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沒有你的生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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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正午,沈易窩在暖暖的獸皮裏不肯起來,擡眼看看房間裏用來采光的窗戶,大鵬在窗臺上叽叽喳喳的叫着。真是讓人莫名的心煩,翻了個身,用獸皮蒙住了頭,只留下軟軟的棕發露在外面。
“易易,出來吃飯!”尼亞已經是第二次來敲門了,看着沈易用了兩天編的竹門,尼亞嘆了口氣,裏面充滿了無奈的意味。禹今天早上就離開了,送行的時候,這孩子明明沒有什麽異常,笑的還十分燦爛,可是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不起來。
達摟上尼亞的肩膀,對擔心沈易的尼亞說:“不要擔心,禹剛剛離開,易易肯定是躲在被窩裏掉眼淚。”拉着雌性的手就要走,“莫斯不是讓你教他做竹筍蒸蛋嗎?快去吧。”意味深長的看了關上的門一眼。
沈易早就聽見兩人的對話,才開始不想搭理,可是達越說越過分,已經成功惹怒了在房間裏的他。什麽“躲在被窩裏”?!什麽“掉眼淚”?!自己明明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早上起太早,睡個回籠覺而已,要不要說的像梁祝十八相送一樣凄慘哀怨?!
“碰!”無辜的竹門被人狠狠推開,撞在了側面的石牆上,沈易一聲不吭直接繞過達和尼亞進了廚房。這一出,弄得兩個父父相當無辜,特別是達,只見他摸摸鼻梁,對尼亞問道:“不會是我猜中易易的心事,所以易易生氣了吧?”也不至于生那麽大的氣啊,看看面前壞掉一半的竹門,達摸摸下巴,又重新拿來一些新的竹篾開始編。
尼亞瞪了一眼獸人,猶豫的站在廚房外面看了一會兒,唉,還是先去找莫斯吧。
沈易像上了馬達一樣在廚房忙碌着,用竹刀把竹筍切成片,不知道是什麽野獸的肉切成肉片,撈了一塊油脂放在鍋上等它溶化後,将肉片放入鍋中,等到肉基本沒有血色,就把竹筍片放入鍋中一起翻炒。擦擦頭上快要滴下來的汗水,沈易将菜裝盤,竹筍炒肉片,肉質鮮嫩,竹筍清香,好像還沒來得及給禹做,他就要離開了。
甩甩頭,吃不着就吃不着,少吃一頓還會把他餓死啊,不過獸型應該挺耗費能量的,一個人在樹海需要時刻保持警惕,又不能随時變成人形。
沈易拿出今年新出的野菜,味道跟椿差不多,把蒜拍成蒜蓉,做了一道蒜蓉炒椿,蒜特殊的味道在這裏很受歡迎,只是吃完以後味道的确……不太好聞,加上剛出的椿,尼亞應該會愛吃。不知道禹在樹海會不會成天吃烤肉,這樣對身體不太好,而且一年的烤肉,想想沈易就覺得膩。
應該多教他認幾種野菜的,不過長年累月和自己在一起,禹相比其他獸人還是知道好多種野菜的。沈易拿出醋果,把昨天尼送來的魚洗幹淨,刮去魚鱗,掏出內髒,切成一片片的,打算做醋溜魚片。放入早就配好的調料,加入适量的水,等到湯汁沸騰後,沈易小心翼翼的把一片片魚片放進去燙熟,趁着魚肉還很鮮的時候,就立馬起鍋裝盤。
禹挺喜歡吃魚肉的,記得秋獵那時,他還一臉不情願的吃魚肉,現在嘗到甜頭了,恨不得天天吃,只是在樹海恐怕不是想吃魚就可以吃魚的。
再做一個秘制紅燒肉吧,禹之前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
達和尼亞從午飯等到了晚飯,沈易才端着一盤菜出來,兩人同時松了口氣,還好,沒出什麽事情。但是等沈易彎下腰放好盤子,尼亞看見沈易身後的廚房放滿了起碼有20多盤菜,從清蒸到紅燒,從蔬菜到肉類,從爆炒到炖湯,像是用盡了畢生所學一樣,耗費了自家所有的食材,一下午做了那麽多的菜。
尼亞看了達一眼,達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不如讓莫斯一家過來熱鬧熱鬧。”他們三個人吃那麽多菜,這不是要撐死的節奏嗎?
達迅速逃離現場,在院子裏對隔壁的納大聲的邀請,“納,要一起吃飯嗎?”言下之意是快來救救我們。納探出個頭,笑着回答,“好啊,莫斯準備一下就過來。”莫斯今天也做了很多菜呢,既然老友都那麽說了,不如大家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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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莫斯一家端着菜進來時,看到桌子上擺的滿滿當當的菜,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光是桌子上的菜就已經夠他們吃的撐死的了,再加上手中的菜……納搖搖頭,獸人是不能浪費食物的。
莫斯把尼亞扯到一邊問:“怎麽做那麽多菜?”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而且看現在的情況,估計尼亞家所有的食材都在這裏了。
尼亞欲哭無淚,只能指指坐在桌邊的沈易,“禹走後,易易終于發作了吧。”今天送行時,他就覺得奇怪,沈易就像是咕咕雞的蛋,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包裹起來,不讓人發現他的感情。
納勉勉強強扯出一個微笑,對滿臉歉意的達說:“要不叫上尼那小子,還有瀾一家,嗯,”看看一旁站着的德,“再叫上亞拉和美娜吧。”德到現在都沒有和美娜有什麽進展,他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達點點頭,就和納一起出去搬救兵。沈易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天都沒吃飯的人,沒有自己動手,也沒有要求開飯,只是靜靜的坐着,想禹今天有沒有吃飯。
尼一進來就看見這般情景,心裏很是不好受,可是他只是沈易的朋友,要想過這個關,還要沈易自己努力,于是挂起微笑,對沈易說:“今天的菜色好豐盛啊。”就是……多了點。
沈易聽見熟悉的聲音擡起頭,尼?他怎麽會在這裏?“尼,你怎麽來了?”
“我來混飯吃啊。”随便編了一個理由,拿起桌上的一根烤竹筍就開始啃。看見他說到做到的樣子,沈易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笑,笑聲越來越大,甚至連堆滿笑容的臉上都開始有淚水滑落。
沈易擦幹眼淚,對周圍關心他的人點點頭,禹走了,還有那麽多的人在保護他,不過是一年,眨眨眼就過去了。
“我們吃飯吧。”夾了一塊肉放進尼亞的碗裏,今天尼亞可沒少為他操心,對不起了,阿爸還有未來的阿弟。
衆人剛一開始還不适應沈易的轉變,只是小心翼翼的吃飯,沒有什麽對話,但是到後來,納、達、瀾三人就像喝了酒一樣,開心的聊着那些年的狩獵故事,還越說越往血腥暴力的方向發展。不時引得尼亞一巴掌拍在達的頭上,莫斯嫌棄的掐着納的大腿,瀾就更不用說,當晚就被踹下了床。
沈易坐在美娜和尼中間,尼的旁邊是出人意料一直比沈易還沉默的德,沈易推推美娜,“不要顧着吃飯,之前不是有很多話要對德說的嗎?”他對慢性子的兩人真是無語了,德現在也有自己的成就,美娜大可以要求結伴了。
美娜猶豫了一會兒,就像沈易說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站起身,拉着德就往外面走。一直默默觀察美娜的德,順利的被美娜拉到了沈易家的院子裏。
“我有話說。”美娜看看還是沒有看他的德,氣不打一處來。
“什麽?”德問道。
美娜拉住德的手,對尴尬的德說:“你現在已經完成你的諾言,是時候……”說到這裏有些臉紅,幹脆放棄說下去,直接吻住了獸人的嘴唇。
撒嬌似的輕輕□獸人的唇邊,手緊緊的攀上獸人的臂膀,以免自己腿軟站不住。
現在德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懷裏的雌性,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就是他不想推開努力的雌性,于是一直是一根筋的獸人,終于開竅了。大力的吮吸着雌性的唇瓣,奪走他口中的空氣,一吻到天荒。
沈易在門口欣慰的笑着,一回過身子,就看見尼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問:“怎麽了?”是不是剛才又一不小心露出了那副死樣子。
尼搖搖頭,走到沈易跟前,“禹在走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那個比誰都驕傲的獸人,用卑微的語氣請求他。
沈易緊張的拉住尼的胳膊,搖了搖,追問道:“什麽?”禹和尼因為自己一向不對盤的,怎麽會見面?還會有事情交代呢?
“他說,幫我照顧易易。”沒什麽感情的起伏,可是沈易仍舊能從這句話中敏銳的發現一些什麽,比如禹對他的擔心,還有禹對他勝過任何人對他的愛。
“這句話比什麽都好聽,謝謝你,尼。”比起“我愛你”“我喜歡你”,他更喜歡獸人的這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對不得已的人說的話。
尼溫和的笑笑,接着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嗎?”是為了讓你感動,還是讓你感謝我,都不是,“我是為了告訴你,我不會照顧你。”也沒有這個能力天天陪伴在你身邊,代替禹的位置。
沈易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只能小聲的問道:“為什麽?”
尼還是那樣開朗的笑着,像是沒有說過那句傷人的話一樣,“因為只有你才能照顧你自己。”沒有一個人可以陪伴你,讓你放心的依靠,你只能孤獨的挺過這一年。
“我知道了。”沈易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臉上,轉過身,看看正在你侬我侬的德和美娜,“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沒有看輕我的能力。
沈易靜靜的坐在院子裏,觀察着獸人之地的夜空和地球有什麽不同,也回想着剛才瀾和卡瑪對自己說的話,和尼一樣,他們都希望沈易能照顧好自己,在禹回來之前。
他們不知道的是,沈易在送行時對禹說的那段悄悄話。
沈易走近正在檢查行李的禹,将手上的東西交給他,那是一塊普通的獸皮,乳白色的表面畫滿了禹看不懂的紋路。
“這是?”禹接過獸皮,晃了兩下。
沈易靠近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記得我們第一次秋獵的營地嗎?一直向着泥土變紅的方向去,等到泥土真的是紅色時,在那裏住下來。”紅色的泥土,新的家園,那是沈易上次沒有找到的地方。
禹沒有多問為什麽,但是沈易這幾天來一直在踟蹰要不要讓禹到那個地方去,異象還沒有顯露出來,但是沈易心中始終非常不安,禹一個人獨自在外,如果碰上了異象,那麽毫無疑問是死路一條。
“還有,”沈易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圖形,“這是我們的暗號,你把這個圖形刻到你一路經過的樹上。”
禹也拾起一根樹枝,照着比劃了兩下,他不知道沈易讓他學的是漢字裏的“易”字。
沈易看看時間差不多,踮起腳尖在獸人的嘴唇上印上了一個吻,眨眨眼扯出一個微笑:“壯士,保重!”
看着火堆裏跳動的火苗,禹想起來早上沈易的笑容,不由的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恨不得現在回到部落狠狠的把沈易給就地正法了,但是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禹拿起一串烤肉,嫌棄的聞聞,沒有沈易做的好吃。
突然他站起身,迅速變為獸型向着一個方向追出去,那串烤肉還來不及進他的肚子,就凄涼的躺倒在地上。
第一次異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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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性,”一個剛剛變化成人的小獸人追在沈易後面,揪着獸皮裙的一角打死不肯放手,“你說過今天要教我怎麽追求伊布的,不要等下,現在就要!”小獸人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沈易無奈的握住小獸人的手,從中救回自己可憐的獸皮裙,在這樣揪下去,本來就不牢固的獸皮裙,就要徹底被這個小魔王毀了。
“好吧,你要和我去磨坊。”半年前沈易提議建一個磨坊供大家磨玉米,只不過每次要交一部分的玉米面給族裏。這個提議得到長老和大多數人的認可後,沈易自然而然成為了磨坊的管理者,定期要去檢查磨坊的運行情況。
小獸人思考了片刻,大大的點點頭:“說到做到。”沈易忍不住拍拍正太的頭,卻被小獸人擋開,“雌性,不可以摸獸人的頭。”
“為什麽?”沈易不怒反笑,裝作好奇的樣子問這個可愛的小獸人,黃色的卷毛真的很萌。
“獸人的頭是獸神摸過的,神聖不可侵犯。”小獸人抱着手臂,斜眼看看沈易,問道:“禹沒有告訴你嗎?”
聽到久違的名字,沈易臉色微變,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站着。小獸人看見雌性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害怕的吞吞口水,早聽阿爸說不能提禹的名字了,該死的,竟然忘了。“雌性,對不起。”應該不會教自己了吧?
離你回來還有三天,原來我們分開已經有一年了。禹,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找到新家園了嗎?
沈易回過神,拉起小獸人的手,低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獸人擔心的擡起頭看着面色如常的沈易,大聲回答道:“季!”阿爹告訴他,說自己的名字要大聲,這才顯得他很勇敢。
“噗……”沈易被他吓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笑的人仰馬翻,“你太可愛了!”居然用那麽認真的表情來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這樣的評價,季一臉不爽,可愛不是形容獸人的,明明是形容雌性的嘛。
磨坊裏人來人往,見到沈易都停下來和他問好,還給一旁的小獸人一些肉幹,平時被阿爸嚴格控制飲食的季,這下樂得恨不得化為獸型在地上打滾,只能紅着臉說:“謝謝!”這可愛的樣子一下讓周圍的雌性都圍了上來,前一秒還是天使的雌性,此時化身為了魔鬼。
“小獸人來給阿叔笑一個。”一個中年雌性扯着季的臉調戲道,一個獸人的臉怎麽那麽光滑,果然是歲數問題。
沈易無視季投來的求救眼光,走到一旁查看起了石磨的狀況,和年輕獸人磨的玉米面,“這個太粗了,不容易做成餅子。”沈易對獸人說道,獸人立即點點頭,奮力的拉磨,可是事半功倍,越是着急,石磨就越不給力。
“要慢一些,慢工出細活,知道嗎?”沈易搖搖頭,示意獸人停下。
季好不容易掙脫了那群可怕的雌性,肉幹也不知道被扔在了哪裏,“雌性!”憤怒的堵着沈易的路。
沈易揪起季的耳朵,教訓道:“沒大沒小的,一天雌性雌性的叫着,不知道我叫什麽嗎?”這個臭小子,真是甩不脫的牛皮糖。
捂着揪的通紅的耳朵,委屈的看着沈易:“易易。”
“這就對了嘛,”不要求他加上尊稱,沈易滿意的點點頭。
可是,這不是季的目的,“你可以教我嗎?”上次昆那小子被沈易教了幾招就成功拉到雌性的手,他也要!
“你這個木魚腦袋!”沈易狠狠敲了季的頭一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剛剛不是有很多雌性圍着你嗎?”
季不滿的搖搖頭,“我喜歡的是伊布!”追求伊布又不是追求那些中年雌性。
沈易又敲了他一下,“那些雌性喜歡你什麽?”
“不知道。”他們圍着自己叽叽喳喳,根本聽不清說些什麽。
“賣萌,賣萌懂不懂?”小獸人老老實實的搖搖頭,沈易意識到口誤,“就是睜大眼睛看着伊布,一直看,直到他點頭為止。”沈易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是只要是可愛的小獸人做,誰的心都會化了的。
回到家,沈易把雌性們送的玉米面放到廚房,就坐到尼亞身旁,看着尼亞溫柔的照顧着搖籃裏的小獸崽。
遞過一旁的奶果,沈易捏了捏布的小爪子,看見因為刺激應激産生的指甲,笑了笑沒有什麽聲音。
“阿爸,”沈易指指外面暗紅色的天空,對尼亞問,“以前有過這樣的天空嗎?”
尼亞擡起頭看了一眼,敷衍的回答道:“沒有。”雖然沒有仔細看,但是獸人之地的天空一向是明朗而寧靜,今晚卻星光黯淡,不遠處的樹海還傳來一聲聲野獸焦躁不安的叫聲。握緊襁褓中的獸崽的爪子,直到達回來才慢慢松開。
“我回來了。”達作為獸人,有野獸敏銳的直覺,所以那種不安的感覺直接侵襲他的身軀,身材高大的獸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壓迫。“你們沒事吧?”看見坐在一起的家人,達知道這些不是錯覺。
沈易站起身,快步走到達的面前,“阿爹,我覺得今晚有些奇怪,”與其說奇怪,不如說是恐怖。“不如你去問問族長,不,等一下”沈易搖搖頭,“還是我去吧。”必須和族長商量一下遷徙的事情了,他有種預感,獸神書上的末日要來臨了。
達拉住往外面走的沈易,堅定的說道:“我去。你要照顧阿爸和阿弟,知道嗎?”說完,就變成黃虎飛奔出去。
此時,本來平靜的族群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少雌性和獸人都緊縮在家裏,原本巡邏的獸人也不知什麽時候聚集到了泰的家中。
小小的與院子擠滿了高大的獸人,泰站在門口,對自動聚集的獸人點點頭,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大家安靜,我知道,今晚的氣氛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但是獸神一定會保護我們的!”泰洪亮的聲音鎮住了全場,一時間獸人都不再說話。
亞拉杵着拐杖,在美娜的攙扶下走到泰的身邊,“獸人們,今天你們聚集在此一定有想要問的事情,”亞拉推開美娜,溫柔的拍拍雌性的肩膀,以一人之勢面對強壯百倍的獸人。“好孩子,你下去吧。”
美娜搖晃了一下身子,沒有走到獸人中間,而是選擇站在門口的小角落裏,平日亞拉待他很好,現在出了事情,他不能抛下他一個人承受。
“今晚怎麽回事?”一個獸人舉手問道。
亞拉望了他一眼,回答:“我活了那麽大歲數,還從來沒見過。”一石激起千層浪,亞拉的不知道讓原本安靜的獸人再一次喧鬧起來,濃重的不安彌漫了整個部落。
其中有個獸人突然想到,急急忙忙吼道:“神使,神使在哪?”神使能讀懂獸神書,一定會知道這是什麽的。
達聽到這句話,瞪了那個說話的獸人一眼,雖然他也很想知道,但是不能在這種時候把自己的雌性推到衆人面前,只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優先于獸人的原則。
其他人顯然态度有些松動,但是這個時候驚擾沈易,無疑是傷害他,身為獸人他們是不願意傷害一個年輕的雌性,更何況,保護族群還是讓他們來做吧。
沈易走進來的時候,所有的獸人都有意無意的看着他,沈易擦擦頭上的汗珠,無暇顧及那些眼神,直接對在場的獸人說:“你們回家收拾必要的東西,到……”轉頭看見擠到他身邊保護他的尼,問道,“你知道哪裏有空曠的地方嗎?”
“知道,安全區還有祭臺附近。”尼迅速回答。
安全區暫時不要去,一旦異變,野獸說不定會到安全區,“那去祭臺集合吧,一定要快!”最後一個字說完,不少獸人就化成獸型跑回家去。
泰對沈易的的到來十分意外,現在大多數獸人都走了,他終于有機會問沈易問題,“易易,你怎麽會來?”明明都達成共識,要保護他不到人前來的。
“異變要開始了,”沈易觀察到泰的臉色微微變化,反問道,“你果然知道有異變這回事,對吧?”獸神書雖然只有自己看得懂,但是他不相信考慮周全的獸神會讓一個外人拯救他的世界,一定有備案。
泰嘆了口氣,商量道:“的确我知道異變,但是你為什麽要讓獸人做那些事情?”簡直是像把虎族抛棄一樣。
沈易看了他一眼,“獸神書上有記載異變的跡象,但是會發生什麽沒有詳細記載,”我只能用現世的經驗來降低損失,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派人接長老,然後收拾收拾東西到祭臺去。”沈易聲音沒有什麽起伏,直直走向黃虎,沒有再理會門口的族長。
亞拉走到僵硬着身子的泰面前,剛才他和沈易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于是驚訝的問道:“你知道今晚要發生什麽?”這連身為祭司的他都不知道,一個族長怎麽會知道?
泰無奈的回答:“是的,我30年前接到過獸神的指示,但是……”
“但是為什麽你沒有作為?”亞拉敲敲地面嚴肅的看着這個從小在他眼皮底下成長起來的獸人,第一次感到失望。
泰懊惱的抓抓頭發,蹲在地上痛苦的說道,“即使是獸神的指示,我們怎麽能夠抛棄虎族長期賴以生存的家園?”獸神只是告訴他遇到天空滴血,就要抛棄一切向樹海的某個方向遷徙。
亞拉摸摸被泰抓亂的頭發,恢複了以往的溫柔,“你還在等他們?”
“沒有,沒有……”往日平靜威武的族長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真心,“怎麽會?他們一定是死了。”在他剛剛化成人形的時候,阿爹因為挑戰族長失敗被驅逐出去,阿爸也毅然要跟随他離開,只是還脆弱的泰留在了虎族,被亞拉照看長大。泰一直不甘心,他覺得父父一定還活着,只要坐上族長的位置,他就可以改變一切,讓他們回來,只是位置坐了許多年,父父都沒有回來。
亞拉的溫柔被他無情的收回,看着中年的泰還像小時候那樣天真,為了父父卻要賠上慘痛的代價,“于是你就隐瞞指示,于是你天真到要所有人守在這裏等死?!”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撫養長大的孩子,更不敢相信是自己幫助泰站上族長的位置,間接傷害了族人。
一旁的美娜靜靜的聽着這驚心動魄的真相,心裏無限凄涼,可是始終是自己的阿爹,“阿爹還是先收拾吧。”轉身走向亞拉的家裏幫着亞拉收拾必備的藥品。
塵埃漫延猶如一頭追逐着獵物的野獸,吞沒了一切。大地崩裂了,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地獄的哀嚎,腳下的大地看不清狀況。沈易靠在一旁冰涼的石頭上,緊緊的抓住護住他和尼亞的達的獸毛。
“啊!”一聲慘叫在沈易不遠處傳來,一個雌性的哭喊随之而來,“誰來救救我的伴侶,求求你們!”
感覺到達的身軀晃動了一下,沈易猶豫着張開手,尼亞卻緊緊的抱住自己的伴侶,達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這發怒的天地吞噬卻無能為力。
在自然之中,處于金字塔上層的獸人知道了什麽叫做渺小。渺小就是對事物的發生完全無法阻止,這就是渺小。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地不再晃動,沈易才放開手,手心裏都是汗水還有一兩根獸毛,聽見獸人強有力的心跳,還有尼亞和伊的呼吸,沈易擋不住睡意的到來,安心的睡了過去,在夢裏他看見了一直沒有回來的禹。
已經兩天了,沈易奔走在一片廢墟之中,幾個獸人正在試圖擡起沉重的石頭。這次的損失,沈易估算了一下,除了一些家畜被壓死外,還有一些重要的獸皮和食物被坍塌的巨石壓在了底下,雖然沈易極力避免,可是還是有不少獸人和雌性慘死在這場災難裏。
“易易,”尼亞滿臉都是灰,急切的尋找着沈易的蹤影。找到後,松了口氣,對沈易說:“長老要你過去。”
沈易伸展了一下肢體,這一刻始終還是來了,大遷移必然是獸人的選擇。
只是,禹,我走了,你還找得到家嗎?
第一次異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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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禹快速的躲避兩邊山坡上向他砸來的巨石,可是獸型太過龐大,雖然及時的躲閃,但是面對突如其來的異樣,還是不小心被不少的碎石劃破獸皮。這點細微的疼痛無法阻擋他的步伐,必須,必須要快點回到家人和沈易的身邊。
樹海的異常是從一個月起開始的,每天都有許多動物在遷徙,禹發現後,試圖跟蹤過他們的遷徙路徑,可是總是以失敗告終。到達沈易告訴他有着紅泥土的地方後,禹開始了為期一年的樹海生活。這片土地和虎族所在的地方很不相同,兩面環山,一面臨水,經過層層茂密的樹林才是它唯一的入口。本來以為這個地方不會有什麽野獸捕食,但卻讓他發現了不少沒見過的新奇物種,而且這些新奇物種也沒什麽攻擊力,輕輕松松就讓他過去了半年。
除了每天在周圍巡邏外,他還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擡起手,獸化出鋒利的爪子,輕輕在樹上刻上沈易教他畫的圖形,一筆一畫間一個楷書“易”就寫好了。靜靜的站在樹前面,不知道為什麽禹總覺得這個圖形有種讓他很熟悉的感覺,。他對這個字就像對着沈易的臉,慢慢撫摸着凹凸的刻痕,就像撫摸着雌性滑嫩的臉頰,細膩的觸感就像舌尖上的雞蛋。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沈易棕色的卷毛,黑色的眼睛總是柔和的注視着自己,露出的微笑對于自己是特別的。
“易易,”像是含在口中一般,禹終于說出了這個名字,“你還好嗎?”寂靜的樹海沒有人回應他,只有時間在這裏靜靜流失。
一塊巨石以難以相信的速度從山坡上滾落,獸人本能的向後一跳,躲過了這塊石頭,“轟!”的一聲,巨石在地面上生生砸出了一個大洞,如果不是禹躲讓及時,那麽被砸成這樣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長噓一口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棵千年有獸人腰粗的樹攔腰折斷直接向獸人倒來,這次禹沒有那麽幸運,樹木直接砸到了他的後脊背,疼痛随之而來,一時間他在那裏無法動彈。
“吼!”絕望的怒吼淹沒在災難的波濤中,沒有引起一點反響。禹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血一滴滴滲入身軀下面的土地裏,就像在風雨中飄搖的玫瑰。
“怎麽啦?雌性。”季看到原本好好的沈易,突然捂住胸口痛苦的閉上眼睛,擔心的問道。這兩天他一直跟着雌性幫獸人們療傷,難道因為工作量太大,雌性的身體受不了了嗎?“要我去找人幫忙嗎?”說着就往回跑,祭司爺爺你在哪裏?
沈易勉強站起來,叫住了沖動的小獸人。這孩子,有些感動的摸摸季的頭,“我沒事。下一家在哪裏?”揉揉還在隐隐作痛的心口,沈易看着樹海的那個方向,心裏都是擔憂。異變肯定不是一個地方的異變,禹身在樹海應該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吧?我沒事,你的家人我會替你照料,所以一定要活着回來。
“在那裏。”主動拉起沈易的手,扯着他向不遠的營地走去。自從異變以後,沈易就向長老提議,最好近期之內離開,但是長老和族長卻不肯答應,所以雙方僵持不下,一直在争論這個事情。最後既沒有遷徙,也沒有重建,就這麽擱置着。
小心的繞過一些忙碌的雌性,他們正在熬煮着中午的食物,不知是誰家幸存下來的鍋被燒熱後做出了一個個熱乎乎的玉米馍馍,再烤些肉就是他們将近十多個人的午餐。見到沈易,幾個雌性都很友好的邀請他一起吃午飯,沈易笑了笑,抿抿嘴唇,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傷口不要碰水,左腿不要亂動,固定的樹枝不能取出來。”沈易用獸皮擦擦手,又不放心在獸人被石頭壓骨折的腿上摸了兩下,确定綁好後,轉過身問一邊的獸人的同伴,“你們怎麽樣?有受傷嗎?再小的傷也要說出來。”
面對沈易的話,幾個獸人都傻傻的笑着,表示沒有什麽傷口,要沈易安心的離開。這個時候大鵬飛了過來,站在沈易的面前,蹦蹦跳跳的比劃着只有沈易才能看懂的動作。
沈易摸摸大鵬的頭,“謝謝你,大鵬。”剛才大鵬去看禹有沒有回來,結果卻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一個……沈易看看周圍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的獸人,又掃過不遠處的廢墟,這在現在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
“雌性,我們去……”話還沒說完,一向淡定的沈易就快步走了出去,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季知道肯定是剛才大鵬告訴了他什麽。
邁開小短腿,追上雌性的腳步,“易易,要我幫忙嗎?”別看他小,現在可是獸人之中跑的最快的呢。
“你去,”沈易頓住腳步,轉過身,差點讓季撞上了他的腰,“去找尼,把他帶到族長那裏。”這次尼是關鍵人物,怎麽可以少了他。
季用力點點頭,飛快的跑出去,能幫上雌性的忙,他真的很高興。
天色漸漸變暗,禹動動已經被壓的變形的前肢,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氣,試圖把手臂抽出來,可是不料牽動傷口,原本已經凝結的傷口再一次流出鮮血。
濃濃的血腥味吸引了幾只黑毛獸的注意,這幾天樹海的異常讓他們及一頓飽一頓,聞到血腥味,黑毛獸貪婪的舔舔嘴唇,腥臭的唾液沾在了他們的獸毛上,在月光中閃着危險的水光。
一只黑毛獸率先發現壓在樹下的黑虎,興奮的叫出來,用爪子刨刨地,小心翼翼的靠近這個看起來危險的家夥。
“嗷!”禹威懾的呲呲牙,依舊保持着王者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