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蒼魇笑得面部肌肉陣陣抽搐:“我剛才和那東西交手數回合,它身手敏捷且力大無窮,我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它打傷……你看,我自己也受了點傷。它竄上屋頂之後立刻化煙消失,只怕難尋蹤跡。既然它愛吃屍體,那咱們就駐守在這裏,它餓了總會回來的。等它來了,該怎麽對付就怎麽對付。”

“啊!這麽厲害!”女道們集體星星眼,完全忘了蒼魇那一身灰塵和臉上亂七八糟的瘀傷是她們自己的手筆。

蒼魇努力挺胸朝四周微笑。

說謊不只需要勇氣,還需要雷打不穿的臉皮。

反正信是送不到了,那妖怪倒是很有點意思。

無論它是什麽東西,和東村現在的境況必定有聯系。

如果能抓住它,回到水月洞天對老桃翁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守株待兔之計訂下,一行三男九女在靠近殘骸的地方選了兩間挨在一起的屋子分別住下,中間只隔了十幾步距離。

蒼魇聞不慣羅曼身上的香氣,幹脆飛身上了屋頂對着星星發呆。

這村裏人消失的蹊跷,蒼魇也不願去想他們到底是逃散了還是別的什麽,反正這裏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就算住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成問題,只是萬一拖到師父出關,回到水月洞天難免又要面壁思過了。

“蒼兄,現在已過三更,你還是下來休息會兒吧。”

“我不累,你們睡吧。”不是不累,只是無論羅曼在哪,那股要命的香氣立刻就會充滿整間屋子,簡直能把人熏死過去。

死在妖怪手裏好歹算個烈士,死在人妖手裏只能算笑話。

嗖!何歡居然飛上來了。

“我可以坐下嗎?”

“不可以。”

夜風一陣陣揉着發梢卷過去,何歡就靜靜站在一邊陪着蒼魇發呆。

“我說不可以你就真站着,我說讓你們先睡你怎麽不睡?”蒼魇懶洋洋的雙手枕在腦後,只用眼神給他指了個地方,“坐。”

何歡微笑着坐了下來,好像一點也不心疼那身雪白雪白的精細衣裳。

“蒼兄,鳳凰山上靈氣豐厚,日夜交替的時候尤其濃烈,那些被靈氣催開的曼珠沙華就是證明。”

“別兄來弟去的套近乎,叫我蒼魇就行。”蒼魇這會兒還真是困了,“你說的曼珠沙華就是那些有花沒葉子的怪花吧。”

“極樂宮逐香而生,門下弟子修煉之後也是遍體生香,羅曼身為香主,功力更深味道也更濃,這并非他自己所願,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就算他不樂意自己比女人還香,當年拜入極樂宮門下總是他自己願意的吧?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是不同情他。”蒼魇斜眼看何歡一眼,大媽你是特地上來唠嗑聊家常的嗎?

“你剛才說的是假話。”

蒼魇心虛的瞪大眼睛翻身坐起來:“啊?哈哈……你說什……什麽假話?”

“這裏沒有一絲妖氣。”

“哦?那你的意思是妖物根本就不存在?”蒼魇不忿的朝外面草叢那邊望了一眼,“我可是和它交過手的!”

“沒有妖氣不代表沒有妖物。第一種可能,那東西的妖力已經超越了我們所知的範圍以至于完全無法感知,但那種程度的妖物只怕已經飛升為魔,更不會做出吞噬屍體這種低等妖魔才做的事情,第二種可能……”何歡跟着朝那邊望,“你和它交過手,所以你知道,它根本就不是妖物。”

4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如果不是妖物,那又會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以往我随大師兄或者師父出門降妖都只不過在旁邊幫幫忙,這還是我第一次獨自執行任務。”何歡回答得十分誠實,“我的閱歷和經驗都太少,讓我猜也猜不出來。”

搞了半天都是第一次上陣的半吊子啊?

蒼魇額上開始冒冷汗:“那個娘娘腔小子該不會也是……”

“極樂宮向來都是信奉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信條,除魔衛道這種事情更是從來都不管不問,極樂宮主又怎麽會派他來收服妖魔?”何歡無奈,“羅曼多半是偷偷跑出來游玩時聽到消息才來看熱鬧的。”

老天啊,娘娘腔小子果然是春游踏青來的!

蒼魇無語凝噎,從劍鞘裏慢慢抽出炎龍。

染在炎龍劍峰上的黏液已經被擦去了,但那股黑氣仍在在流轉甚至擴散開來,炎龍的火紅焰光居然也化成了要滴出血來那樣詭異的暗紅。原先籠罩在劍身上熾烈的陽炎火氣全部消失,倒像是柄凝聚了萬千冤魂的嗜血魔劍。

何歡先倒抽一口涼氣:“典籍上記載炎龍之光熾若豔陽,為何會是這種模樣?”

“我那炎龍砍過那東西之後就成了這種德行。那東西确實不好形容,它身上沒半點妖氣,長得跟只沒尾巴的狗似的,表情又跟人差不多。往日我在水月洞天也讨厭讀典籍,橫豎是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玩意兒。”

“居然能用惡念污染炎龍,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妖怪……”何歡皺起眉頭,“除此之外它還有什麽古怪?”

“沒有……”蒼魇仔細回想了片刻,“不對,我在這裏從未見過一絲血跡,就連剩下來那具屍骸周圍也沒有,好像死前就已經被吸幹了。”

“吸血的妖怪不在少數,可沒有哪種還會惦記着回來處理屍首。”何歡搖搖頭,“除非……那只妖物只是被驅使回來處理屍首,想讓整件事情變成無頭懸案。”

“就是說……是吸血那只在驅使它?”

“對,他能驅使其他的妖怪,還能完美的掩蓋掉自己的妖氣,只怕已經不是尋常的妖怪了。”

“是魔?”

夜風掠過,風中曼珠沙華的花香氤氲不去,氣氛越來越詭異。

“我們是不是該先退走再作打算?”話說大丈夫能打能逃,兩個初出茅廬的加一群春游踏青的,沒露面的那個敵人已經飛升為魔,腦子進水才會在這裏坐着等死。

“好,我下去叫醒羅曼,你去招呼極樂宮門人一起下山。”何歡咻一聲飛下屋檐消失。

蒼魇站在屋頂嘴角抽搐。

為什麽不是你去招呼那群珠寶女道?

蒼魇郁悶的收好炎龍打算從屋頂上跳下去,一道極其細微的異響自他背後飛竄而過,待他飛速轉身卻什麽也沒看到。空氣中曼珠沙華的香味确實越來越濃,看來那東西果然去而複返了。

它的行動迅捷無比,若不是因為它逆着風産生了輕微的聲響,蒼魇根本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

何歡好像也感覺到了它的靠近,在檐下低聲問:“蒼魇,是不是有什麽……”

“別上來!回屋子裏去!”重新抽出炎龍全心戒備,空氣都像凝固了一樣。

蒼魇不是不想逃而是不敢逃,那不知名的東西就藏身在附近随時準備撲出來,萬一在他扭頭逃跑的時候出來襲擊可就虧大了。

月明星稀,下面藏在屍首的花叢裏也是一片死寂,靜默的村落構築出無數黑暗的角落。蒼魇霎時間又出了一身冷汗,憑什麽他就認定那只小東西一定會回來啃噬剩下的屍首?這裏十幾號大活人對它和驅使它的魔來說不是更好的獵物嗎?

“它來了?”這次何歡的聲音居然響在耳邊。

“道兄!人吓人會吓死人的!”蒼魇扭頭看到何歡與羅曼都站在他身後,立刻皺緊眉頭,“又不是八月十五賞月,都跑出來幹嘛?”

“人多了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我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外面。”

“要不是何歡唠叨說什麽大家分屬同道不能讓你枉死什麽的,哈……我還真懶得理你。”羅曼打着呵欠一付慵懶的模樣,“你這次看真切了嗎?是那個妖物?”

“不知道。”蒼魇連個影子都沒看到,确實不能分辨是不是那東西。

“那我們就在這裏幹杵着吹冷風?萬一從頭到尾都是他在瞎掰,那咱們還要跟着他犯傻?”羅曼無奈攤手。

“不想杵着你也可以躺着,反正你的臉比較容易引起妖怪的仇恨。”蒼魇跟羅曼簡直是天生八字犯沖,見了面就吵到沒法消停。

吱……對面女道們的木門發出一聲輕響然後緩緩朝內拉開,大概是剛才屋頂上的吵鬧把她們吵醒了。三人一同扭轉視線,眼睜睜看着那道縫隙慢慢變大,只開到巴掌寬就停了下來,裏面漆黑一片,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誰起來開的門。

啊!一陣尖叫随着法術引發的雷火爆燃聲從屋子裏燒了起來,女道們狂奔亂跑施法的身影被投射到窗上,其間還有一個古怪佝偻的事物也在不住的來回飛竄,不時發出嬰兒高興時歡欣無比的笑聲,聽起來格外詭異驚悚。

“惜音!惜音!快出來!帶大家跑出來!”羅曼這回也變了臉色,率先跳下屋頂朝那邊飛奔過去,“剛才明明只看見門被拉開,它到底是怎麽進去的!”

“門不是被拉開,而是從外面被推開的!那只妖怪會隐形法!”何歡大聲喊道,“羅曼,不要進去!”

話音未落,屋內的火光忽然亮起,一股鮮血如同噴湧的血泉猛噴到了黃麻的窗紙上,淋漓成觸目驚心的圖案。大門嘭的一聲被撞開,“香主!救救她們……救……”惜音帶着一身的血和灼傷從屋子裏飛奔出來猛撲到羅曼懷裏,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暈了過去。

蒼魇來不及多想,一低頭就要朝屋子裏沖,半途被何歡生生拉了回來:“這是法術燃起無法撲滅的三昧真火,屋子裏都是身負修為的女道,如果還有人活着絕不會待到現在還不逃出來!”

“可是……”蒼魇的可是還沒說完,一具着火的屍體壓着門板朝外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從這個距離他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個具有禿毛狗一樣的東西正緊貼在屍身背後撕裂的傷口,身上四處都凸現着森森的白骨,黏附在它身上的皮肉看上去卻如同嬰兒一般白嫩柔軟,只是每個破口露出新鮮的嫩肉之間沒有一點血液流出來。它仰起頭,臉上浮現出半是嘲弄半是貪婪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一堆注定會成為豐盛美餐的獵物。

“鳳凰山怎麽會出現……”何歡難以置信的皺緊了眉頭,“羅曼,快退回來!”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羅曼居然願意聽從何歡的指示,二話不說抱起惜音就朝後面退了一段。

蒼魇站得稍近,看得也更加仔細。

那只妖物雖然用四爪牢牢扣入傷口附近的皮肉卻沒有直接低頭吸血,而是将一顆黑色寶石般的珠子放在傷口外,血液立刻如同被強大吸力牽引一般凝成一股飛快的進入珠內,屍身也随之快速幹癟不複人形。

炎龍染了邪氣,可那要滴出血來的暗紅色詭異光芒在蒼魇掌中慢慢流轉,反而為炎龍助長了幾分嚣張霸氣。

妖物停在原處全神貫注的望着炎龍,似乎不敢随意靠近,蒼魇覺察到掌心微微灼痛,明知是邪氣開始內侵,偏偏也不敢輕舉妄動。

形勢開始陷入對峙膠着狀态,只有着火的屋子正在噼噼啪啪瘋狂的燃燒着。

“豈有此理,就這麽對耗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蒼魇揮起炎龍結了個起手式,“拼了!”

“不要和它硬拼!”何歡攔住躍躍欲試的蒼魇,“這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東西,炎龍也只拖得一時而已。”

話音才落,妖物忽然松開已經被吸幹了血液的屍身,嗖一聲朝羅曼飛撲過去。

極樂宮天魔音絕對是軟傷害的典範,可這種危急時刻哪能容他悠悠閑閑彈琴應對?

“我說了你還不信!你的臉果然比較容易吸引妖怪的仇恨!”那只妖物已經撲到了羅曼臉前面,電光石火間蒼魇橫起炎龍一劍直朝羅曼劈過去,那妖物明明正在半空卻像長了翅膀一樣急速回退落到一丈開外。

劍鋒擦着羅曼的臉滑過,連帶着削斷了他一根小辮,華麗的發型立刻徹底崩塌,珠寶嘩啦啦散了一地。

“妖道!你是不是想殺了我!”羅曼愣是被他的劍鋒吓出一身冷汗。

“我可是真心誠意在救你啊!”望着羅曼的發型,蒼魇努力硬撐着板起臉,“少唧唧歪歪,你們快走,我斷後。”

嘿嘿……還是那種歡欣無比的笑聲,妖物爪子裏的黑色珠子光影游移潋滟,仿佛是一只聯通異界的惡魔之眼,有種詭怪的唯美。

“小心!”

嗖!妖物一個縱躍直沖蒼魇面門而來,蒼魇連忙運劍回擋,只覺得妖物和上次一樣撞上劍鋒,雙手發麻的感覺還未退卻,手上炎龍猛然一沉,它居然用四個爪子抱緊了劍鋒照着當中第四個花紋狠狠啃了下去。

炎龍發出一聲輕響,竟然自當中斷做了兩截!

炎龍當中被灌注了法力,妖物強行啃斷炎龍自己也讨不了好,瞬間慘叫着被彈飛到地上。

蒼魇顧不上發呆,趁它被法力擊傷落地的瞬間狠狠一腳将它踹飛出去跌進草叢裏,跟着仰天長嘯:“師祖老頭!你這炎龍是贗品吧!”

“問題不在炎龍,只因為它手裏那顆珠子是全視之眼。”何歡臉色劇變,匆忙間運起護身法訣結成金色球形法印将大家護在當中,“我們一點勝算都沒有,快走。”

金色法印如同銅牆鐵壁将全身上下牢牢圍護,就連腳底踩到的地面都似乎隔着一層看不見的氣,《太上虛無自然本起經》的經文浮在法印表面按順序飛快明暗變幻,就像正在一遍遍念誦經文一般。

“全視之眼是什麽東西?咦?你用的是護神訣?”蒼魇雖然不愛鑽研典籍,對各家的偏門法術和歪門邪道的小把戲倒是很有興趣。

護神訣與梵真派不動明王壁并稱當世最頂尖的防禦法術,不過施法過程太過煩瑣且有副作用,昆侖弟子都不會輕易動用它。

啧啧,想不到何歡竟然那麽快就能結成護神訣法印。

“還看什麽?”羅曼狠狠扯了他一把,“何歡腦子裏記下的典籍比昆侖整個丹書室還多,他說贏不了就一定贏不了,快走!”

“好吧……”蒼魇望着地上炎龍的碎片忍不住心疼,那麽多年放着當擺設也是會有感情的啊!

5我是蒼魇不是蒼狗

“快走!”何歡見蒼魇還在猶豫,立刻上去拉住他一齊向後退去,“我修為尚淺,大家盡量靠在一起,法印越**力損耗越快。”

羅曼邊走邊朝四邊張望:“那東西又沒影了,該不是逃了吧?”

蒼魇吸吸鼻子:“花香還在,它肯定還藏在附近。”

話音才落,濃密的草叢被看不到的事物嘩啦一聲壓低再彈起來,跟着就是一陣燒灼皮肉的滋滋聲,妖物畸變的軀體忽然顯形之後被彈得橫飛出去。

光球的顏色略微變淺了一瞬之後再次恢複了原狀。

妖物才一着地馬上就翻身起來繞着法印爬行,好像根本覺察不到從前臉到後背那塊巨大灼傷帶來的痛楚,何歡卻跟着臉色蒼白身形微晃,有些站立不穩。

蒼魇連忙扶住何歡:“那鬼東西果真那麽厲害?”

“全視之眼原是昆侖的秘寶……自被盜起已消失了十多年……”何歡苦笑點頭:“它能夠吸納天地萬物看透生死輪回,當然可以輕松找出每一種法術每一件法器……最薄弱的地方。”

護神訣是施法者用自己的元神凝結成光壁保護肉身,修為越深厚護神訣的強度就越高。

護神訣雖然強韌無比,但每逢遇到外來攻擊都是直接對元神造成損耗,輕則虛脫重則昏迷,如果攻擊太強把光壁打破,施法者的元神甚至會被逼出肉身而魂飛魄散。更何況護神訣向來只是用來保護自身,照何歡這樣擅自把護神訣法印展開一口氣罩住四個人的做法更是聞所未聞。

何歡能做到這一點已是驚世之才,但終究修為不足,法力與元神的損耗也是尋常用法的數倍之多,何況妖物憑借全視之眼可以很輕松的找到元神上的破綻,他這麽做簡直就是找死!

嘭!正說間那只妖物又朝法印上狠狠撞了一下,何歡立刻臉色煞白癱倒在蒼魇懷裏。

“何歡,你想魂飛魄散啊?”羅曼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頭,“把護神訣收回去!收回去!你這麽硬撐根本沒有意義,就算你魂飛魄散也撐不到鳳凰鎮啊!”

何歡牽起嘴角勉強一笑,默然搖頭,似乎已經說不出話。

蒼魇眉頭一皺:“我們不能回鳳凰鎮,萬一它跟在背後,那整個鎮子的人不是正好給它送菜?”

“那我們該怎麽辦?看着何歡和惜音死,然後坐以待斃?”羅曼低吼一聲,“我管其他人死不死!去鳳凰鎮!”

“慢!聽我的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蒼魇朝村子的方向一擡下巴,“咱們回去。”

“你瘋了!那村子是妖物的巢穴,而且還在着火!”羅曼全拿看瘋子的表情瞅着蒼魇,“好不容易跑出來,你居然又要回去!”

“相信我!村口那裏有間值夜人住的石屋,那屋子一定不會着火。”蒼魇也急了,“你信我啊!”

“我憑什麽要信你!”

“你憑什麽不信我!”蒼魇正在着急上火,手背上忽的一涼,是何歡将手放在他手背上無力的握了一握。他心頭微微一顫,竟然有一種頗為感激的感覺,“你是信我的,對不對?”

“信你?信你帶我們去送命?”羅曼根本不理會他說些什麽,上去就要搶過何歡:“你想找死大可以自己去!別拽上我們一起!啊?喂!你給我把人放下!”

“想走你就走啊!”蒼魇背起何歡扭頭就跑,瞬間把法印拉成了狹長的一道,頭也不回的大叫:“反正法印扯破何歡就沒命了!”

“你算個什麽名門正派的弟子啊!你知不知道極樂宮從來不管他人死活的?你居然用何歡的性命來威脅我!你敢再無恥點嗎!嗷!”羅曼大概這輩子都沒發出過那麽爺們兒的嚎叫,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跟了過去。

蒼魇飛步沖到石屋裏,等到羅曼進門立刻一腳踹上門,就在這一瞬間護神訣的法印幽幽的閃了幾下,砰然破裂泯滅于無形。

門外噼裏啪啦的被撞得山響,險些門拴就要被撞開,蒼魇連忙沖上去米缸頂門桌子堵窗,掏出一堆符咒貼滿石牆結下法印,裏裏外外忙活完才沖羅曼撂下一句:“羅曼,守門!我結下了天雷網,它觸碰到就會遭遇雷擊,就算看到破綻也暫時不敢靠近。妖物越有靈性就越容易受到無形無質之物的傷害,弄不死它也折騰它!有什麽折磨人的曲子就拼命彈吧!”

外面撞擊的聲息已經趨于平靜,但羅曼還是不敢怠慢,迅速把琴掏出來放在膝頭:“為什麽是我?你閑着看戲啊?”

“我現在沒戰鬥力,保護我吧。”

羅曼表情複雜,無言以對。

蒼魇把昏迷的何歡放到床上,扭頭又把惜音也抱了上去。

“喂!男女授受不親吧!”羅曼一面彈琴一面對床上的境況表示了極大的不滿,“雖然昆侖和極樂宮都不禁絕門下弟子成婚,但是……”

“這種時候還吃醋?得了,惜音跟你那麽多年,他倆才在一個榻上躺幾個時辰,搶不走你的!別那麽小心眼!”蒼魇抹了一把汗,坐在床邊大喘粗氣,“沒事了,何歡虛脫,惜音只是驚吓過度,很快他倆都會恢複的。你看這屋子裏裏外外全是石頭,只要看好門窗,就算妖物會隐形也讨不了便宜。只要撐過了晨昏交替的時間,天亮之後陽氣大盛之時我們就安全了。”

羅曼瞪了他片刻才說:“我沒有吃醋。”

“什麽?”蒼魇已經叽裏呱啦說了大半天,忽然聽見這麽一句居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搭的哪一茬。

“我沒有吃醋!”羅曼差不多已經是在咆哮了。

“拉倒吧,你帶着那麽大一幫女子,出事的時候你唯獨只喊惜音,那點小心思誰看不出來?”蒼魇朝他擠擠眼睛,“我閑着沒事也常下山聽說書看畫本,這個我懂。”

羅曼愣了愣,奔騰怒火瞬息之間完全熄滅,一語不發的撥動琴弦。

這次沒有形如刀劍般峥嵘化形的琴音,只有簡單而純粹的超然心境如漣漪般層層擴散,似可超越浮塵和人世的雜亂無緒的情結。

天地間事物的變化,延伸,可在這一動一靜中展現,升華,直變得寧和。

前半夜的奔逃與血腥場面好像忽然淡成了夢裏的氤氲,碎成不可捉摸的夢境。

蒼魇聽得眼皮越來越沉,忍不住強打精神問,“這曲子聽得那麽舒服……你确定這是驅逐妖物不是召喚妖物?”

“當然是驅逐。”羅曼橫他一眼。

“其實你還是會關心人的,說什麽從來不管他人死活啊?”蒼魇指了指何歡。

“極樂宮不是不關心人,只是不願與別人有太多交集。有了交集就會産生感情,自然又會多出些不必要的負累牽挂。”羅曼重新把視線轉向門口,“我欠何歡一條命,他從來不給我機會報答他。我可不想來世還得滿天下找他還債……所以我不能讓他死。”

“那還不是關心嗎?”

“不是。”

羅曼絕對是死鴨子嘴硬。

“好吧,你彈的到底是什麽曲子?”

“安魂咒。”

“幹什麽用的?”

“驅蚊。”

“……”

驅蚊曲彈了大半夜,外面徹底沒了聲息。不知過了多久,被桌子堵住的窗戶裏才慢慢透出了幾絲天光。

“天亮了,醒醒!”羅曼收了琴過去一腳把趴在床邊睡得四腳朝天的蒼魇踹了下來,“你趕快聞聞那東西還在不在附近?”

“我是蒼魇,不是蒼狗。”蒼魇揉揉鼻子,狠狠一個噴嚏,“更何況現在鼻子裏全是你的味兒,哪還聞得見其他?”

“鬼降有一半屬于陰間,白天它的力量一定會大打折扣。”何歡側過身子朝他倆微笑,“全視之眼如果沒有助力,最多算是件天下無敵的法器吧……”

“醒了就好,鬼降不鬼降和我又有什麽關系。”羅曼松了一口氣,“你還走得動吧?咱們一口氣沖出去。”

“我沒事……”何歡翻身起來,精神确實好了許多,“護神訣雖然有副作用,可也沒你想的那麽兇險。”

“等等,鬼降?你是說它根本就不是妖物,而是被飼養的鬼降?”苗疆一帶向來盛行巫蠱之術,傳說各個苗寨的祭司幾乎都會飼養鬼降來為自己執行任務,但幾乎沒人見過鬼降的真實模樣,蒼魇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血鬼降需要用一千個在母腹中成形的嬰兒煉化身軀,一千個被無辜虐殺怨氣沖天的生魂結成魂珠,還要用一千靈魂未離體的屍骸來喂養才能成熟。那只血鬼降已經血透全身還能自我複生,只怕已經被悄悄飼養了五六十年,尋常苗寨祭司不可能煉出這樣的鬼降。只怕……”

“只怕什麽?”

“……果然如此,你們都退開!”何歡扭頭看見身邊躺的惜音,臉色忽然一變,飛身跳下床自腰間抽出玉蕭,一閃之間化成一柄青劍直朝惜音臉上劈下去。

“別!”羅曼一聲驚呼沖到床邊護住惜音,“你睡傻了還是被撞壞了元神?”

蒼魇眼疾手快趕忙撲上去死死抱住他,“人家不嫌你玷污她清白就該偷笑了,你居然還殺人滅口!”

“它已經不是惜音了。”何歡皺緊眉頭,“你們自己看。”

6以何顏面面對師父

惜音安穩的躺在床上,除卻那一身的血污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異狀。

“道爺祖宗啊,這是個啥!”蒼魇定睛看了半響,忽然吓得幾乎血液都凝固了。

惜音雖然睡着,但在背光的右眼框裏卻像鑲嵌了一只寶石做的假眼,全不受身體控制的滴溜溜亂轉,漆黑的瞳孔裏暗金的光影游移潋滟,妖光畢現。

那只眼睛不像是用法力與原來的眼睛契合,而是活像硬生生嵌進去将原來的部分吞噬了一樣。

“全視之眼把她當做了寄居體,只是現在惜音原本的修為在極力與它對抗所以身體才暫時無法行動。等到全視之眼吞噬了她的元神,身體也會被全視之眼所控制。”

“全視之眼!它……它怎麽鑲嵌進惜音眼裏的!”羅曼驚駭道,“何歡!想辦法!快想辦法把它弄出來!”

“不如我們趁現在把它挖出來?”蒼魇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毀容總好過連命都沒了吧!”

“挖出來也沒用,全視之眼的根系已經深入腦中,即使強行挖出來惜音的肉身也已經毀了。你們還只看到了全視之眼一小部分的力量,如果它利用人的肉身獲得了說話和行動的能力,當然會被當做神靈來對待,到時候無論它想做什麽都再也沒人攔得住了!”何歡緩緩舉起劍,“殺了她,反而是令她解脫最好的方法。”

羅曼臉色慘白渾身發顫着将頭扭開,蒼魇卻忽然打掉何歡手中的劍将半截斷掉的炎龍指在他咽喉前面:“別亂動!就算只是半截炎龍也足夠要你小命了!”

“你瘋了?”羅曼抓住他的胳膊難以置信的問,“你不對付全視之眼,指着何歡幹什麽!”

“我們最後一次見全視之眼明明在血鬼降手裏,而且我們一直都被罩在護神訣的法印裏,它到底是怎麽到惜音眼睛裏去的?最接近惜音的不就是何歡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何歡的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

“那只妖物可以利用惡念污染炎龍,何歡用自己的元神結成護神訣,全視之眼又能輕易找到破綻,那麽用邪氣控制何歡當然也很容易。沒有意志的全視之眼只是工具,讓惜音無法醒來的,不是全視之眼而是你吧。”蒼魇眉峰一挑,“我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在控制何歡。是被惡念歪曲的何歡自己的意識,還是你這只飼養着全視之眼和血鬼降的惡魔?”

何歡唇角勾出半月般的弧線,臉上的表情全是不屬于他自己的邪魅:“你覺得呢?”

“嘿嘿嘿,很得意是吧?我管你是誰,把全視之眼拿走,離開何歡的肉身!”蒼魇眯起眼睛跟着笑,炎龍直接觸到了他脖頸上的肌膚,“別以為我不敢動你,你自己也說殺了他反而是解脫的最好方法。沒了肉身你什麽也做不了,我回頭就戳爆那個眼睛,大家一拍兩散,都沒得玩喽!”

“若我現在離開這個肉身,全視之眼還是會落在你手上,我也不見得就有得玩啊。要殺要剮聽憑你高興,不過每一分每一寸的痛,身體的主人全部都感受得到。”何歡忽然挺直身子朝劍鋒上撞,蒼魇發愣的瞬間炎龍已經在何歡頸上勒出一道滲血的傷口。

“妖道你小心點!”羅曼急道,“別真弄壞了何歡的肉身!”

“哈哈哈……”何歡前仰後合笑得無比歡暢。

“不怕讨債的是英雄,就怕欠債的是真窮!他都把死當成樂趣,要死你哪能拖得住他!”蒼魇瞪着何歡的臉無奈的運氣,“就算是魔,你也是只低級趣味的魔!哼,附在肉身裏算什麽,就算你是叮在元神裏我也把你拽出來!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哈哈哈……”那邊廂何歡真笑崩了。

“笑是吧?”蒼魇額頭崩出青筋,重新把他按倒在床上,三下五除二開始撕衣服。何歡掙紮了兩下,忽然變了臉色:“你想幹什麽!”

“不用白費力氣反抗了,你雖然控制了何歡的肉身卻沒辦法使用他所學的昆侖法術,不然哪還能跟我瞎扯到現在,早上來把我們殺了。沒事,反正這不是你的肉身,你就當是看場好戲吧!”

“妖道!你到底想幹什麽?”羅曼懵了片刻之後忽然明白過來,上去一把揪住蒼魇的頭發,“你不能做這種事情!”

“閃邊看着!我不做難道你做啊!”蒼魇一聲怒吼,踹開羅曼雙手摟住何歡飛快俯下身去。

“住手!”羅曼拖長尾音的驚呼還沒完,蒼魇已經飛快的将何歡的後背翻過來朝向陽光。

那血鬼降果然用尖利的四肢鈎爪胎兒似的牢牢憩伏在他肩胛之間的位置。

白天的血鬼降看來慵懶無力,像是處于半沉睡狀态。

才照到了幾絲陽光,血鬼降本能的松了松爪子想躲避,蒼魇趁機一把将它扯離,抛向牆角的瞬間旋身把半截炎龍飛踢過去,噌一聲将它釘在了天雷網陣中央。

陣陣雷電崩離的聲音伴着血鬼降凄厲的慘叫和血肉焦糊的濃烈臭味充斥整個屋子。

“啊……”一個黑紅色的暗影自何歡身上飛快的撲出來化為虛無,他猛然發出一陣凄厲的叫聲,整個癱倒在床邊拼命喘息起來,“羅曼!快……快捉住全視之眼!”

蒼魇回頭,只見全視之眼就像一顆璀璨的黑寶石自惜音眼眶裏驟然脫出,閃動着火紅色的妖光如同蝸牛一般緩緩朝床邊一側的石縫裏鑽去。

羅曼愣了半晌,聽見何歡吩咐才忽然回神,抄起桌上的茶壺把它關了進去。

“嘿嘿,我管你是妖是魔還是人妖!跟我鬥,你還差得遠!”蒼魇指着被釘在牆壁上的血鬼降擺出茶壺造型邊哭邊笑,“你還道爺的炎龍啊,嗚嗚……回去得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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