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禮

“親愛的,你同學長得真好看~方不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嘛~”

tony老師翹着嬌滴滴的蘭花指,一邊給蘇承洗頭,一邊發出激動的雞叫。

蘇承的劉海被整個撩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葉泛舟的感覺沒錯,他确實胖了一點,原本瘦得有些突出的顴骨也不再明顯,臉色蒼白,眼尾狹長,旖麗而清冷。

他仰躺在躺椅上,被tony搓出一頭的泡沫,看得出來第一次和這種花裏胡哨的男人打交道,姿勢僵硬,一言不發。

葉泛舟熟悉tony的調調,知道他花癡犯了,額頭滴下碩大的冷汗,道:“不方便!我就是帶他來你這裏做個頭發,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哦~~~”tony撇撇嘴,力道輕柔地給蘇承按摩頭皮,“知道了啦,你這個同學一看就和人家撞號了,人家只是看看能不能當姐妹嘛~”

葉泛舟頭皮發麻,恨不得找塊抹布把他毫無遮攔的嘴給堵上:“!!!”

你你你在說什麽虎狼之詞!我們純情少男可聽不得這個!

他一邊拼命給tony使眼色讓他住嘴,一邊緊張地偷眼看蘇承,擔心他會生氣。

畢竟對任何一個直男來說,被當成小0都是種不可饒恕的侮辱。

幸好蘇承沉得住氣,并沒有跳起來給tony一拳,只是耳朵變成了血紅色。

tony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倆,最後拿毛巾将蘇承的濕發裹起來,笑嘻嘻一指道:“好啦,去那邊坐着吧~”

洗完了頭,接下來就是挑發型。

由于最開始蘇承并沒有給出任何建設性意見,因此主要是葉泛舟和tony挑。

葉泛舟平日裏大大咧咧的,這種時候卻變得龜毛許多,嘩啦啦翻着圖冊,哪一個都不滿意,一會兒嫌太顯老,一會兒嫌非主流。

tony剛開始還能給他推薦發型,後面已經逐漸開始翻小白眼,忍無可忍地吐槽:“你幹嘛啦!之前自己做頭發的時候挑那麽敷衍,怎麽給你這個小同學挑就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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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泛舟總感覺他的話裏別有深意,但沒多想,理直氣壯道:“那能一樣嗎!這可是他第一次做發型,鄭重點怎麽了!周一是要去學校裏驚豔所有人的好嗎!”

tony被他的話震驚到,撇着嘴扭腰走了,心道這個大直男,難道真是自己走眼,腐眼看人基了?

盡管看哪個發型都不順眼,但最後,葉泛舟還是勉為其難地挑出幾個款式,放到蘇承面前,讓他再選一個最喜歡的。

蘇承瞥了兩眼,斷然伸手,在一衆韓式燙染中直接點中最不起眼的那個:“這個吧。”

葉泛舟湊過去看,那個發型不用燙,就是簡單的修剪,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是恰好同葉泛舟選中的發型出現在一頁而已。

葉泛舟有點失望,試圖推銷自己看中的韓式燙染:“真不試試這幾個嗎?你的臉型肯定很适合。”

蘇承搖頭,言簡意赅:“沒時間打理,高三要學習。”

一句話把葉泛舟說萎了。

說的也是,畢竟蘇承和他不同,人家年級第一的水平肯定不是靠玩考出來的,恐怕之前一直不剪頭發,也是沒時間剪。

不過他很快就又振作了精神,安慰自己:這個發型起碼能把劉海剪掉!

葉泛舟之所以會揪着蘇承的劉海不放,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種微妙的自豪感。

就像每個父親都喜歡在親戚面前炫耀自己孩子的優秀,此時的他也有一種類似的心态,想要把蘇承最好的一面展現在所有人面前,然後嘲笑他們的有眼無珠——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家蘇承有多好看!哼!

要是蘇承知道自己平白無故比葉泛舟矮了一輩,也不知道會做何反應。

tony拿到了發型,很快就翹着蘭花指開始為蘇承修剪。

蘇承選的發型本質上就是将頭發剪短打薄,所以并沒有花太久時間。

tony很快收工,一邊往手上擦護手霜一邊經過葉泛舟,戲谑地道:“親愛的,你的眼珠子都要黏在小同學身上了啦~”

葉泛舟這才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盯着蘇承看。

察覺到這點之後,他像是被燙了一下,立刻移開眼起身:“結賬結賬!”

平心而論,這個簡單的發型确實非常适合蘇承。

原本厚密的劉海幾乎被全部剪掉,只留下些許微濕的黑色碎發留在兩側。他的臉一覽無餘地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像是童話裏清冷高傲的小王子。

蘇承不太自然地眨眨眼,有些不習慣露出全貌的自己;鏡子裏的他也跟着眨,睫毛微顫,眼尾彎出漂亮的弧度。

葉泛舟刷完卡回來,就看見這樣的畫面。

覺得蘇承可愛想rua的想法再次來襲,葉泛舟已經習以為常。

他把剛剛自己看呆的行為歸因于驚喜,心很大的沒有過多糾結,熟稔搭上蘇承的椅背:“新發型怎麽樣?”

蘇承抿唇,繼續平視鏡子,明明不是什麽高興的表情,但葉泛舟就是能感覺到他的心情明朗:“不錯。”

葉泛舟已經對蘇承的性格有了深刻了解,能說出一個不錯就是很滿意的意思。

他驕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店。以後要定期剪知不知道?”說完又突然開始憂心,“完了,你這麽帥,萬一我未來交了女朋友,看到你移情別戀怎麽辦?”

葉泛舟的話當然是誇張的贊揚,但蘇承垂眼沒回話,反倒是路過的tony端着水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泛舟疑惑地看他。

tony略一擺手,嬌滴滴道:“人家沒笑你,只是想起高興的事情啦~”

葉泛舟覺得tony今天莫名其妙,蘇承恰在此時開口:“今天謝謝你,我有點累,想先回家了。”

葉泛舟頓時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慢半拍地“啊”了一聲,試圖挽留:“這麽早啊,我還想跟你一起吃個晚飯呢。好不容易過一次周末,真的不去搓一頓嗎?”

蘇承搖搖頭,道:“還是不了,我想回家休息一下。欠條我會打好,周一給你帶到教室裏去。”

又是欠條……

葉泛舟心裏莫名不舒服,覺得蘇承分得太清了,成天把謝謝挂在嘴邊上不說,還老是強調欠條欠條,好像他們之間的關系是被債務維系的一樣。

他知道蘇承的性格天生如此,不願意虧欠別人,但這并不妨礙葉泛舟心裏憋悶。

他沒有繼續挽留,也不知在和誰賭氣,坐在發廊裏,瞪着蘇承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tony又湊過來,故作驚訝:“親愛的,怎麽沒和你的小同學一起走嘛~”

葉泛舟總感覺他在幸災樂禍地看戲,氣惱地瞥他一眼,起身離開:“哼!”

tony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心裏發癢,真的很想繼續看直男彎而不自知的戲碼。

說不定還能看到追妻火葬場照進現實?

無奈葉泛舟也已經走得沒影,他拿出手機找到葉泛舟的微·信,打字:記得下次再帶你的小同學來哦~

蘇承回到家,掏出鑰匙,打開了滿是銅鏽的防盜門。

這是一戶70平米不到的住房,牆紙泛黃,角落裏堆着十幾個啤酒瓶子,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極濃的酒味,卧室裏如雷的鼾聲傳來。

蘇承眼都沒眨一下,熟練地換鞋,開窗散去酒味,接着打開床邊上鎖的櫃子,取出一部舊手機。

開機之後,蹦出來兩條垃圾短信,他沒有理會,徑直撥打了一個號碼。

片刻後,對方接通了電話,蘇承低冽的聲音響起:“……對,是我。不好意思王叔,麻煩您把出售鏈接撤掉吧……不,确實是肝癌早期,但是已經借到錢,房子不急着賣了……不是高利貸,是一個朋友。嗯,我會的,謝謝王叔。”

電話那邊很快挂斷,蘇承抽出紙筆,坐在小破桌前,給葉泛舟寫欠條。

格式規整,虧欠金額暫時按照十五萬來,不夠就再寫一張,同時還要支付給葉泛舟利息。

寫到還款方式時,他的筆尖懸空片刻,最後寫道:于大學期間按月支付利息,工作一年後償還全部本金。

到時候葉泛舟看到欠條肯定又要生悶氣,怪他為什麽要寫利息,又為什麽在大學期間還債。

為什麽?

蘇承自嘲地勾勾唇角,緩慢而堅定地在欠條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這樣一來,即使葉泛舟三個月後出國,從此與他形同陌路,至少自己也有一個理由。

一個每月都能和他保持聯系的理由。

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上輩子畏手畏腳,一事無成,高中時甚至沒和葉泛舟說過一句話。

起碼這輩子,至少給自己一個機會吧。就算葉泛舟會生氣,指責自己不把他當兄弟……

自己本來也不想和他做好兄弟,不是嗎?

又到了周一,萬惡之源。

經過兩個星期的洗禮,葉泛舟終于勉強适應了高中的節奏,單手拎着雙肩包,打着哈欠走進教室,果不其然看見蘇承坐在座位上。

但今天和以往有什麽不同。

前排女生頻頻回頭,路過男生倒抽冷氣,蘇承桌邊已經圍了一圈人,都在問“帥哥你誰”。

大多是之前沒有人雲亦雲說過蘇承壞話的人,之前道過歉的同學也沒臉往他身前湊,只能坐在座位上震驚地偷看。

得知蘇承還是蘇承,只是去剪了個頭發後,一個平時玩得開的女生捂住心口,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你之前是被發型封印了顏值嗎?”

葉泛舟擠開一群看熱鬧的同班同學,把書包往自己課桌上一丢,明知故問:“快早讀了,你們都擠在我這裏幹嘛?”

女生見到葉泛舟眼前一亮,開玩笑道:“你來了啊,你的校草地位已經不保了。”

其實葉泛舟和蘇承長相是不同的類型,沒什麽可比性,校草這個名頭兩個人都實至名歸。

葉泛舟心裏明白,明明是他帶着蘇承去剪的頭發,此時卻裝出頭一回見的樣子,誇張地倒退兩步,“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蘇承,你是誰?為什麽要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

沒了劉海的遮擋,蘇承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此時很明顯地帶了點無奈:“……別鬧。”

他還是面皮薄,被這麽多人圍觀着,耳朵早就悄悄紅了。

葉泛舟心裏好笑,寬宏大量地沒再繼續鬧他,同學們嘻嘻哈哈了幾句,也回到各自的座位。

葉泛舟坐好,掏出語文課本準備早讀,這時身邊突然推過來一張紙,标題兩個大字:欠條。

一看到這兩個字,葉泛舟就想起周六的不愉快,氣壓一低。

在看到還款金額和還款方式時,他果然惱了,幽幽瞪蘇承,像是在無聲譴責對方。

蘇承抿唇,試圖和他解釋:“親兄弟,明算帳。”

葉泛舟:“哼!”

蘇承迫不得已,動用了殺手锏,道:“那個私立醫院是伯母名下的吧?你幫我媽轉院,叔叔阿姨肯定是知道的,我不想給他們留一個欠債不還的印象。”

葉泛舟:“……哼。”

他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說法,畢竟葉泛舟他爸當董事長多年,積威甚重,業內名望極大,在他爸面前留個好印象,對蘇承有利無害。

蘇承見他口風松動,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急忙轉移話題:“我聽你說,想提高分數。”

說到有關學習的事,葉泛舟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萎下來。

他不是很情願地點頭:“嗯。”

蘇承從書包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放到葉泛舟桌面上。因為過重,砸得桌面一顫,激起一點細小的粉塵。

葉泛舟直起腰,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幾本王後雄主編的基礎習題,罕見地陷入了茫然:“……你幹嘛?”

晨光透過淡藍色的窗簾,在蘇承臉間灑下一層淺碎的光亮。

本該是很賞心悅目的畫面,偏偏他薄唇開合,口吐惡魔之語:“如果真的想提高成績的話,只是靠抄作業和沒有規律的問問題是行不通的。你的基礎太薄弱,盲目按照各科老師的進度來只會舍本逐末,浪費時間。”

葉泛舟有種不好的預感,弱小可憐且無助地把自己蜷成一團:“所以呢?”

蘇承點點放在他面前的幾本練習題,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大堆話,葉泛舟從沒想到蘇承這麽能說:“我問了劉老師,他說你下定了決心認真向學,之所以和我同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和他打了聲招呼,以後老師布置的作業你不用做了。按照我給你布置的節奏,先把各科基礎打好。先定一個小目标,在期中考試的時候拿完基礎分。”

頓了頓,他認真道:“你想提高分數,我就幫你提高分數,這就是我的謝禮。”

一字一句,像是承諾。

完全不想要這份大禮,只想抄作業劃水的葉泛舟:“……嗚!”

作者有話要說:

追妻火葬場是不可能追妻的,小葉開竅還蠻快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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