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前路未知
自入秋以來,樹海的熱氣便漸漸退下,但正如“秋日是只蟄伏的猛獸”一般,這句獸人口耳相傳的話雖然沒有科學依據,但它是建立在豐富的經驗上,所以秋日就是那只蟄伏假眠的猛獸,在人們不經意間悄悄的張開了大口。
紅地夏日的蟲鳴再次響起,一聲又一聲,床上早早躺下又睡不着的熊族小獸人,輾轉反側間抓了抓後背,手卻被汗水浸濕。他用手當成扇子無用的扇了扇,想把熱氣都驅趕走,熱氣扇走一波又來一波,簡直是沒完沒了。他郁悶的坐起身,從門縫裏透過的光變成一條直線,咦……阿爸和阿爹還沒有休息?
他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光着腳跑到門邊,悄悄的打開一條縫。阿爸正在翻找着什麽東西,塞進面前那個人的手裏,那個人背對着小獸人,但是小獸人可以判斷出來,他不是阿爹。這時,阿爹走出來,默默的将好久不用的打獵裝備遞給那個人,雙手接過後,那個人随手扛在肩上。
“阿哥?”小聲的說出呼之欲出的答案,小獸人打開門,一頭撲進了熟悉的懷抱。他的阿哥是熊族很厲害的年輕的獸人,這個夏天剛剛和一位雌性結伴,所以就搬出去了。雖然見到許久未見的阿哥很開心,然而為什麽阿哥會在半夜回來呢?
森收起阿爸和阿爹給的東西,将它們細心的放在一個竹筐裏後,用單手試着掂量一下重量,又開始低頭檢查竹筐的繩子是否牢固。剛剛低下頭,就聽見狄的聲音。他吃驚的轉過頭,本能的伸出雙臂接住了撲過來的小獸人,緊緊的摟在懷裏,一只手狠狠的壓了一下狄的腦袋。
“你怎麽起來了?”一旁的阿爸問道,看見兩兄弟之間的感情那麽要好,又想到森要遠行,不禁有些悵然。
小獸人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阿爸,想起自己渾身大汗,推開森的懷抱,走到阿爸的面前,問:“阿爸,這天太熱了,我可以去院子裏沖涼嗎?”見到森之後喜悅沖淡了對環境的不适應,此時暈乎乎的腦子裏只有沖涼這個想法,至于半夜回來的阿哥,等會兒再細聊吧。
他半眯着眼睛,卻沒看見阿爸因為這句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入秋之後,紅地的河流不知怎麽的,越來越淺,最近甚至露出了河底凸出的石塊,大有快要斷流的趨勢。這次,森離開就是沿着河流往源頭去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河流斷流。狄沒看見,森卻看了十分,他攬過阿爸的肩膀,安慰性的拍了兩下。
“狄,你是熊族的獸人,所以要和阿爹一起照顧阿爸。”森背起竹筐,不舍的轉過頭看了一眼家人,然後留下了這句話,身影便消失在蒙蒙亮的天色中。
小獸人長大後,仍舊将森的這句話牢記在心,還有他當時遠行的背影也常常出現在狄不再天真的夢裏。
就這樣,幾個自願為了紅地尋找河流源頭的獸人一路沿着河流上溯,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每天迎來朝陽,又在篝火中送走夕陽。德一直走在隊伍的後面,他不再像以前那般莽撞不知事,一路來所有的獸人都很佩服他的果敢。
在一次野獸的突襲中,他獨自面對三只黑毛獸,都可以表現的游刃有餘,而且在野獸不斷聚集的情況下,他帶着獸人們突圍出去,利用火和枯枝燒死了對他們窮追的野獸。如果沒有他,森敢肯定他們絕對不會走到這裏,更別想回去。
德厚實的獸掌踩在落葉上,發出咔咔的響聲,他擡起頭看見了陡峭的山壁有一個很大的豁口,原本應該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壯麗景色,此時只有細細的幾股流水墜落下來,用力的砸在凸出的石頭上,散出點點瑩光。随行的獸人來自四個部族,但他們都表示以前從沒見過這瀑布也沒有聽說過有它的存在,這鬼斧神工的作品倒成了突然冒出來的,來自四方的部族都沒有見過。
奇怪歸奇怪,森很肯定這就是紅地流淌着的河流的源頭,至于斷水的原因,他剛擡起頭打量,就看見羽族揮動着巨大的翅膀攪動着氣流,穩穩的飛到瀑布的豁口處,在一塊石頭上停下來後,那獸人發出了一聲尖銳似鳥獸般的叫聲。
“這是?”德偏過頭看看站在身側看似柔弱的羽族獸人,心裏卻有些不安。羽族獸人聽見德問他,有些局促的回過神,不是他不專心,而是他被上面羽族同伴傳達的信息震驚了。羽族獸人是以空中狩獵為主,而距離稍遠的話,對方說的話就不太可能聽到,所以剛才那聲尖銳的叫聲實際上是他們羽族狩獵時的交流方式,也可以說是暗號。
“他說……”忐忑的吞了吞口水,羽族獸人擡起手指着峭壁上的豁口,似乎是他親眼所見一般,“那邊有許多石頭阻斷了水流,還有……”衆人正要開口問,便聽見頭頂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接着一滴滴的血落在面前翻紅的土地上融為一體。羽族獸人首先擡起頭,從他眼眸中倒映出來的是許多兇猛的野獸站在剛剛同伴停留的豁口處,高居臨下的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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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蒼白,露出一抹複雜的微笑,“他說,讓我們快走。”最後的一聲長鳴是他對獸神的祈禱,可惜獸神并沒有聽到他的哀嘆,讓他成為了野獸們口裏的食物。
德看了一眼上方,見野獸們并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而且也沒有巨鳥等飛禽,聚集在那裏的是四條腿的兇獸。森化成獸型,警惕的看着上方,對同伴說道,“你們先走,我壓後。”鼻子哼哧噴出一口熱氣,寬大的獸掌此時露出冒着寒光的指甲。微微俯□子,他,森向獸神發誓只要那群野獸趕下來,他見一只殺一只,見一雙殺兩只!一定會保住他的同伴平安回到紅地!
獸人們見森這幅架勢,也不打算離開,而是選擇和同伴并肩作戰,面對數量上是他們幾十倍的兇獸。森看看旁邊半獸化的蛇族獸人,粗壯的尾巴僵直在空中,還有羽族看似瘦弱的獸人,展開他們巨大的翅膀,每一片羽毛都舒展開來,翅尖微微前傾,手幻化出尖銳的鳥爪。德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拍拍熊身後,迅速化成一只擁有龐大身軀的老虎。
森在心裏勾起嘴角,看來他們紅地的獸人個個都是好樣的!
“德,怎麽了?”奇拉住匆忙從旁邊經過的德,初秋寒冷的天氣竟然硬是讓他跑出一身汗來。話又說回來,自從入秋以後河水就漸漸減少,甚至前幾天還斷流了,好像德就是去河流上游,偵查此事的獸人之一。
德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奇,吞了吞口水,滋潤了一下幹涸的喉嚨,簡單的回答道:“知道為什麽會斷流的原因了,這件事……”一向屬于樂天派的德皺起了眉頭,“要趕快讓大家知道。”便快步朝着瑞那邊走去了。
沈易自從懷上了包子以後,整日除了睡覺就是發呆,雖然身子經過一個夏天變得有些臃腫,小腹也漸漸隆起,但他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陰沉。禹端着熬好的肉湯,走到躺椅面前,微微撥弄了一下沈易的劉海,手指劃過薄薄的眼皮,筆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
“唔……禹?”沈易下意識的用手擋住不斷騷擾他的手,慢慢睜開眼睛,露出琥珀色的眼眸。“什麽時間了?”他這一覺睡得不是很好,他又一次做夢夢見自己生孩子的匪夷所思的場景,該死的,這竟然在不久的将來就會上演。沈易扶着隆起的小腹在禹的幫襯下坐了起來,拿着勺子卻并不下口。
禹嘆了口氣,對于沈易的情況,他問過耀和熊族的祭司,甚至連尼亞也時常被他打擾,可是他們都告訴他,這是正常的反應。獸神啊,如果每個雌性都這樣,他們的伴侶還活不活的下去?他将沈易低垂的頭輕輕的擡起,用指腹輕輕的撫摸着沈易圓潤的下巴,“易易,我究竟該拿你怎麽辦?”
沈易向後靠,避開了禹的撫摸,“孩子我給你照生不誤,好歹我這是第一次,能不能讓我擔心一下?”以前他班上的女同學常說,男生其實比女生怕疼,當時他還不相信,現在每晚每晚做夢夢見他生孩子都是被疼醒的,這兩只熊孩子,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出來嗎?
沈易用力揉了兩下肚子,像是在洩憤。禹急忙拉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啄,這是他的孩子們啊,沈易下手可一點都不含糊。兩人就這樣,相顧兩無言,一直到夕陽染紅了窗臺,沈易的眼皮變得無比沉重。
“易易,你睡一會兒,我去外面拿些東西。”拿東西只是一個借口。事實上,他是每天在沈易睡去之後都要去尼亞家學習,學習如何照顧沈易。當然,這樣的事情,禹是不會讓沈易知道的,他不想讓他有負擔,因為現在的情況再加上負擔,說不定沈易就徹底憂郁了。
禹離開後,沈易獨自躺在床上,由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不得不采取側卧的姿态。平時這樣不覺得難過,可是故意為之,反而有些別扭,沈易用頭蹭了兩下枕頭,覺得不甘心,又将禹的枕頭抱在懷裏,這才安心的睡去。
白色的房間,每個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沈易低頭看看自己,也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白色的袍子,就跟歐洲中世紀的女人的睡衣一般,寬大的仿佛可以再放下另一個他。自嘲的笑了兩下,把肚子都給笑疼了,不……怎麽那麽疼?
沈易彎腰抱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引來了周圍穿白色衣服的人。沈易一邊忍受着痛苦,一邊欣慰的想,他們是醫生吧,怪不得穿着白色的衣服,真好,他和孩子都可以安全了。
“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有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問另一個人,沈易眯起眼睛,那是他的孩子嗎?黑黑的頭發像禹一樣。
“天,你看他生出了什麽怪物?”還是那個女人,這次她抱着的是一只小老虎,黑色的皮毛濕漉漉的,沈易想開口反駁女人的話,卻發現自己不能出聲。
沈易突然睜開眼睛,擔心的環視四周,看到窗外的夕陽已經被夜幕所取代,不過還是紅地的天空,不由松了一口氣。這樣的夢每日折磨着他的神經,不斷的指責他現在的樣子男不男,女不女,像個怪物。這些夢沈易都沒對禹說,他不想讓伴侶擔心,所以才會選擇,一次又一次的醒過來,忍住想叫醒身邊的人的念頭,又合上眼睛。
沈易看看旁邊的熟睡的禹,鼻翼微微顫動,薄薄的嘴唇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沈易伸出手撫摸着小腹,心裏想,他們會不會也被剛才的夢境吓到。
“沈易,我們又見面了。”一個突兀的聲音擾亂了夜晚的寧靜,沈易徒然睜大眼睛,瞳孔随之收縮。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四周,沒有人啊,那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
“哦,不,或許現在我應該叫你,阿爸?”溫柔的男聲在此時顯得格外詭異,沈易感受到了肚子裏的孩子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收評了~大家出來冒個泡嘛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