唇，輕輕覆上了溫渺渺泛紅，甚至些微發腫的可憐眼皮。
輕輕啄吻去一顆顆剔透淚珠。
意識到席暮煙在做什麽的剎那，溫渺渺忽然就哭不出來了。
他整個人都像被架在了一團火上燒灼，席暮煙的吻明明那樣輕柔，可落在溫渺渺的眼皮上，卻讓溫渺渺覺得每一下都仿佛帶着火煋，灼燙他的眼皮，更順着眼皮飛速燒灼至四肢百骸。
溫渺渺不自覺發出了一聲輕哼，像是小奶貓的嗚咽。
只是不等他再做出更多反應，房間門就忽然被敲響了。
下一秒，秦琴的聲音傳進來：“席老師，渺渺，你倆能不單獨搞小動作了嗎？大家的餅幹都熟了，該進行評比了！還不快出來！”
溫渺渺一個激靈，倏然清醒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反應過來，他們還在錄節目…
席暮煙自然也聽到了秦琴的聲音，他下意識不耐“啧”一聲，但還是放開了溫渺渺。
退後半步，垂眸認真看了看溫渺渺的表情，确認了并沒有在溫渺渺的表情中解讀出分毫類似厭惡的抵觸情緒，席暮煙不動聲色吐出口氣，轉身拉開了門。
不過alpha的本能還是讓他在拉開門的瞬間，就對着外面的人不耐反問了一句：“催什麽？”
秦琴被氣笑了，她原本想回句“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在錄節目了，曠工還有理了是嗎”，然而一擡頭對上席暮煙的神情，秦琴卻又下意識噤了聲。
怎麽說…
席暮煙此時此刻的表情，像極了進食被打擾的猛獸…
讓人實在很難不去想象剛剛房間裏發生過什麽。
不過同為alpha，秦琴并沒有聞到什麽和先前不同的信息素氣味。
正思索間，溫渺渺也走了出來。
沒想到一出來就直面一衆人還有攝像機，溫渺渺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的瞬間就下意識擡手去捂眼睛。
可祁野眼睛快嘴也快，脫口就是一句：“渺渺你眼睛怎麽這麽紅！哭了？”
溫渺渺：“……”
救救…
他粉嫩唇瓣張了張，不過還不等他現編出個借口，身旁席暮煙那獨屬于alpha天性的，不講道理的占有欲就又突然發作——
在這種本就被打擾了的情況下，席暮煙已經是顧忌在攝像機下，強行按捺住脾氣了，但他實在難以忍受這種情況下，還有別的alpha來關心溫渺渺。
無論這個alpha是誰，無論這個alpha有沒有自己的愛人，無論這個alpha這句關心的本意，可能只是單純沒過腦…
席暮煙驀然勾唇笑了一下，他平時向來溫和而紳士，就是笑也總是笑得彬彬有禮，然而他此時這個笑容，卻充滿了痞氣。
“被我親哭的，”席暮煙看向祁野，一挑眉梢，半是玩笑半是挑釁道，“你有意見？”
祁野：“……”
祁野閉嘴了。
半晌，他還是本着人道主義原則，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攝像機。
不等席暮煙和溫渺渺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就聽秦琴語含笑意，一臉淡定道：“不好意思，剛剛沒來及告知你們，我們從把餅幹放進烤箱這個階段開始，就臨時錄播轉直播了。”
略一停頓，秦琴面帶微笑擡頭看向席暮煙，更直白道：“也就是說，席老師，你剛剛那句話，全國觀衆都聽到了。”
溫渺渺：“？？？”
溫渺渺：“！！！”
羞憤欲死的溫渺渺頓時忘卻了所有悲傷難過，抱着小腦袋蹲在了地上。
假裝自己是朵什麽都不知道的小蘑菇！
作者有話要說：
驚！小席紳士人設再度崩塌哈哈哈哈！
——
來了！這不就甜回來了嗎～
鞠躬，非常愛大家！
小可愛們月餅節快樂，記得次月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