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跑了一趟社區,周遇的申請很快就下來了。伴随着申請書的下來,還有一份親友協議書。
看到這份協議書,周遇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來。
他折騰這麽一圈,就是想要這個。
普通AO離婚,Omega大多是要回歸原來的家庭的,如果父母健在,以後的社會關系裏,父母對他的限制更是重重阻礙。
小到一些信用問題的保證人,大到財産分配問題。
如果他把孔家給的錢全部拿出來,那這就屬于Omega的個人私産。
個人私産父母和提供庇護的大哥是能分到一部分的。
以爸爸媽媽和大哥的個性,拿到了一部分,哪兒還不想全拿到手裏?
本來就好吃懶做了,以後恐怕就再也不想着靠自己的雙手了。
全指望着拿他換錢了。
和聰明人好講道理,對着無賴能有什麽辦法?
真學孔思敬一樣,不爽就找人打一頓?
大哥不敢找孔思敬麻煩,但是要是他,那恨不得找個記者登報告知全世界是他幹的。
他坐下來,把協議書打開仔細看一遍。
協議書上的明細寫得很清楚,臧倩、周誠銘包括周家其他人不得已任何名義索要周遇的贍養費,此後,周遇所有的個人財産均與他們無關。
看到這一句,周遇的心才徹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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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社會,自己有事都可以,賬戶裏的錢可千萬不能有事。
拿到了申請書,周遇立刻就用手機端在定點醫院挂了號。
做這種手術,醫院怕擔責任,一般都需要監護人簽字。
挂完號,周遇只得去聯系媽媽臧倩。如果不是外人不可以,周遇甚至想給張薇薇打電話。
大嫂還在娘家,這幾天接送孩子全是臧倩的任務,她早上送完孩子,中午也不回來,在外面待上一整天,直到下午兩個孩子放學才帶着孩子一起回家。
就這樣,臧倩已覺累極,覺得自己的時間已經兩個孩子鎖死了,幹什麽都不方便。
兩個孩子還不聽話,平時她對兩個孫子孫女是非常疼愛的,但是這麽早晚相處下來,再好的脾氣也變得暴躁起來。
這個點臧倩是不肯回家的,本來只請了一次的家政,礙于大嫂不回家,變成了日日請。
家政只是負責打掃家裏的衛生,不負責做飯,做完就走,所以還算便宜。
家裏沒人做飯,一家人都不想在家裏待了,只把這裏當做過夜的賓館。
臧倩有自己的交際圈,周遇的電話打過去,就聽見麻将聲,周遇把自己的事一說,臧倩回一句知道了。
也沒說去不去。周遇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到嘴邊的話,換了聲調,柔聲道:
“媽媽,如果不做完手術,孔家不會把贍養費打到我的卡裏的。我現在手裏沒錢,連門都出不了……”
臧倩的聲音仍然沒有起伏,閑閑地說:“你出門做什麽?有空出門閑逛,不如在家做做飯,不要心澄心墨放學回家,都是冷鍋冷竈。”
周遇被堵的沒話說了,他直接挂了電話。
做父母的,動辄用一點小權力拿捏子女,真是令人難受至極!
他迫在眉睫的事,臧倩就是能不當一回事。他的死活,還不如她的一局麻将輸贏來得重要!
還有什麽話可說?
周遇想了一圈,終于給又不見蹤影的二哥打電話。
周景電話接得很慢,似乎沒料到周遇給他打電話。
“周遇?——家裏出事了?”
如非家裏除了大事,周遇怎麽會給他打電話?周景十分有自知之明。
“家裏沒事,是我的事,我要去醫院做洗标記的手術,醫院那邊需要親人簽字才肯同意進手術房。媽媽沒時間,大哥也找不到人,我只能求助你了。”周遇說。
周景聽了嗯了一聲,似乎很苦惱,他道:“漫漫呢?她也沒空?”
周漫如何能信任,死纏爛打起來,也不知道去了是不是為了看周遇的笑話的,讓她伸手是再也不肯的。
周遇苦笑一聲,沒出聲。
周景啧了一聲,他沉吟片刻才道:“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說你離什麽婚,在孔家的日子難道比回家還難熬?我要是你,我寧可在孔家的大門前上吊,都不會回家的。”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個人追求不同罷了。
周遇懇求道:“二哥,你只要過來簽個字就行了,不耽誤你幾分鐘。”
“喂,這叫什麽話?”周景大聲打斷他的話,“你是我弟弟,我難道把你丢在醫院裏?你要是從我手裏要錢,我是一個子都沒有的,但是只是去一趟醫院,我還能拒絕?要是我拒絕你,你繼續去求媽媽?媽媽為什麽不給你明确答複,還不是為了急一急你,等你主動把贍養費送到她的手裏?”
不愧是周家人,對臧倩的心理把握尤其得準确。
周遇不由道:“那二哥不要?”
“你願意給?你願意給我,我就要。”周景毫不猶豫地無恥道。
周遇只得住了口,不再提這個話題。
有了周景的同意,下面的流程就開始得很順利了。
去醫院先做了體檢,接着麻醉做手術,進手術房前,打扮得光鮮的周景上前握住周遇的手,說:“我在外面等你,遇遇,別怕。”
周遇的眼睛不禁一熱,閉上眼的時候,他想,二哥或許一輩子都這樣了吧,對他不好,但是也不壞。
以後或許可以對二哥好一點……
手術很成功,在麻醉過去的時候,周遇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
好像身體裏有一部分很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他感覺到了空虛,精神層面的紊亂與不安。好像是知道已經沒有人能保護他,他覺得自己的感知變得很遙遠,每一個靠近他的人,他都忍不住顫抖。
有一些不喜歡控制自己的Alpha信息素飄散在空氣中,這個陌生的信息素迅速捕捉到周遇,周遇立刻就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被灼燒一般疼痛起來。
他把手指覆到眼皮上緊緊按住,心髒在此時砰砰砰地直跳,好像有人要把它從他的胸膛裏硬生生掏出來,他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他聽到二哥周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周遇,周遇!你怎麽了?你還好嗎?醫生!”
那聲音仿佛隔了一層毛玻璃,周遇聽得斷斷續續,他的身體還在想剛剛那道轉瞬即逝的Alpha的信息素,他想追逐出去,他想要被保護,想要Alpha凝視他。
不,周遇在心裏大吼,眼淚還是不停地掉,他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來,他嗚咽着将頭埋在枕頭裏,全身顫抖。
周景還在說話,但是周遇完全聽不見了。
Beta不理解Omega的痛楚,他們天生不受信息素和本能的控制,但是看周遇要昏死過去的樣子,也知道周遇的狀态不好。
醫生很快就過來,他們講了一堆理論知識,總結來說就是,剛做完手術,Omega痛苦是正常的,只能靠Omega自己扛過去,打鎮定劑是能緩解身體的痛苦,但是精神的創傷則需要患者自己的意志。
等到一周後,傷口愈合,周遇就可以重新注射抑制劑,擺脫影響。
周遇将臉埋在枕頭上,冷汗浸濕了他的鬓發,讓他看起來極為虛弱。
醫生拿出手電筒檢查他的瞳孔,說:“患者的意志力很堅強,觀察一晚上就行了,明天你們就靜養了。”
等醫生走了,周景坐回周遇身邊,看着他說:“何必呢?非要自讨苦吃,從小就這樣子。”
周遇聽到他的話,臉上微微一笑,慢慢回道:“謝謝二哥。”
“跟我說謝!你是該謝我,我被你吓死了好不好?!”周景說,“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粥,等你餓了吃一口?”
周遇知道他在病房裏待久無聊了,便依言點點頭。
周景離開後,周遇才重新擰起眉毛,慢慢吸氣忍耐着噬心的空虛和不安侵蝕他的意志。
他的腦袋混沌一片,像被燒幹了的漿糊,病房有其他床鋪的人打開大門進進出出,周遇什麽都感覺不到。
連聲音都很朦胧,如果不是他努力集中注意力聽周景說話,恐怕他都不知道周景在說什麽。
現在周景不在,他也不再忍耐。
任由感官被燒灼吞噬。
“老太太,我來扶您走吧,您跟我置什麽氣啊?”好像一瞬間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不見,一道男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走廊的腳步聲、病房內患者和家屬的閑聊聲、彌漫在所有空間裏的消毒水味道,仿佛都被窗外的清風吹走,那聲音如此明亮而鮮活,讓周遇想不注意到不行。
明明那聲音在與另一人對話,可是周遇卻聽不見另一個人的聲音,只聽到那男音又道:“您也真是的,摔倒了還自己跑醫院,讓我一頓好找。”
好似一到清澈的溪水流淌而過,把自己身上灼燒般的痛苦都洗去了幾分,他聽着這人說話的聲音便覺得開心。
是誰?
“不要我扶就不要扶吧,那我去叫洛洛來。”那聲音帶了一點俏皮。
周遇忍不住跟着翹起了嘴角。
“唉喲,你別着急起來就打我啊,你勾得着嗎?”那男聲欠揍地說,“行行行,我彎腰給你打,行了吧?長得高又不怪我,不都是您生得好嗎?”
聲音漸漸遠去,周遇感覺到一陣難以抑制的不舍。
為什麽要離開?
周遇急切起來,他忍不住動了動腿,想下床。
傷口因為他的動作被撕扯一下,疼痛重新蔓延開來,周遇突然清醒了過來。
精神一集中,病房內的雜音重新充盈耳畔,他的鼻息間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可是那個聲音消失的沮喪感還在騷擾着他的心緒,周遇閉了閉眼,把手放到大腿外側,狠狠用指甲掐着腿上的肉,刺痛讓他的精神越發清醒。
他哀嘆,随便一個Alpha殘餘的信息素都能輕易地影響着他。
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周遇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等周景買完粥進來,周遇立刻對他道:“二哥,我好多了,我們回家吧。”
“現在?醫生不是說要觀察一晚上嗎?”
周遇臉色蒼白,但是堅決道:“我已經好多了,你看我現在都能跟你正常對話了。”
周景猶豫。
周遇說:“難道二哥你真要陪我在這兒睡一個晚上?你陪過床嗎?”
“那醫院那邊……”
周遇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道:“住院費已經交過了,我們又不算跑單,醫院不管的。”
周景看周遇病歪歪地下床,連忙去扶他,碰到他的身體才發現周遇身體很燙。
“你發燒了?”周景吓一跳。
周遇的面色潮紅,嘴唇卻青白着,他搖搖頭:“二哥,我真的沒事,我們換完衣服就走。”
是剛剛那個Alpha的殘餘信息素影響的,這種被影響程度讓周遇立刻就聯想到了當初碰到孔思敬時的情景,讓周遇本能地感覺到了恐懼。
只是殘餘而已,比孔思敬還恐怖。
由不得周遇不重視。
快速換好衣服,周景半扶着周遇從電梯直接下到地下車庫裏,當汽車從醫院駛離,周遇才靠在車座上,重重呼出一口氣。
“怎麽了?”周景看到小弟的樣子,好奇地問。
周遇不知怎麽的,有一種逃出升天的慶幸感,他緩了緩才道:“二哥,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周景很吃一驚。
周遇點點頭,看着汽車前方的道路回:“真想做個Beta,一輩子都不用受信息素影響。”
周景聞言卻嗤笑一聲,“你羨慕我,我倒真羨慕你,我要是Omega早傍個有錢的Alpha,哪像現在這樣活一天是一天。”
這跟Omega和Beta沒關系吧?明明是你怕吃苦,自己不想奮鬥。
那Alpha的信息素嗅不到了,施加在周遇身上的影響也逐漸消退,周遇重新感覺到了自己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太可怕了,周遇想,希望以後再也不會遇到那個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