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六
明堂自然也知道, 這是唯一的辦法,可他們去哪裏找證據呢?
邱少揚安慰他,“別怕, 他不是來自首的嗎?那我們就讓他有來無回。”
“你打算怎麽做?”
邱少揚道:“既然他來自首,我們就讓他自己說,他想将責任都推給趙婉,那就要看他編故事的水平到底有多高。然而,他的演技非常的拙劣, 俞智煊是我們的底牌,盡管俞智煊當年年紀小, 但他的證據并不是完全沒有法律效力的, 情況還不算太壞。另外,我建議你安排人查一查魏海和15年前案件的兇手有什麽關系,我有預感, 15年前就是他在背後操作。”
明堂眼前一亮。
他怎麽就忘了, 還有15年前這個案子,從15年前的案子找突破口, 一樣也能将魏海釘死,“好,我這就安排人查。”
挂了電話, 明堂立馬着手安排。
唐岩在一邊也把事情聽到七七八八了, 不免得有些擔憂, “萬一找不到證據怎麽辦?”
“那也不用怕,他想逃脫制裁, 也沒他想的那麽容易。”邱少揚道:“當年案件的惡劣程度和影響程度, 即使是從犯, 也是有可能判死刑的, 何況再加上一份物證一個人證。”
盡管邱少揚這麽說,唐岩還是有些擔心。
邱少揚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點半左右,兩個人拿到了鑒定報告,邱少揚立馬打電話給明堂。
明堂此時正在回春城的高速上。
“報告拿到了,你那邊什麽情況?”邱少揚問。
明堂道:“一個半小時後市局彙合,我安排蘭寧去查15年前的關聯了,你要是先回去了,可以問問他進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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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寧那邊突然接到明堂的要求,立馬就投入工作中,不過還真的讓他查到了一些東西。
魏海15年前在春城居住過一段時間,就住在鳳凰西區,距離15年前案發現場僅僅三公裏,而15年前的兇手就是他所承辦的項目下的一個工人。
這對于案件來說,絕對是一個重大發現。
蘭寧将當年這個項目能找到的工作人員全部的資料都找到了,不在本市的就通過電話做調查,而在本市的,他準備上門走訪。
要證明魏海和十五年前的案件有關聯,就一定要找到證據,那麽第一步就是要證明魏海和15年前兇手的關系如何。
邱少揚到市局的時候蘭寧并不在,真的如唐岩所說,他收獲了很多目光,其中女警格外的多。
邱少揚快步的到了重案大隊的地盤,陳顏佳看到他,一臉花癡的招手打招呼:“邱顧問。”
邱少揚朝他點了個頭,看了一圈沒看到蘭寧。
陳顏佳道:“邱顧問你坐會兒,明隊過會兒就回來了。”
“不坐了,蘭寧出去了嗎?”
陳顏佳點頭,“是,他去走訪15年前案件的知情人去了。”
邱少揚了然的點點頭,對陳顏佳說:“我去痕檢了,明隊回來了讓他給我電話。”
“好。”
沒到一個小時,明堂回到市局,魏海直接被送進審訊室,明堂按照陳顏佳說的給邱少揚打了電話。
兩分鐘後邱少揚就出現在重案大隊的辦公區,陳顏佳指了指辦公室對他說:“明隊在裏面。”
邱少揚點了個頭,走向明堂的辦公室,正準備敲門,門就被拉開了,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
明堂被吓了一跳,邱少揚到還好。
稍稍平複心情過後,明堂詢問邱少揚的意見:“要先去看看嗎?”
邱少揚搖頭:“不,晚點再去,現在還不着急,讓他先呆着,消磨一下他的耐心先。”
“行。”
明堂原本是準比突擊的。
“這次審訊我就不參加了,我在觀察室觀察。”
明堂有些驚訝和不解:“為什麽?你可是我的主力。”
邱少揚是第一次聽明堂說這話,心裏還确實是挺爽的,但他依舊決定不參加,他給明堂解答困惑:“我不在,他的狀态會放松很多,更容易突破。”
“行,後方有你督陣,我也能放心。”明堂道。
邱少揚打趣道:“怎麽,這麽快就成了我的小迷弟了?”
“是啊。”明堂看着邱少揚的眼睛,說道:“被你征服了。”
那一瞬間邱少揚呼吸都停滞了,他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
明堂這話是發自肺腑,沒有半點的客套,正因如此,這句話對邱少揚才有如此大的沖擊力。
對于邱少揚來說,明堂的這一句話,比他破了這個案子更有成就感。
在邱少揚眼裏,明堂也是一個優秀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但不代表他就會輕看明堂的實力。
就像唐岩說過的,但凡明堂能力不行,他也坐不住重案大隊隊長的位置。
征服明堂,就像征服了一頭兇猛的雄獅。
邱少揚伸出手攥成拳朝明堂揮出,明堂立馬迎上,兩拳相撞,這是他們男人的加油方式。
邱少揚道:“加油,祝你凱旋。”
明堂眨了一下眼睛,挑眉說道:“會的。”
半小時後,明堂和陸長風出現在審訊室,邱少揚走進了觀察室,帶上了記錄員給他的耳機。
魏海手上戴着手铐,坐在他們的對面。
陸長風坐在主審的位置上,明堂在副審,在他們身後的單面玻璃後站着邱少揚。
陸長風開口打破了沉默,“開始吧,既然你是自首的,那就說一下你為什麽殺張義安一家,以及你的全部作案過程。”
魏海抿了抿嘴,看了明堂一眼,對于沒看見邱少揚他還是有不習慣的。
明堂眼神默然,即使魏海看過來,他也依舊是那副表情。
魏海被迫只能面對一個初次相見的陸長風。
陸長風審訊方面是有自己的節奏的,魏海沒立馬回答他也不急,就靜靜地等着。
半晌,在陸長風和明堂的雙重注視下,魏海才緩緩開口。
“張義安一家并不是我殺的。”
這話一點兒都不出乎意料,哪怕他說張義安一家的死和他沒關系大家也不會驚訝,不然他怎麽會逍遙法外30年呢?
陸長風和明天誰都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這裏是警察局,是陸長風明堂的主場,是一個讓人有心裏壓力的地方。
魏海以為他們會問原因,沒想到二人沉默,他只好自己說下去,“殺人的是趙婉,不是我。我只是幫她處理屍體,一些都是她威脅我的,如果我不按照她說的做,她就要把我和她的事情曝光出去,我當時正在和老婆打離婚官司,如果我婚內出軌的事情被我老婆發現,我就什麽都沒了,所以只能按照她指示的去做。”
陸長風在心裏冷笑,面上卻依舊毫無表情,“你說是趙婉指使你的,你可有證據?她是如何殺人的,她又是怎麽指使你的?”
“她是通過電話和我說的,只有我和她知道。”魏海說,“她給張義安一家注射了苯巴/比妥鈉,然後将他們肢解了,打電話叫我到張義安見,我一開門就看見了桌上的屍塊兒,當時我就想報警,她威脅我如果報警她就把我和她的事情告訴我老婆,我只能按照她的要求,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讓我給每一塊兒屍塊兒都标上碼子,然後用床單拎到屠宰場挂起來。”
明堂問:“他打電話給你的時間是幾點?”
魏海道:“下午五六點。”
“那你抵達張義安家是幾點。”陸長風問。
魏海:“八點左右吧。”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你八點鐘到張義安家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一桌子的屍塊兒。将被害人一家4口肢解成76塊兒,即使是用電鋸,最快也需要30分鐘才能完成全部的肢解,被害人被肢解的時候并沒有死,也就是說,第一個被肢解的張義安死亡時間應該在7點到7點半之間。而經過我們的法醫檢測,張義安的死亡時間在晚上九點到十點之間,你是想告訴警方,即使張義安被直接切割成很多塊兒,但他還沒死,一直堅持到9點之後才死的嗎?那他還真是身殘志堅啊。”
“噗。”在觀察室記錄的警察笑出了聲。
邱少揚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魏海眼神明顯有些慌亂,“大概是我記錯了時間,我當時太慌張了。”
“這麽重要的時間你都能記錯?”明堂才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另外苯巴/比妥鈉也不是注射了就立馬就能讓人陷入昏迷的藥物,即使是過量的,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兩個小孩比較容易控制,但兩個成年人,趙婉如何控制的住?張義安的注射點在脖子上,張義安有一米八,而趙婉僅僅一米五五,他是如何做到平行将針紮入張義安的頸部的?難不成張義安主動蹲下來給她紮?還是你想告訴我趙婉能憑空長高20厘米。”
明堂繼續說道:“當晚八點,趙婉人在城裏是有打卡記錄和人證的,你想污蔑也應該稍微把故事編的靠譜一點吧。”
魏海:“······”
明堂敲了敲桌子已示警醒,嚴肅道:“你最好如實的交代作案過程,否則你的量刑只重不輕。”
魏海又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審訊室內又變得安靜下來。
明堂坐了一會兒,有些坐不住了,和陸長風說了句什麽,便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邱少揚見狀,摘下耳機也從觀察室出去,剛好與明堂碰面。
明堂下巴一擡,和邱少揚說道:“我去窗口抽根煙。”
邱少揚跟在他後邊,兩人一起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看着樓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明堂抖了一下煙盒,遞了一支煙給邱少揚,自己叼了一根,拿出打火機先幫邱少揚點上,再點燃自己的。
吐出一個煙圈,明堂才道:“感覺不太對勁兒······”
邱少揚仔細的回想着剛才短暫的對話,也有同樣的感覺,但現在這個情況,他也說不出哪裏不對,便提醒邱少揚,“俞智煊的證詞,先別急着抛出來。”
“你擔心等會兒還有反轉?”明堂看向邱少揚。
邱少揚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準,我感覺他能謀劃兩場謀殺都沒被警方發現,就他剛才的表現而言是不相符的,所以接下來的對話你穩一點兒,盡量讓他多說一些,挑他的破綻。咱們是不能誘供,但心理戰略玩一玩還是可以的。”
明堂明白了邱少揚的意思,擊垮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希望,再打碎他的希望,再給他希望,再打碎他的希望。再強大的心髒,也經不住這麽折騰,何況他們手裏還有一個大錘沒出。只要找準時機,重拳出擊,必然讓魏海崩盤。
明堂朝邱少揚豎起大拇指,“邱顧問,你就是我的幕後軍師。”
邱少揚挑了一下眉,看他有抽第二根的打算,提醒道:“你出來的有點兒久了。”
明堂只好收了煙,和邱少揚說道:“那我回去了,晚上你有空嗎?”
“怎麽了?”邱少揚問:“想約我啊?”
明堂笑着說:“沒什麽,就是大家覺得這幾天你太辛苦了,想請你吃頓飯。”
“案子還沒結吃什麽飯。”邱少揚道:“等案子結了再說吧,我晚上去看看我爺爺。”
明堂打了個響指,“那就說定了啊。”
明堂滿面春光的走回審訊室,陸長風看他這模樣,都懷疑他出去抽的不是煙而是興奮劑,要不是因為在審訊室裏,他肯定要損上兩句。
邱少揚重新走回觀察室,靠在後面的槍上看着裏面的狀況。
自打明堂進入審訊室後,魏海的狀态就發生了改變,這一點陸長風注意到了。
果不其然,明堂坐下還沒一分鐘,魏海就再度開口了:“我承認剛才我撒謊了,但我确實是被趙婉脅迫的,那天下午我回城裏,趙婉坐了我的車,車上她和我說她殺人了,讓我協助她晚上她的計劃,工廠的賬是我在管,我從賬上拿錢做了假賬,以前趙婉在廠裏做財務的時候就發現了,她拿這個威脅我,如果我不幫她,她就會拿着證據報警,加上我和我老婆離婚,她說要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她還騙我,說只要我幫了她,她就會和張義連離婚和我在一起,當時我也是真的喜歡她,所以就答應了她的說法。”
“人确實是九點以後才死的,下午趙婉坐我的車之前就給他們注射了苯巴/比妥鈉,八點半左右我和趙婉從城裏回到澤陽鎮,到鎮上差不多是十點左右,趙婉負責分屍,我負責幫他标碼,十一點半左右,我和她一起将屍塊兒運到屠宰場挂上後,我們又從屠宰場回到市裏,送趙婉回市裏上班我又趕回屠宰場開門。”
明堂道:“還不說實話嗎?三十年前從澤陽市到石城,開車少說要是三個小時,即使是現在也要一個半小時,你們是如何一個半小時從城裏返回鎮裏的。”
魏海解釋道:“那是因為你們只知道一條路,有一條捷徑,只是路不好走沒什麽人走,我家裏市裏經常兩頭跑所以知道那條路。”
邱少揚立馬叫小丁去核實這個情況的真假。
很快小丁就帶回了一個準确的消息,魏海說的是真的,确實是有這麽一條路,現在已經荒廢了。理論上開的快的話,确實存在一個半小時抵達城裏的可能。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鎮上的人說當晚沒有車經過,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經過鎮上。
魏海非常聰明,他回鎮上的時候從鎮上經過,很多上班的工友都看到了他的車,因此即使他當晚的不在場證明不充分也沒有被懷疑,正是因為有這個時間差,所以他在一開始就被排除了作案的嫌疑。
邱少揚通過耳機對明堂說,“別放松。”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當真假參半的時候,就很難分辨出他哪句話是假的,也就最容易迷惑人。
魏海道:“所有的我都交代了。”
陸長風冷笑,“真的嗎?那不如我幫你回憶一下15年前的風扇挂屍案吧。”
魏海的身體明顯的一抖,但由于他低着頭,大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确實是緊張了。
“15年前的風扇挂屍案的兇手與你有着同樣的背景,都是農村出身,父親都是殺豬匠,同樣是早年喪父,進城後被城裏的親戚瞧不起,而後你的婚姻不順利,馮曉梅的原生家庭條件雖然不好,但她家親戚有權,你倒插門進去依舊處處受排擠,沒有一點兒男人的尊嚴,和同樣失去尊嚴的趙婉報團取暖,趙婉卻背叛了你,屠宰場倒閉之後你無處可去,又和馬曉梅複了婚,岳父給你介紹了新的工作。”明堂慢慢的說着魏海這些年的經歷,“兇手是你手下的一個員工,而這起案件的作案細節與屠宰場案高度的吻合,這是巧合嗎?”
魏海越聽便越是憤怒,但他還在忍着,面對明堂的心心理攻擊,他道:“沒什麽好解釋的,30年前的案子很多人都知道,他或許是聽到別人說過,記下來後模仿了。風扇挂屍那個案子的屍體和屠宰場的案子也并不像,屍體上并沒有出現碼子。”
明堂和陸長風同時對視一眼,都笑了。
魏海有些不明所以他們在笑什麽。
明堂很快就為他解答了疑惑,“風扇挂屍案警方并沒有對外公布案件細節,你是怎麽知道屍體上沒有标碼子的?”
魏海的臉色瞬間慘白,等他想要掩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邱少揚忍不住說道:“漂亮。”
明堂聽到後唇角微微上揚,邱少揚誇他了!
陸長風當然也帶了耳機的,轉頭看了明堂一眼,看他一臉滿足的模樣,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啊。
明堂是不是有點兒太在乎邱少揚了······
不是有點,就是很在乎,邱少揚一句誇贊他都能高興,有情況啊,有情況。
但他也沒忘記他現在在審訊室裏,這個瓜晚點再吃也還新鮮。
魏海遲遲沒有答話,明堂幫他說了:“只有兩個解釋。一:你去過案發現場。二:你就是風扇挂屍案的背後真兇,警方抓到的兇手不過是你的計劃執行者而已。”
“魏海,你還有什麽要說的?”明堂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魏海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初了,“我手裏有一瓶敵敵畏,我說喝了這個就會死,對方非要過來喝死自己也要我承擔責任嗎?”
明堂道:“不要偷換概念。就拿你舉的例子來說,你也要負相對應的責任。”
魏海突然笑了,“那你們就拿出證據啊,證明我是幕後兇手。”
“當然有證據。”明堂舉起了一份一直放在說上的卻從沒動過的文件袋,對魏海說道:“這裏面是一份證詞,大概你也沒想過,你去糾纏趙婉時和他的談話,被別人聽到了。而這個人已經把你和趙婉的罪行全部都告訴警方了,證據就在我手裏的這份文件裏。魏海,這次你逃不掉了。”
原本他們勝算并不大,加上魏海自爆的這一條證據,他們的勝算瞬間增大,如果蘭寧那邊還能拿到更鐵的證據,直接就能送魏海上路了。
魏海兩次都說了假話,不僅不能算投案自首,罪名只會更多。
到此,魏海算是滿盤皆輸。
走出審訊時,明堂感覺神清氣爽,邱少揚站在走廊外等着他們出來。
明明是等他們兩個,明堂心裏卻認為邱少揚是專程在等他。
他上前幾步,将陸長風落在了後面,和邱少揚撞拳後簡直不要太開心,“我們這幾天的辛苦沒有白忙活。”
邱少揚點點頭,朝陸長風點了個頭,說道:“辛苦了。”
明堂道:“不辛苦。”
陸長風:“······”又沒和你說,瞎回答個屁。
邱少揚和明堂說:“明隊,大局已定,我就先撤了。”
“啊?”明堂還沒從剛剛的興奮勁兒裏回過神呢。
邱少揚又說了一遍,“我先走了。”
“那我送送你。”
陸長風心道:送個屁,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搞得一副再也見不到的架勢做什麽。魚S希B椟2伽
兩人一起下樓,邱少揚進車,明堂囑咐道:“回去慢點開。”
“知道了。”邱少揚對他說,“回去吧。”
明堂回到重案大隊,陸長風便不陰不陽的笑他:“哎呦,我們大隊長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跟着人家邱顧問回家了呢,還‘我送送你’,眼睛都快長人邱顧問身上了。”
“滾。”明堂禮貌的豎起來友好的中指。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