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反擊
是夜。樹海的夜晚顯得焦躁不安,不是說蟲鳴、水聲、風聲與往常不同,格外吵人。而是壓抑厚重的氣氛讓蟲子斂去了叫聲,以期望躲過今夜注定要發生的事情。禹的雙瞳本來就是純黑,此時染得和頭頂上方的夜空沒什麽兩樣,他順勢擡起頭,瀑布沒有了直洩而下的水,不過就是幾塊嶙峋突兀的石頭層疊而上。上方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警告的低吼,還有尖銳的爪子刨地的聲音,在這樣壓抑的夜晚顯得尤為駭人。
禹身邊的獸人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刻意壓低聲音問道:“禹,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他們匆匆趕到此地,再強壯的身體也有些勞累,衆人的想法是速戰速決,但是尼卻提出來要休整隊伍。在沒認清他們的實力之前,野獸不會立即攻擊他們,利用這點時間休息,會提高他們此行的勝算,所以禹當機立斷就同意了尼的想法。隊伍在原地休息,直到入夜之後,羽族的獸人在樹頂觀察到瀑布上方的野獸開始有些挑釁的意味。禹迅速讓獸人們隐藏在樹蔭底下,等待進攻的時機。
“等。”禹簡單的回複了一個字,便不再吭聲。又是一聲挑釁的低吼,獸人是以虎形匍匐在地上的,便開始有些緊張的擺動着尾巴,前肢的肌肉微微顫抖。奇走過來輕輕的拍拍老虎的背部,試圖緩解這種緊張感。他還是人形,一來是黑熊族的獸型不容易隐藏,二來是移動方便。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小聲的說着《曹刿論戰》的名句,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給禹聽。不過,這也使得禹的目光在他臉上短暫的停留了一會兒,能讓這目中無人的小子看一眼,真是不容易,奇自娛自樂的想着。
“這句話,易易以前和我說過。”提到易易,臉上的表情總是有些柔和,剛才的肅殺之氣淡去不少。“所以,時機是最重要的。”
“什麽時機?”老虎有些興奮的問道。
奇搶先一步回答道,“它們沉不住氣的時候。”得到了禹贊同的目光,奇有些得意的哼唧了一聲,便挪去另一方。
事實證明,一個聰明的原始人并不可怕,一個掌握了兵法和謀略的原始人就很可怕,而當這個計數單位變成“一群”的時候,我們就只能默默的為野獸們祈禱。
獸化後的德一個俯沖,撲倒了一只和他體型相當的野獸扭打在了一起。泛着寒光的牙齒如古代的神兵一般,割開了野獸的動脈,鮮血汩汩的流出來,瞬時間,野獸就無力的癱倒在地上。而一向不擅長肉搏的尼,則騎在老虎身上,單手舉起長矛,肌肉一緊一松,不遠處的野獸便被釘在了樹上,掙紮着逃脫。
黑虎浴血奮戰,如同傳說中的獸神一般,站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強大的氣場震得四周居然沒有野獸敢來冒犯,它仰起優美的脖頸,長嘯一聲,周圍的樹就開始晃動,埋伏好的羽族雙手抱着巨大的石塊,朝着野獸如雨點般的砸去,一時間悲鳴四起。奮戰的耀終于可以松一口氣,擡頭環視四周如同修羅場一樣的場景,野獸的血液在身體各處沸騰。
這一戰打得昏天暗地,鮮血染紅了水窪,獸人的屍體和野獸的緊緊糾纏在一起,似乎在訴說着最後一刻他們還在厮殺。掃尾工作其實是最繁瑣的,好在羽族的安吉和蛇族的耀主動擔下了這個重擔,帶領着羽族和蛇族從天上到地下細細的掃蕩整個瀑布上方。而尼也同樣沒有閑着,他帶領還有精力的熊族和虎族獸人修整河道。
要說禹去哪裏了,這件事要從戰鬥快要結束的時候說起。羽族獸人突然聽到來自後方的一聲急切的鳥鳴,正是照看季和伊的羽族獸人發出來的,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的安吉,在戰鬥的間隙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了禹。禹一聽,在這個緊要關頭偏偏出了麻煩,頭一個有兩個大,随即将掃尾工作交給安吉,帶着兩個虎族獸人就往後方趕。
迎接他們的沒有那兩個惹麻煩的小家夥,他們都去惹麻煩了,哪裏還看得見影子。只有來回踱步的羽族獸人,禹聽他一說,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這兩只小老虎趁着他們進攻的時候,悄悄的溜進了附近的樹林,羽族獸人一回神兩只便影子都沒了。禹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現在的小獸人怎麽一個比一個難教育?
好在之前也找過季一回,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他們敢在這樣,就別想活着回紅地!禹咬碎了一口白牙,轉頭朝着羽族獸人所指的方向找去。
那兩個被禹恨的牙癢癢的小獸人卻毫不自知,離紮營的地方越來越遠,季在前面走着,一言不發,伊便在後面尾随,也是不說一句話。其實季真沒想過在這種緊要關頭給組織添麻煩,只是他聽到這片林子裏有東西在呼喚他,類似于之前他奶奶叫他的名字那樣,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可是問伊,他卻說沒有聽到,所以季只好拖着個小尾巴來林子裏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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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樹海若不是有經驗的獸人帶路,在季這種現代人的眼裏每一片林子都長得一模一樣,而從他進到裏面起,聲音就不見了,但是他和伊卻迷路了。“伊,我們是從這裏進來的對吧?”季撓撓頭,胡亂的指着一處看着眼熟的地方。
“不是,我們進來的地方有一棵很粗的樹。”伊摸摸下巴,他在進來的時候還特意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季嘆了口氣,無奈的深吸一口氣,試圖用靈敏的鼻子判斷一下方位,但由于獸人和野獸厮殺的太激烈,所以濃濃的血腥味掩蓋住了一切氣味。
“季,我們不如化成獸型吼一聲,說不定禹就聽到了。”伊正要準備化成獸型,卻被季眼疾手快的攔住。開玩笑,這一聲的确會讓獸族聽到,可是這也意味着野獸也會聽到。不如……就在這裏等着禹來找好了,季放棄的拉着伊坐在了一條老樹根上,手指無聊的在地上畫着圈。
“禹阿哥會找到我們的。”季情緒低落的低着頭,伊卻笑得一臉輕松,還安慰他了幾句。真是讓人嫉妒的樂天派!季忿忿的瞟了一眼伊。這時,他的手卻不受控制的用力挖着地,甚至幻化出獸掌來,尖銳的指尖狠狠的插入土層,一下一下機械的動作,不僅季驚呆了,就連一旁的伊也手足無措,只能仍憑這只手自己動作。
沒過多久,季的手就恢複了原本的樣子,只是指尖已經被土層裏細小的石頭蹭起一層皮,十指連心,心裏有種無法言表的痛楚。伊好奇的湊過頭,看看季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有一尺寬的坑,挖的時間不久,所以坑不算很深,就在這中央放着一個白色的東西。在獸人之地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白色的東西表面有深深淺淺的坑,月光一照,陰影便現出來了。
“季,貌似你挖出了一個頭骨。”伊縮回身子,用手指指坑裏白色的東西。每個肉食動物都很熟悉動物的骨骼構造,這樣的東西大小可能有個成年的野獸的頭部大,而再看上方凹陷的部位,伊更是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這這……”
季不耐煩的打斷漫長的重複,直接了當的問道:“這?”他看過之後也肯定了伊的想法,至于是什麽動物,那還要拿起來仔細觀察才能判斷。說時遲那時快,他雙手伸進坑裏,手指一勾,頭骨便放在了雙手之間,像是拿着橄榄球一般,幾根手指支撐着。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了。
“獸人之地只有獸族,怎麽能像你們這樣胡鬧?!”那聲音不同于獸神的聲音一般柔和,而是很蒼老,語氣卻很是威嚴的聲音,而他在林子外面聽到的正是這個聲音。腦子飛快的轉動,一幅畫面緩緩的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伊焦急的神情變得模糊不清,聲音也像是隔着一扇大門一般,季努力的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但是身子卻越來越沉重。
“祭司!”一個年輕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膜,季剛想問是誰,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先他一步問了。在環視四周,這哪裏是他剛才待的位置,分明就是紅地嘛。到底怎麽回事?季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堵在胸口的感覺十分不爽,但是還是耐下性子,做這個異常真實的夢,獸神說過他需要知道他是誰,那好,他倒要看看除了張季和季,他還有什麽身份。
黎明的曙光漸漸灑滿大地,遠處的紅地還沉浸在夢鄉之中,卻被一聲痛呼驚醒。這聲慘叫不是別人,正是安安分分呆在家裏,離預産期還有一個月的沈易。從禹走之後,沈易再也沒能睡過一個安心覺,一來是牽挂着遠處的戰況,二來是他的獸神兒子不分白天黑夜的騷擾他,而且說話的內容都是極其無聊的,比如沈易今天睡的好不好?沈易知道獸神兒子在他的肚子裏當然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于是白了天一眼,都被吵醒了,還問睡的好不好?但是,今天清晨,他卻是被肚子裏的絞痛弄醒,肚子裏的孩子鬧得很兇,和以往比起來簡直就是真槍實彈和小打小鬧的區別。
他疼得滾下床,胃部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的想要吐出點什麽來。沈易皺着眉頭,嘴裏吶吶道:“難道小爺真的要因為生孩子死掉嗎?說出去大牙都要笑掉了!才……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奇跡般的感受到了一團溫暖的光包裹着自己,沈易咬着牙齒艱難的爬起來,一手撐着肚子,一手扶着牆,找旁邊的鄰居求救。
看見熟悉的面孔,沈易做出一個自以為很輕松的笑容,便抵不過之前陣痛消耗的體力帶來的虛脫,昏睡在了院子裏。夢中一個蒼老的雌性正在背對自己朝着另一個年輕的雌性說着什麽,沈易還沒晃過神來,所以只覺得語氣很強烈,沈易想要努力的看清老雌性的臉,卻始終不行,最終沈易只能靠着牆角聽他們說的內容。
“虎族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快!叫人攔住他們!”老雌性将拐杖狠狠在地上一摔,年輕的雌性便吓的退了出去。
“獸人之地最終葬送在我的手中,獸神啊,你會如何懲罰我?”老人長嘆了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當沈易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一睜眼便看到了急的眼眶發紅的尼亞,他扯動幹裂的嘴角,試圖以此來安慰生性敏感的阿爸,可是還沒看到成果,就被下腹的陣痛打斷。
“唔……阿爸!”沈易像是溺水的人死死的揪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将尼亞的手臂生生抓出了一道道紅色的痕跡,不用說光看就知道有多痛。在門口聽到沈易痛呼的諾亞匆匆跑進來,由于被尼亞的背擋住了視線,他只看到了沈易雙腿之間的床單變得一片血紅。呼吸一滞,諾亞轉頭向默默站在一旁的祭司求救。
“祭司!易易、快救救他!”沈易的身子在雌性中算是比較強壯健康的,但也禁不住血這麽流啊。
聞聲祭司擡起頭,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易,慢悠悠的回答:“你們這些小雌性沒經歷過繁衍的過程,所以不怪你無知。”打斷還要開口的諾亞,祭司指指面前已經涼了的水,“比起在這和我閑聊,還不如去給未來的小獸崽和小雌性準備熱水。”說完這句話,祭司便閉上眼睛,不再搭理諾亞。
諾亞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對生孩子這種活計的知識完全取自電視上的畫面,所以他在此時還是選擇了看起來經驗豐富的祭司,端過面前的陶盆兩步作一步的走了出去。
而此時扶着沈易的尼亞也不再慌張,正在教導沈易用力。眼看兩腿之間已經出現了黑色的一團東西,尼亞臉上随之浮現出欣喜的笑容,連忙捧住這個小獸崽,轉身遞給了在一旁等候的祭司。
諾亞端水進來,“這就是易易和禹的孩子?”眼睜睜看着一個人類生出一只小老虎的感覺還不是一般的奇特,祭司扶住小老虎的頭部,用水給它洗了洗身上的粘液,抱着走了出去。諾亞呆呆的望着這一幕的發生,還沒回神,尼亞就抱着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一同走了出去。
門外響起一陣歡呼,沈易虛弱的半躺在床上,問:“諾亞……我想喝水。”被點名的人“哦哦”兩聲,麻利的跑到桌子邊,端來一杯水。
在瀑布下方,禹盤腿坐在巨石上,看着面前熟睡的季。傾瀉而下的水為夏天帶來一絲清涼,禹擡眼看看上方,看來河道已經疏通了,等隊伍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回到紅地。只是……禹緊抿着嘴唇,看來還需要有幾個獸人留下把守他們争奪回來的水源。突然,耳邊有一個柔和的聲音笑嘻嘻的說,“阿爹,我們紅地見。”
作者有話要說:遲到了那麽久⊙﹏⊙b汗真的對不起大家。。。另附消息:獸神将在【4】章之後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