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打賭

如此普遍而又親近的備注,卻給季羨陽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更像是盛向在刻意保持着某種距離。

季羨陽剛想走出卧室,卻見盛向已經從廚房出來了。

盛向洗完碗後,一手還滴着水珠。

他摸着鼻尖,走路時劉海時不時地掃過眉,看到季羨陽拿着自己的手機,一邊抽着紙巾擦手,一邊問:“怎麽了?”

季羨陽伸手将手機遞給他:“手機來消息了,”他提高音量,“我沒看啊。”

盛向接過手機,看着屏幕上發消息的名字,那雙微微彎曲的雙眼漸漸展平,嗓音比之前冷淡了一些,但還是帶着像看到無關信息時無所謂的态度:“不用管。”

季羨陽心裏生出一點困惑,但自己有時也對卓女士的消息選擇已讀不回,便聳了聳肩,雙手撐在了窗臺上。

盛向将手機放在一旁,準備脫掉上衣。

季羨陽一看他雙手交叉将衣服卷了上去,下意識地擡手擋住了自己的雙眼,不忍直視道:“你幹嘛?!”

盛向對他反應感到奇怪,便笑出了聲:“換校服啊。”

“那你換吧。”

嘴上這麽說,但季羨陽仍保持着原有的動作。

他聽到衣服扔在床上的聲音,腦內自動上演動盛向昨晚穿睡衣的畫面。

季羨陽将進度條暫停,對自己突然有這種畫面感到很奇怪。

這時陽光已藏入雲卷,可他手心卻出了汗,他呼了出熱氣,問:“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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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向看他一直舉着手,忍着笑,輕輕坐到椅子上,翻開了他的練習冊:“沒有。”

他從書包裏拿出薄荷糖,撕開包裝,對季羨陽說:“睜眼。”

季羨陽聽見後,将手放了下來,一睜眼,便看見一顆淡藍色硬狀物映入眼簾,在光斑照射下,還反射着金點,

又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季羨陽坐在窗臺上,身子一偏,将手又舉了起來,防範道:“幹什麽?”

“薄荷糖。”盛夏又将手往前送,模仿着廣告裏的語氣:“提神醒腦,清新口腔。”

季羨陽腦子品着另外一層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有口臭嗎?!”

“單純讓你提神。”

季羨陽現在很提神了,他腦裏有飄過彈幕:君子不食嗟來……

“吃嗎?”盛向看他眼睛沒有聚焦在自己身上,指不定又在想些什麽。盛向直接将薄荷糖送到離他的唇一尺的距離,“還是要我喂?”

季羨陽的背已經靠在窗臺的透明玻璃上,身子再偏就摔地上了。

他很想将盛向的手推開,也許是因為經歷了昨晚的事,季羨陽對他的感覺好了不少,本能反應居然是接過他遞來的薄荷糖。

“我自己有手。”季羨陽将淡藍色硬塊含入了口中。

很快,清香的薄荷味擴散至口腔的各個部位,就連吸入的空氣也與薄荷香混合在一起進入到肺裏。

季羨陽咔蹦一下将糖咬碎,被這刺激的香味打了個噴嚏。

“坐下來寫剩下的兩道題。”盛向看他揉着鼻,将按動筆放在他數學練習冊上,“我給你講。”

季羨陽舔過牙縫裏殘留的糖渣,回道!“不寫。”

“不寫?”盛向仰頭看着季羨慕陽,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你昨天不是答應了嗎?”

季羨陽跳下窗臺,理了理衣服,帶着點怒氣:“我答應什麽了?”

“你昨天也沒說,不就是默認了今早寫嗎?”

季羨陽對他這毫無縫隙的語言邏輯再一次感到無言反駁。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過筆,找到畫三角符號的兩道題,讀了幾遍後,就看着題不動了。

盛向看着他下颚線明顯的側臉,努力讓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題上,清了清嗓子:“我講吧。”

季羨陽快速将冊子推過去,勉強将身子挪往盛向那邊的方向。

盛向自己做題會拿筆畫出其中幾個最重要的條件後,大概就有思路下筆,但季羨陽和他有差距,只能把每一個地方的條件給他聯絡起來,一遍一遍地讓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在盛向給他講到最後一道題的時候去,季羨陽腦子一短路,對其中一個步驟很有疑問:“等等,”他指着盛向在草稿紙上寫着的一個字母,像一個勤奮好學的小朋友,“這個「e」是什麽?為什麽數學題裏會有這個英文字母?我們最後要算它嗎?選項裏有嗎?”

盛向對這個疑問機器人充滿了耐心,他吸了一口氣,将季羨陽所有的問題用一句話回答:“「e」指橢圓離心率,教材上有,這題必須要算。”

他将草稿紙挪了過去,眼睛跟着筆尖在紙上游走,長而細的字體在紙上顯得極為好看。

窗外輕風一吹,樹葉不斷搖曳,金輪又從雲中透射,照在兩人身上。

季羨陽眯起了眼,不自覺地往盛向身上瞟,看着他校服衣領的兩個扣子敞開,喉結跟着他說話的動作上下滑動,竟有些出神,心裏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好像并沒有看盛向時內心別扭的感受。

盛向看他眼睛亂瞟,目光似乎還掃過了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揚:“我講完了。”

“啊?”季羨陽這位補習學生後面根本沒聽。

“沒聽懂?”盛向将他練習冊合上,“再講一次?”

季羨陽撒謊:“不用。”

他抛開剛才內心有些怪異的想法,想到盛向之前擅作主張的行為,把練習冊扔進書包,在大腦裏組織了比較有禮貌的語言:“你為什麽認為…我可以補習提上去?”

盛向沒想到他還記着這件事,但他也毫不意外。

他對季羨陽這問題好像是之前就已想了答案,他坐在椅子上,手肘離季羨陽的手臂就快貼上了,仿佛都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溫度。

“你在跑道上能飛馳,學習上肯定也能奔跑,”盛向的聲音随遠方間斷的蟬鳴一同進入季羨陽的耳朵,“我不能保證讓你成為一躍千裏的黑馬,但至少能讓你踏入特招分數線而成為鳳凰。”

盛向看着他,表情平靜,聲音像是從沉悶的水咕聲:“你很優秀,我也相信你特招的夢想會實現,所以我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只需要讓你達到分數線,給你擔保而已。”

季羨陽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了,半天說不出話。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盛向說話突然變得這麽正式,但很明确他的表意。

但季羨陽并沒有之前的抗拒和發火的沖動。

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為盛向知道自己的夢想而感到驚訝,雖然盛向一問老師或者同學就會知道自己想走的路是特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吃驚。

“我……”季羨陽從喉嚨眼裏就只能擠出來這麽一個字。

盛向再離他近一點,醞釀了一下:“給你補習,就相當于為我自己再鞏固了一遍,雙贏。”

季羨陽心裏的天秤漸漸傾斜,手指彎曲了起來,咬着唇,将身體癱在了懶人沙發上。

他心裏并不是真的抵抗補習,也不是因為他媽拿自己與盛向作比而産生厭倦,真正的原因是覺得這條路對他來說太漫長了,他之前跑了很久也沒見有什麽進步,比在賽道上奔跑難得多。

還有……

啧。

季羨陽心裏想着以前的生活,又想到今早他媽今日恢複了他的資金鏈,不禁雙手摸了把臉,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盛向看他躺得像一條長蛇,沒了聲音,便轉了語氣:“你智商有問題嗎?”

季羨陽停止沒用的思考,立刻将腰彎了起來,沖他吼:“你他媽才有問題!”

盛向看着衣服松垮在腰腹的季羨陽,将手撐在自己的下巴,偏頭看他,嘴角笑意加深:“既然沒問題,那打個賭吧,如果你達到特招分數線,師父你來當,我都聽你的。”

他又做出一副痞浪子的表情:“現在學習這塊兒我會幫你。”

季羨陽複雜的心情成為被他引成不服,他哼笑了一聲,想起自己今後可能會有二開頭的零花錢,便用手指着自己:“什麽都聽我的是吧?”

盛向眼眸微微一彎,朝他點頭,對自己成功地使用了激将法而微微一笑。

季羨陽在內心掙紮,最終起身,俯視着他,壓低了眉頭:“得,到時別慫。”

其他的倒季羨陽沒想好,但他一定會吃窮這書生,讓他也感受一個月沒錢的日子!

——

金陽慢慢升至頭頂,照得大地泛着金黃,人們身上出現一環環彩色的光圈。

季羨陽在下了自己都覺得無比荒缪的賭注後,将睡衣嫌棄地送給了盛向,和他一同出了門,去手機店修他的碎屏手機,等到了飯點後,兩人在外面吃了讓季羨陽覺得油得要死的炒飯,在心裏罵罵咧咧地掏了錢。

盛學霸幫他算了算,天價維修費和飯錢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幾百塊,要不是盛向借着他讨人喜的嘴砍了價,季少爺估計會消費至三位數。

盛向像往常一樣單垮着雙肩包,另一只手拎着暴躁小爺因為知道書包裏零食的真相而生那牆頭草的氣差點忘記拿走的黑色書包,和季羨陽并肩走着。

學校裏的學生都像是打了雞血,在操場和教學樓裏制造噪音,伴随着斷斷續續的蟬鳴,讓季羨陽兩人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季羨陽打着甩手,一路保持沉默,不知道怎麽和盛向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麽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都在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着他們。

兩人走至教學樓走廊時,季羨陽借着教室門上的反射影子看了看自己的臉,發現自己臉部沒有什麽髒東西,便不在乎了。

盛向将關着的教室後門輕輕打開,只見一群人紮堆在前排補作業和閑聊的,後排幾乎沒人。

不,季羨陽前桌正在靠着牆啃雞翅飯。

季羨陽走到座位上,拉開椅子,伸出手:“書包給我吧。”

前桌一聽到季羨陽的聲音,嘴裏啃飯的動作立馬停住,轉過頭去。

只見盛向将書包遞給了他,自己坐到椅子上,再從自己的書包邊側拿出保溫杯,起身朝走廊的接水中心接水去了,走的時候還不忘問季羨陽:“喝水嗎?”

季羨陽想到自己剛才吃的炒飯,便從書包裏掏出被盛向騙着新買的運動水杯,遞給他:“喝。”

丁鶴又看着盛向回來接過季羨陽手機的水杯,朝教室的儲物間接水去了。

整個過程銜接自然,氣氛融洽。

季羨陽擡眸瞥了一下他親愛的前桌。

丁鶴內心一慫,反而覺得季羨陽周圍散發着戾氣,似乎下一秒就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作者有話說:

紅包雨在評論區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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