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煩了,不要我了

在我的暑假快結束的時候, 我差不多搬好了。

接下來就是怎麽向楊複和他媽媽開口的問題了。

其實,向他媽媽開口挺容易的,主要是不知道怎麽和他說。他肯定會和上次一樣又把我按在床上打。

我不能再讓他那麽打我了。那個時候我沒意識到, 現在我光是回想一下那時候都有比較強烈的反應。這很不禮貌。

如果這次他打我, 而我出現不禮貌的行為舉止,場面就會很難收場。

雖然我的命運多舛,但我沒有很想死,至少目前有較為濃郁的求生欲望。但如果出現那一幕,我只能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了。

我思來想去,覺得需要給楊複一個緩沖情緒的時間。

他并不是聽不進話的人, 相反, 他很沉穩。但有的時候可能需要冷靜的時間。

吃完晚飯,楊複陪阿姨坐在客廳看電視劇, 我坐在卧室裏,在手機上發短信叫楊複進來。

他很快就進來了, 問我幹什麽。

我把剛寫好的紙條給他,說這上面是我剛給他申請的郵箱的賬號和密碼,叮囑他記好, 絕對不要告訴任何其他人, 不要讓別人看他的郵箱, 我會寫電子郵件發到他的這個賬號裏。

他低頭把小紙條翻過來兩面看,笑着問我又想搞什麽, 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我說:“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總之就聽我的。”

“好好。”他輕松地答應了。

接下來,就是我怎麽寫這個郵件的事了。

楊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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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見信開心^_^

我想, 在你看到這封電子郵件的時候, 已經知道了我離開的消息。你一定很生氣, 但你先不要生氣。你一定很想馬上找到我,然後打我,但你不要這麽做。你必須先把這封信看完,不然你一輩子讨不到老婆。

你是我哥,永遠都是我哥,我沒有要和你斷絕關系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搬出去,是為了維持我們真摯的兄弟感情。有些事情很難啓齒,所以就不啓了,你也不要問。總之,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回來陪阿姨的。

我從你的銀行卡裏轉了十萬塊錢作為接下來的生活費(因為要上學的關系,我開學之後不能經常打工了),等我以後能掙到錢了就還給你,抱歉,謝謝。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也是鍛煉我自立能力的一次寶貴的機會,你和阿姨不要擔心我。你們要照顧好自己。

想我的時候,阿姨可以打電話給我,也可以來看我,我就租在富麗家園2棟1022號。但是你就不要過來了,我怕你一言不合就打我。你再打我,我們就很可能只能斷絕關系了。所以,你想我的時候,就朝北邊方向(阿姨卧室大窗戶的方向)看一看就好,或者可以寫電子郵件給我。

楊複,真的很感謝你,是你讓我有今天的生活,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麽樣子、現在在哪裏、做什麽。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當你兒子,我必定卧冰求鯉。這輩子只能等我畢業後拿工資償還你恩情之萬一了。

你去找女朋友吧,以前是我不懂事,從現在開始,随便你找女朋友了。燕姐人很好,又漂亮,家裏好,還那麽喜歡你,你倆站在一起很配的。當然,你要找別的女朋友也行,随便你。祝你幸福。你結婚的時候我會參加的。

再見。

黎川

2009年9月1日

趁着家裏沒人,我離開的最後一刻,把這封電子郵件發給了楊複。因為我租的房子裏沒有網,我也不打算牽網,節約一點錢算一點,有事去網吧。筆記本電腦我都留在了這裏,沒打算帶走。

然後我就走了。

當天晚上,我在雜物間裏接到了來自楊複他媽媽的電話。她很關心地問我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說走就走,她剛回家知道這個消息,太晚了,楊複不讓她來找我,不然她就照着地址過來了。

我很關心楊複是不是已經在路上了,但沒敢很直接地問,顯得我很怕楊複似的,只能先跟阿姨說我搬出來是因為想鍛煉獨立自理能力。

她說:“你哪有自理能力,天冷了都不會自己加衣的,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家裏跑,唉……快回來吧,聽話。”

“……”

我有。我會。我知道。

我就有一次因為驟降溫度懶得臨時去翻厚衣服(衣服放久了沒穿會有一股不好聞的味道,我喜歡先洗一遍),就把長袖短袖的薄衣服多套了幾層應付,被阿姨看到了,她就堅定地認為我是一個天冷不會自己加衣(明明我加了)的笨蛋。

下雨不知道往家裏跑則是因為下的是濛濛細雨,我忘帶傘了,覺得和路人一樣惶急慌張地跑沒必要,正好可以雨中漫步感受一下浪漫或憂傷的氣氛胸懷,與古詩詞相關描寫共情。

我正共着呢,突然一輛車開到我旁邊,我扭頭就看到車裏的楊複和他媽媽都用“這孩子沒事吧”的表情看着我。

明明也就那麽一兩次,其他時候我都是正常的,阿姨卻就只記得那一兩次,并且堅持以此作為我的真實狀态。搞不懂她。

無論如何,我婉拒了阿姨。

她越是關心我,我越是不能回去。我要遠離她的兒子。她現在是不知道我對她兒子懷抱着怎樣龌龊的情愫,一旦她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我很惡心。我不想惡心到她。

阿姨勸說無果,眼見時間不早了,只好悻悻然地結束了通話。

我以為楊複會接着打過來,但我等了一會兒,他都沒打。

可能是因為本人已經在路上了吧。我這麽猜。

但是直到我等到快零點了,楊複都沒來踹門罵人。最後我等着等着睡着了,睡到第二天早上,他都沒來。

我去學校參加開學典禮,弄完後放學出校園,我越接近校門口,心跳就越快。說不定楊複會來這裏蹲我,他知道我肯定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拉拉扯扯,我就只能乖乖地跟他上車。他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不去我租的地方和我拉扯,直接來這裏逮人。

但是我在校門口環顧四周,沒看到楊複,也沒看到他的車。

我遲疑地走了十來米,回頭去看,還是沒看到他。

……可能他覺得我現在叛逆到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拉拉扯扯,所以他愛面子,覺得還是去我租的房子那裏逮我吧。我這麽想着。

可是,我回到雜物間,始終沒看到楊複。

Maybe他出差去了吧,或者有應酬。

我等了楊複快半個月……不是,是我提心吊膽地怕他來堵我,怕了快半個月,始終沒看到他的身影。原本這還是能解釋成他出差去了,但他媽媽也沒來找過我,我就不能自欺欺人了。

肯定是楊複不讓他媽媽來的。所以楊複自己不來也不是因為出差了。

他就只是不來而已。

他可能是再也不想理我了。他一定是覺得我有病,莫名其妙在這裏搞來搞去。他懶得管我了,随便我去鬧吧,怎麽都不關他的事了。

他煩了,不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更先欠着……orz

第32章 “大半夜的,別逼我拆門把整棟樓的人都吵起來。”楊複語氣平和地說

放學回去, 我停在雜物間門口,正掏着鑰匙,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在身後響起:“黎川。”

我愣了下, 轉過身去, 看着站在我五步開外的池鄭雲。

他慢慢地朝我走過來,看了眼我身後的門,看回我臉上,微微皺眉,說:“有同學住這個小區,他看到你最近都進出這裏……我有點擔心, 就跟過來看看。”

我知道這幾天舔狗們邊看着我邊小聲嗡嗡什麽東西了。

“介意我進去說嗎?”池鄭雲問。

他來都來了, 我開了門鎖,推開門, 讓他進去說。

這個雜物間其實還行,至少溫度不錯, 冬天我不确定,反正現在剛入秋,天還熱着, 但房間裏挺陰涼的, 不開風扇都不熱, 甚至不需要冰箱,涼白開放會兒, 清清涼涼跟井水似的。

但池鄭雲的表情看起來就好像我在自殺似的。

他的目光飛快地在屋內逡巡一圈(就這麽點大地方, 可能很難不快),回到我的臉上, 關心地問我:“怎麽回事?”

“沒什麽事。”我說, “只有一個杯子, 我自己用的,就不給你倒水了。”

“不用客氣……黎川,你為什麽突然搬到這裏來住?你表哥呢?”他問。

“這跟你沒有關系。”我說。

他垂眼嘆了聲氣,看回我,問:“是錢不夠嗎?我有點儲蓄,至少你可以租樓上的住房,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你以後寬裕了再還給我。”

“謝謝,我有錢。”我說。

他肯定以為我在打腫臉充胖子:“黎川,你相信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你吃這種苦。”

“你應該先相信我,”我說,“我真的有錢。”

池鄭雲慰問了我一會兒,我看時間不早了,問他還不走嗎,他欲言又止了一番,走了。再不走,他腳都要站麻了吧,我這裏都沒把椅子,我書桌在床旁邊,我是坐在床沿上寫作業的。

雖然乍一看條件很艱苦,但事實上我确實不需要太多家具,白天我都在學校裏,晚上回來就在書桌上寫會兒作業看會兒書,然後就睡覺了。

送走池鄭雲,我收拾換洗衣服去附近的澡堂子裏洗了個澡。我辦了月卡,算下來不貴。

洗完澡回來,我寫完作業,靠在床頭背了會兒書,正準備睡覺,楊複打過來了。

他終于打給我了。

我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接了,沒說話。得看他是什麽語氣,我才好決定我是什麽語氣。

他的語氣挺平靜的:“你把我枕芯拿走幹什麽?”

“……沒啊。”我否認道。

“把我枕芯還我。”他說。

“……說了沒拿。”我繼續否認。

雖然我确實拿走了他的枕芯,但我事先買了個一模一樣的新枕芯,當時就給他換上了。

先前那個枕芯他用了大半年,雪白雪白的東西,用這麽久,多多少少有點兒顯舊,可能他今天換枕頭發現了不對勁吧。

但我都給他換新的了,他幹嘛非要這個舊的。

雖說新的也是用他自己的錢買的……我記賬了,算我借的,以後一起還。

“還我,我用慣了,用別的睡不着。”他說。

他哪有這種講究!顯然是在故意找茬。但畢竟這茬是我搞出來的,我不好意思拆穿他,只能繼續嘴硬:“就是沒拿。”

“別逼我過去拿。”他淡淡道。

“……就一個枕芯而已,我拿了你十萬塊錢,你都不問,你問我這個枕芯,你有什麽毛病嗎?”我忍無可忍地問他。

他笑了一聲:“你人跑了,轉走了我十萬,還把我枕芯拿走了,現在還好意思問我有什麽毛病嗎?黎川,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好?”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已經明顯不對了,我有點怕他在氣頭上現在就沖過來打我,急忙說:“沒覺得,你上次打我,我現在還疼呢,尤其是陰天下雨。”

他一下子沉默了。

我肯定是騙他的,怎麽可能被他打幾下屁股就這麽久了還疼,還陰天下雨疼。但我不得不誇張化,以防他真的把我打到以後陰天下雨都疼。

過了一小會兒,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不打你,說了再也不打你了。”停了下,說,“鬧夠了趕緊回來。我媽成天擔心你,天天抓着我罵,說肯定是我上次打了你,把你吓跑了。煩。”

我看他煩的不是他媽媽,是我。

我沒說話。

過了快半分鐘,他說:“我真的不知道我看個□□哪裏惹你了,我又沒到你面前去看,我也不知道那個破電腦破病毒會搞出那個事來,不是故意讓你看到的。那破玩意兒我已經砸了扔了,行了吧?你趕緊給我回來,我耐心有限,別逼我過去幫你搬。”

“不是因為這個。”我說。

“那是因為什麽?”他說,“從那回之後你就奇奇怪怪,對我愛答不理,叫你半天應我一聲,眼睛都厭得看我,看地板你都不看我,不小心挨你一下你就馬上彈開恨不得離我八米遠……你是不是非得讓我去當太監啊?”

“都說了不是因為這個。”我說。

他說:“那你說是因為哪個?你肯定有個原因吧?說啊。池鄭雲讓你搬的?”

“跟他毫無關系。”我說。

“我看就是跟他有關系。”他說,“沒認識他之前屁事沒有,你乖得跟什麽似的,操他媽認識他之後一下子這個一下子那個。他到底跟你說什麽了?你不說我就找他問去。”

“都說了跟他沒關系,你找他有什麽用?”我都要無語了,“你別去找他。”

“行,我不找他,我找你。”楊複說,“開門。”

我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沒接話。楊複重複了一遍:“開門。”

他的聲音不是很大,我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

“大半夜的,別逼我拆門把整棟樓的人都吵起來。”楊複語氣平和地說,“我再說一遍,開門。”

我還真怕他把整棟樓的人都吵起來,趕緊下地踩着拖鞋去開門。

一開門,楊複真站在門口,黑着臉看我。

我想了想,退後一步,說:“我把你枕芯還你。”

他忽的呵的一聲笑了,說:“好,去拿。我就是來拿枕芯的,拿了就走。”

我轉身去床上拿枕芯。

這房子比較窄,床是豎着放着,床頭在那邊,枕頭自然也在那邊,而床邊放着書桌,兩個東西離得很近,我平時都是先上床,然後把腳伸進書桌下面的。這會兒我只能爬上床去拿枕頭。

但我的手還沒夠到枕頭,就被身後一股力道摁得往床上一趴。

因為他保證過不會再打我,我這一下沒防備,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叫,被楊複捂住了嘴。

“唔——”

他壓低聲音說:“你也不想把別人吵醒吧?”

不想。

他問:“回不回去?”

我搖頭。

“是不是想挨打?”他問。

我還是搖頭。

他說:“不想挨打就回去。”

我搖頭。

我倆這麽僵持了一陣,我聽到他在我腦袋頂上嘆氣。

随即,他松開了捂住我嘴的手,人也下地去了。

我翻過身,挪到床尾坐着,看着他。

他看着我,看了一會兒,神色很複雜,眉頭皺得很緊。然後,他掏出錢夾,從裏面拿出了張銀行卡放到我手邊,硬着聲音說:“去換個正常點的房子,該花花,該買買,不然就回去,我把你扛回去鎖起來,書你也別念了,什麽破書,念得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還有,我不管你怎麽說你跟姓池的是什麽關系,你跟他最好不要有會惹我發飙的關系,你倆要是拉手,哪只手拉的我砍他哪只手,要是親嘴我把他嘴縫了,要是別的,我把他JB剁了。你信就信,不信就試試。”

第33章 也許,我把注意力轉移到池鄭雲的身上,就不會再惦記楊複了。

楊複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 看他那樣子,我一點不懷疑,如果我頂嘴, 他真會把我扛回去鎖起來不讓我上學了, 搞不好還一天打三頓。而只要他打第一頓,我就會對他不禮貌,然後進入社死現場。

不管怎麽考慮我都只能答應他。算是各退一步了。

我很快就租定了樓上的一個一室一廳普通住宅。房東還是這位東北大姨。她在這個小區裏有三套住房三間雜物房。

因為都是她的房,她就沒收我的違約費了。

自從我搬進一室一廳,楊複就老來找我,倒比他之前回家都頻繁多了。

用他的話來說, 他得盯着我, 防止我釀成大錯,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再這樣下去, 我看是他以後後悔都來不及了。

還好我是個打不過他的弱雞,假如實在我獸性大發, 他有掙紮跑路的餘地。

今天我放學回去,在樓下就看到了楊複的車,他正在車裏眉頭緊鎖地抽煙。瞅見我回來了, 他摁滅了煙, 下了車, 從後備箱裏提了一袋大米、一袋瓜果蔬菜出來。

我:“……”

“愣着幹嘛,幫忙關下, 沒看到我兩只手都提着東西嗎。”他不耐煩地說。

這些天他的态度大多數時候都是這麽不好。

既然嫌我煩, 為什麽還要來找我呢?我就該是一生孤寂、自生自滅的天煞孤星的命。

我過去關了後備箱門,跟着他進樓道, 聽他說道我:“這麽大人了, 木頭似的, 不會看事做事,沒點眼力見,怎麽得了。”

我沒吱聲。

我知道他現在煩我了。煩一個人,這個人做什麽都是愚蠢的、令人煩躁的。

以前他不會這樣的。

我寫作業,楊複做飯,做好了不耐煩地叫我吃。

其實我的耳朵早就豎起來在聽動靜,差不多時候了就随時準備好他一叫我就出去,因為我但凡晚了三秒鐘,他的語氣就會不耐煩,就會不耐煩地問我一天到晚在偷偷摸摸搞什麽。他以前真的不會這樣的。

吃完,他把碗洗了,還不走,坐客廳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電視。直到十一二點了,我寫完作業去洗了澡了,他才起身走,一句告辭的話都沒有。

“你和你表哥和好了?我有事到那邊去,看到你倆一起上樓了。”

最近入秋深了,天氣涼爽起來,很适合室外活動,所以午休的時間,我喜歡坐在學校林蔭道的長椅上背書。池鄭雲就是在這個時候坐到了我旁邊,和我說話。

他的手上也拿着語文書,看起來也是來背課文的。

“我們本來就沒有吵架。”我說。

他點了點頭:“那就好。我白擔心了,但你沒事當然最好不過。”

我沒接話茬,低頭繼續背課文。

他也沉默着背起了課文。

背着背着,我忽然聽到池鄭雲問:“黎川,有糖嗎?”

我愣了下,轉頭不解地看他。

他朝我笑笑,臉色确實有點不好,說:“我突然有點低血糖。”

還好我平時口袋裏總會有點零嘴,摸了一把,摸出一顆奶球糖給他。

他拆開包裝,把糖含在嘴裏,對我說:“謝了。”

我搖搖頭,繼續背書。但背着背着,忍不住轉頭看他幾眼。萬一他要暈了,我得趕緊叫救護車。

池鄭雲正看着我,對上目光後,他對我笑了笑,然後問:“黎川,去看電影嗎?”

我收回目光,看着書,說:“不看。”

我餘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我,但眼睛是他的,他愛盯就盯吧,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只能随他去了。

不料,他突然站起身,還拉住我手腕,把我拉起來。

我不解地看他。

“去看電影。”他說。

這個時間,學校大門已經關上了,不會因為他突然想看電影而讓學生出去的。

但很快我就知道他的意思。

池鄭雲拉着我去了階梯視音教室。他有鑰匙。

他放下大屏幕,打開電腦,上網找了一部影片播放。然後他拉着我坐到中間座位,笑着說:“可以看了。”

“……”

有點刺激。

有點事情我得确認清楚:“如果被老師發現了,他不記你的過,記我的過,怎麽辦?”

他失笑:“怎麽會。”

我看會。這個世界就是不公平的。

我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說:“等下如果老師來了,你就趕緊往座位下面躲,我就說只有我在這裏看,老師就不會管了。”

看吧,我就說了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

池鄭雲可真會選,一選就選中了《斷背山》。

我看過這部電影了,不喜歡看。雖然它的劇情與我和楊複的關系幾乎沒有共通點,但還是會令我聯想到楊複日後結婚生子。如果楊複讓他的孩子認我做幹爸,那我真是要瘋。

我看着電影畫面,腦子裏想的卻是我和楊複和楊複未來老婆孩子之間只有我覺得複雜的關系。想來想去,我的腦內有一個想法雛形逐漸形成:也許,我應該出國。

去外地也可以離楊複遠點,但畢竟不夠遠,而且可能楊複會疑神疑鬼地質疑:你突然去外地幹什麽?是不是想躲我?

而我如果說是為了留學,那就不一樣了。這個理由絕對可以唬住土帽的楊複。

我開始設想去國外的生活。想着想着,就困了。其實本來平時這個時間就是我午睡十五分鐘的時候,今天莫名其妙被池鄭雲拉來看電影。

我的生物鐘算是比較準的,到點就困,到點就醒。

慢慢醒來,我緩緩睜開眼睛,腦子裏還有點睡意惺忪,看着側身俯過來湊在我臉前面的池鄭雲的眼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但随着時間一秒一秒地走,我逐漸清醒,意識到眼前是什麽樣的場景。甚至我靠他這邊的手還被他握着。

我滿腦子都是楊複說要砍他手縫他嘴,猛地後背一涼,用另一只手把池鄭雲一把推開,被他抓住的手掙紮出來。

他看着我低聲說:“抱歉。”

道歉沒用,道歉你讓楊複知道了他也還是會真的砍你手。

我看着他,四目相對一陣後,心裏隐隐約約地冒出一個令我十分驚訝的猜想……但是,池鄭雲說過他和邊西川沒在搞男同啊。

不,等等。他只說他跟邊西川沒在搞男同,好像是沒說過他不是男同。

我看着他的目光頓時意味深長起來。

“黎川……”

我打斷他的話:“午休結束了,我要回教室了。”

說着,我就起身。

他拉住我的手:“黎川!”

被人拉手的感覺真好,但楊複會砍他。

我急忙把手抽出來。為防被他再次拉住,我把手背到了身後。

我倆又對視了一陣,池鄭雲說:“這個星期天有個話劇,要不要一起去看?”停了下,他飛快地補充,“這次我絕對不會爽約。”

都什麽時候了,不是看電影就是看話劇……搞學習啊。哦,你是年級第一你了不起。

“……好。”我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說。

但其實,也許我是知道的。

也許,我把注意力轉移到池鄭雲的身上,就不會再惦記楊複了。年輕人的愛情嘛,只是荷爾蒙在作祟罷了。也許對于我來說,楊複和池鄭雲的差別不大。

那麽,至少池鄭雲确實是個gay,還是個疑似對我有意思的gay。而楊複是鋼鐵直男。我不應該有一絲一毫地試圖破壞他原本十分正常的人生。

其實,我偷偷地有過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有句話叫關了燈都一樣。我就曾想過,不妨我向楊複提議:關了燈,把我當女人那樣。這樣,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互惠互利皆大歡喜。

我始終沒敢把這個提議說出來。畢竟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個提議。

現在想想,當時我可真是腦子壞掉了。

那樣做的話,他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我也沒有得到我想要的,而我們都肯定會失去我們原本的很多東西。

池鄭雲似乎是沒料到我這麽容易就答應他去看話劇,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随即笑了起來,猶豫了下,試探着來扒拉我背在身後的手。

頭兩下我沒讓他扒拉動。我在心裏想,如果他不扒拉第三下,就這樣了,如果他扒拉第三下,就算他贏。

然後,他扒拉了第三下。

那就算他贏吧。

“……黎川。”

池鄭雲原本抓着我的手腕,手緩緩地滑動,抓到了我的手掌。

我讓他抓了大概兩三秒,把手抽了出來,說:“我要回教室了。”

說完我就走了,這回他沒有再攔我。

作者有話要說:

楊複:好,很好,好得很,老子說的話全是廢話,好,很好,好得很(準備發瘋)

黎川:反正是砍池鄭雲的手,又不是砍我的手(x

池鄭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在猶豫要不要插播一章池鄭雲的心路歷程……還是說正文完結後再寫。會不會太早揭露真相了?)

第34章 我早就習慣了被嫌棄被抛棄,所以,這次再被嫌棄被抛棄也沒關系。

我和池鄭雲約的是星期天看話劇, 而星期六的時候,楊複又來了我這裏,而且今天晚上他看電視看到了十二點, 還在看, 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自然不能問他怎麽還不走,好像我催他似的。只能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洗了澡就去卧室睡覺了。随便他吧,我反正是管不了他。

不知道将來什麽人能管得了他。

反正那個人不會是我。

上輩子絕對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我沒有那麽好的命。

我一直沒睡着,聽着客廳裏的電視聲音。

以前不是這樣的。我還沒離家出走的時候,楊複就算半夜看電視, 都會把聲音調得很小, 小到卧室裏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看電視。

可現在電視的聲音那麽大,我聽得清清楚楚, 甚至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我在電視聲中昏昏沉沉地小睡了一覺,根本睡不安穩, 夢裏光怪陸離,醒來時比睡前還累。摸過手機一看,才淩晨一點多。

客廳裏的聲音還在繼續。

大半夜的, 我開始冒火了。

這肯定是故意的。

我走出卧室, 臉色都擺好了, 準備和楊複吵一架,不料看到他在沙發上睡着了。

這套房的沙發挺破的, 是老式的仿皮彈簧沙發, 兩人座,兩邊都被以前的住戶坐塌出了不大不小的洞, 房東往上鋪了層自己縫的不厚的沙發毯, 坐着挺不舒服的。

楊複就在上面睡着, 腿是擺直了,但小腿直接搭在扶手上,往下那一截都懸在外頭的。

我去卧室拿了薄被子過來給他蓋上,沒動電視,聽說這種情況把聲音關了,反而會令人醒過來。

蓋完,我蹲旁邊看了他一會兒,腳蹲麻了,正準備走,不知怎麽的他突然醒了,先皺起了眉頭,然後才緩緩地眯開了一條眼睛縫,沒眯太開,就這麽斜眼睨向我,啞聲問:“幾點了?”

我說:“一點多,你繼續睡吧。”

說完我意識到不該這麽說,這沙發怎麽繼續睡啊,既然他醒了,就該回去睡。但回去睡也不好,他都困成這樣了,開車多不安全啊。那就走回去吧,明天再來把車開走,麻煩是麻煩了點,好歹安全。可他都困成這樣了,能願意走回去嗎?

排除掉所有的選項,他只能去我床上睡了。

但這是不對的。他是鋼筋直男,我是觊觎他的男同,我邀請他去我床上睡覺無疑是一種別有用心的流氓行徑。不,流氓都比我光明磊落,我這堪稱猥瑣。

經過一番缜密的思索,我提議道:“我給你拿席子鋪地上睡吧,比沙發上舒服些。”

至少他的大長腿能捋直且平放,不用被沙發扶手硌着。

楊複的眼皮子逐漸掀起來,看着我,沉默了一陣,清醒了,開始找我茬了:“一點多了,你還不去睡覺想幹什麽?”

是他先動的嘴,我屬于被動防禦,不冷不熱地回:“電視聲音吵醒我了,出來喝水,看到你睡了,給你蓋被子。”

他一下子沒話說了,悻悻然地坐起來摸過遙控把電視靜音:“去睡吧。”

“你還看電視?”我問。

他語氣不善:“不行啊?”

我一點多給他蓋被子就是“一點多了,你還不去睡覺想上天啊(雖然他沒說出來,但顯然他問我想幹什麽的語氣就是你想上天啊的語氣)”,他一點多還要開着電視就是“老子想開就開(他話裏的意思絕對就是這個)”,這不公平。而我和他之間從來都不公平。

我懶得理他,起身準備回屋,他叫我:“把被子拿走啊,不然你蓋什麽?”

“我還有。”我說。

他冷冷道:“你有個屁,就這一床被子,頂天了還有個夏天你蓋肚子的小毯子。你把那個給我,你把被子拿過去。”

我猛地回身質問他:“你又翻我東西?什麽時候翻的?”

大概率是我洗澡的時候吧。

他翹着二郎腿,二五八萬地很拽地靠坐在沙發上,擡着下巴斜着眼睛看我,挑釁地問:“看了,怎麽了?我不看行嗎?一下子不看,人都跑了,再不看,誰知道你能幹出什麽事兒來,現在還怪我看……我就看。”

“……随便你。”

我不想跟他說下去,回了卧室。

楊複卻跟了進來,站門口問:“什麽叫‘随便我’?現在是話也懶得跟我說了是吧?也對,都叫我睡地上了,還有什麽你幹不出的?”

他簡直不講道理。

我卻還是試圖跟他講講理:“這麽晚,我看你睡那個沙發不舒服,想着你困了就別趕着回去睡了,讓你打地鋪怎麽了?”

“你還問怎麽了?”他指着我床說,“恁大張床,你讓我打地鋪你都不讓我睡床,你想留給誰睡?池鄭雲?”

看來确實是跟他講不通道理,我試過了,努力了,可以放棄了。

“你想睡你睡吧。”我不跟他吵吵,忍了,“睡吧,趕緊睡,我打地鋪。”

他還是不幹:“現在是跟我睡一張床都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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