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餐廳的時候,周遇和施忘言已經能聊得很不錯了。據施忘言所言,他早年是和爺爺一起住的,剛剛走路的時候,就被爺爺抱在腿上,一句一句地引着學中文。

後來爺爺仙逝之後,他就被帶回到了父母身邊,只是他的爸爸和夏芸都有自己的事業,與他相處時間不多,還沒有待兩年,就進了寄宿學校。

只有聖誕節和暑假的時候,他才能和父母團聚。

他笑着說,小時候和夏芸很不親,暑假好不容易回家,看夏芸帶學生補習,态度細心體貼,再看自己一個人在學校,起居都是自己動手,分外的心裏不平衡,鬧了好久的別扭。

周遇聽得很是驚奇,在他看來,施忘言和夏老師的母子關系是非常得親近的。施忘言孝順非常,夏老師呢,雖然嘴上挑剔這個成年兒子,但是不見他時,能看出心裏十分惦念的。

想不到,他們年輕的時候,竟然相處不好。他臉上露出微笑,兩只眼睛彎彎的,說:“那現在怎麽願意老師帶學生了?”

施忘言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很久沒有移開一下,也笑着說:“我不同意行嗎?老太太固執起來,根本不聽我的話。”

他露出回憶的神色,說:“說起來,她一直都這個性子,我們全家人都沒人不敢不順她的意。我鬧別扭那會兒,她也從來不去哄我,一句軟話都不跟我講。你能想象嗎?我等着她跟我道歉,能不跟她講話就不講話,但她根本沒注意到我的古怪态度,一整個暑假下來,我差點憋死。她還背後跟我爸爸打小報告說我性格陰沉許多,是不是在學校被欺負了?現在學校裏的種族歧視很嚴重,讓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千萬不要忽視我的心理健康等等。我爸爸哭笑不得,只好答應她,一定抽出時間跟我談談,做一個私人的父子談話。”

周遇聽得笑得直發抖,完全想象得出施忘言青春期的樣子。十幾歲的大男孩,心裏十分渴望母親的體貼,但是莫名的自尊心作祟,又讓他選擇了最糟糕的溝通态度,導致事情荒腔走板,變成了只有他一個人難堪的結局。

難能可貴的是,施忘言能夠不因此就責怪夏老師,或是産生怨氣,反而在多年以後,拿出來作為一個美好的回憶來敘述。

這是一個家庭教育非常良好健康的Alpha,他的童年和青春期經歷,決定他成年以後性格的豁達和寬宏。

周遇很羨慕這樣的人,就跟英童一樣,英童也是生活在一個讓人一聽就羨慕的家庭氛圍裏。與他們這樣的人相處,仿佛也能從他們身上汲取到一點“原來人可以活成這個樣子”的美好期冀。

有他們做參照,像他這樣,老是要跟家人互相算計,不敢相信他人,不敢付出的人,其實才是異類,必須要時時警惕,不斷地向更好的自己看齊才行。

他們下了車,去酒店的時候,也一直在閑聊着,直到進了餐廳才停了話頭。

餐廳位于大廈的最頂層,從寬闊的落地窗向外看去,能俯瞰整個城市的絢爛燈火。視線挑高,還可以看見更遠處的江景,光是這份絕佳的夜景就已經讓人忍不住坐下不肯走了。

從轎車駛入餐廳大門的時候,就有服務生一路接待他們,一路領他們上樓。餐廳招聘的侍應生都是外國人,各個身材高挑,樣貌也是中上水準,穿上質地不錯的黑色燕尾服,舉手投足間,立刻就有了不一樣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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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什麽樣的服務沒見過?這倒沒有讓他有吃驚的地方,以前那些名牌珠寶商發請帖給他,邀請他去歐洲觀看珠寶秀時裝秀,那兒的檔次更高,更奢華的宴會,去多了,也就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

只是,餐廳的主廚來接待他們,将他們引到整個餐廳視野最好的位置落座,就有些讓周遇微微訝異。

他們來得比別人晚,這份規格待遇自然引起旁人的側目。幸好他們這兒的場地寬敞,私密性做得好,想窺視也必須不顧身份地站起身才行,倒也沒人真的做出這份丢人的行徑。

主廚是個法國人,但英語十分不錯,一看就是個會做生意的。他待施忘言十分熱情,施忘言将周遇介紹出去的,這個胖胖的法國佬上來就一個熊抱,把周遇一把抱在懷裏。

周遇還沒有怎麽樣,施忘言卻微不可見地沉了沉眉,等這個主廚再想問周遇的信息,施忘言就不太想多說了。

“William,今晚有空運過來的澳洲菲力牛排,我給你留了最嫩最好的部分,還是三分熟對嗎?”那主廚熱情地介紹自己今晚準備的菜單。

施忘言一面聽着,一面留意周遇的神色,注意到周遇有些迷茫,他便道:“今晚主餐是菲力牛排,你要幾分熟?”

周遇這才恍然,笑着:“我怕吃生的,給我七分半吧。”

一向牛排只吃三分熟的施忘言,神色不變,對主廚說了周遇的意思,那法國主廚卻對自己的食材沒有最大限度保留鮮美,不太願意做成七分半熟。

他這家餐廳的菜單都是由當天根據現有的食材定制的,怎麽做,做什麽,全由主廚一手拍板,顧客沒有選擇權。

他對施忘言長篇大論争辯,施忘言微笑着聽着,等他說完,然後擡眼用英語道:“Latelierde,我不想你為難,只是我的這位朋友真的不能吃生的,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位朋友,我很重視他的意見。”

他說完,作勢要起身。那胖主廚臉色驟變,尊嚴重要還是利益重要?想到自己千裏迢迢把餐廳開到這片東大陸上,野心才實行到一半,就要前功盡棄?

“William坐下、坐下,既然是你重要的朋友,我怎麽會掃你的興?”胖主廚選擇了重新做回施忘言的朋友,給了他無底線的包容。

然後不管周遇有沒有聽懂,對了周遇說了一大堆,這才盡興而去。

周遇滿頭霧水,帶着法語腔調的英語,對他而言更是難以理解。

施忘言聽得低頭憋笑,等周遇看過來,就對他說:“你真的要聽我翻譯嗎?他誇你了你很多話,只是……”

周遇滿頭黑線,他連忙擺手,表示算了吧。

上餐很快,周遇倒是吃得很滿意,味道當真不錯,尤其是那道波士頓龍蝦,剝去蝦殼,蝦肉飽滿鮮甜,一口吃下,簡直好吃得讓人想眯起眼睛。

只是等主食上來的時候,周遇看着施忘言切開帶着血絲的牛排放進嘴裏,有些不太适應,連自己這份七分半熟透的牛排都好像帶上血腥味一樣。

這就是飲食習慣的差異,周遇對自己說,不過,他還是決定不虐待自己,放下了刀叉,對施忘言說自己要去洗手間。

他一離開,施忘言也放下了刀叉,對着周遇沒吃兩口的牛排輕輕擰眉。牛排的品質絕對上乘,這是Latelierde的餐廳立足之本,他本人廚藝也相當一流,不然也不會把高級餐廳開滿全世界。

那就不是味道問題了,他想,周遇吃別的菜都很開心,唯獨到了牛排這兒沒了食欲。

施忘言低頭看看自己盤子裏沒吃完的牛排,忽地想到了關卡。

“怕吃生的。”他低聲輕語,一邊搖頭失笑,一邊摘下餐巾,伸手招來服務生,說:“把牛排撤下去吧,再單獨上一份松露炙烤湯汁面包方對面。”

那邊周遇去了洗手間洗了下手就出來了。雖然他今晚吃得多,但其實也沒到想上衛生間的地步。只是想避開一段時間,等施忘言吃完自己的牛排罷了。

雖然之前沒聽懂施忘言和主廚的争論,但是他察言觀色,也知道是牛排鬧的。今晚是他請客,看那牛排來頭不小,怎麽也不能因為自己吃不下就讓施忘言也跟着沒胃口。

餐廳有男士吸煙休息區,裏面有沙發、有水吧,坐下來還能看看這座城市繁華的江景,很是惬意悠閑。

此刻休息區暫時沒有人,他找了個位子坐下,就有服務生過來,他沖對方搖搖頭,對方就禮貌地離開了。

他斜坐在沙發上,正好背對着大門,不想被自己被進來的人打擾。然而沒坐會兒,有新的客人推門進來,周遇沒動,卻感覺到自己坐下的沙發響了一下。

咦?這兒這麽大,怎麽坐我旁邊?周遇心中生疑,果然休息區內的服務生又走過來,只聽那人說:“不用了謝謝。”

這聲音——周遇沒有回過頭,卻感覺自己的脊背不可遏制地僵硬了一下。

那聲音又道:“周遇,不跟我打個招呼嗎?”

作者有話說:

修羅場預熱一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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