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個人在離公園不遠不近的一條胡同裏晃悠,發現很多小販兒都從四面八方慢慢聚過來。有的滿臉迷茫,有的一臉割肉般的痛,想必是跑慢了被罰了款。有了兩手黑乎乎的賣火燒的人弓着腰拉着自己的三輪車,看見他們了就招呼:“都散了吧,今天擺不成啦,好幾輛警車哩。”
莫桐嘟囔,“怎麽還這樣啊?有人賣有人買有什麽錯的?”
“人家抓城市管理呢,你們又沒營業執照,抓也是活該。”
莫桐翻着眼珠子看馬曉宇,“你胳膊肘搗錯方向了吧。”
馬曉宇嘻嘻哈哈往他身上杵,“你早說咱們是一家人我肯定說好話啊。”
莫桐覺得挺無語的。兩個人轉悠了一圈,在另一邊一條街看見了邵乾。邵乾應該也是猛跑了一陣,額頭上還滿是汗,看見他們倆就有點窘迫地笑了笑。他不想莫桐跟出來,就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狗似的被人追着亂跑。沒想到帶着他出來第一天,就遇上上面大規模打查。邵乾看着左看右看還有點驚慌的莫桐,心裏很不是滋味。
公園附近一直停着一輛警車,邵乾知道今天是沒戲了。再找其他的地方也不知道生意怎麽樣,幹脆就讓他們倆先回家,自己好再去找找。莫桐卻不願意,非得跟着。還算運氣不錯,在不遠處一個市場門口擺攤的時候,沒遇上市場的管理人員,一直擺到天黑。
馬曉宇似乎是死活都要跟着他們一起住了,因為人畢竟幫過莫桐,邵乾也不好趕他走。心裏總覺得對方要是有辦法,怎麽會跟着他們擠又熱又小的房子呢?莫桐嘴上就不客氣了,三個人一人一個燒餅啃的時候就沖一旁的馬曉宇說:“你是不是做什麽天理難容的事情了?放假都不敢回家。”
路燈光下馬曉宇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好半晌才說:“我就跟着你們擠了怎麽着?真不夠哥們兒。”
“誰跟你是哥們兒啊。”莫桐翻白眼,“我都不算認識你。萬一你哪天抽風把我們家洗劫一空,我找誰去?”
“還你們家?嘿!”馬曉宇瞪大眼睛,“你們家有東西給偷嗎?小偷的家都比你們家好東西多。我也就是不嫌棄你們地方小,湊活着住吧。你沒覺得自從我住進去就蓬荜生輝了嗎?”
莫桐徹底服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還想再說點什麽呢,就見胡同裏猛地蹿出十來條黑影。莫桐看見了倒是沒很驚訝,反而下意識地趕緊把手裏剩下的餅都塞到了嘴裏。扭頭間看見旁邊馬曉宇和他一樣一樣的,眼皮都沒擡猛往嘴裏塞餅吃。
邵乾下意識地挪到他們前面,手裏拿着最後兩口餅,可能是大腦有片刻的停止,往嘴裏送餅的動作也沒有停。眼看着三個人都把剩下的燒餅報銷了,對方領頭的那個倍感受到了侮辱。一仰手叫道:“滅了他們!”
三個人有默契的很,一言不發猛地往後跑。邵乾扛着一包東西跑得慢些,莫桐正擔心他跟不上呢,發現前頭路口又蹿出來幾個人。嘚,跑也白跑。莫桐下意識停下腳步,一旁的馬曉宇一看就是常打架的,立馬就貼牆站着彎腰尋摸了一塊碎磚頭。莫桐見狀也連忙湊着月光尋摸到一塊,上面粘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如今這狀況也顧不上惡心了。
“豹子哥,就這三個王八蛋,上次給兄弟開了瓢。”
邵乾把莫桐推到身後也貼牆站着,幾乎把莫桐擠到牆裏。莫桐朝外拱了幾次,奈何邵乾把着他的一條胳膊有力的很,怎麽都出不去。旁邊馬曉宇哈哈笑,:“孫子,你一個慫包就夠了,今天還帶了這麽多慫包過來,還包子哥。丢不丢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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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人手裏都拿着棍子,那個被叫做豹子哥的人嘴裏叼着煙,大半夜的帶着個墨鏡,也不怕看不見路給摔倒了。
馬曉宇低聲沖邵乾低聲道:“一會兒先沖一邊打,沖出去了就趕緊跑。莫桐瞅空檔往外鑽,別添亂。”
難道他看着就是添亂的主嗎?莫桐咬着牙有點來氣,把手裏的磚頭又攥緊了幾分。
那個豹子哥叼着煙晃着一條腿晃了好半天,倒是沒動手,開口說:“這樣吧,你們過來鑽一次褲裆,跪在前面說一聲,爺爺我錯了,咱們今天這事兒就算了。”
馬曉宇反應很快,笑呵呵的說:“這可是你說的,別反悔。”說着拽了一下邵乾就往他面前走。
邵乾拎着板磚跟着往前走,馬曉宇果真彎下腰作勢要跪,旁邊幾個人哈哈的笑,還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邵乾拉着莫桐微微彎了膝蓋,莫桐叫:“你幹嘛!”
幾乎是同一時間,剛要跪下的馬曉宇一板磚砸到豹子褲裆上,猛地跳起來見人就砸。馬曉宇是下了狠手,那個領頭的豹子一時間捂着呻吟哀叫,好多人忙着去扶他,倒是讓三個人抽了點空子。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掄着手裏的棍子開始招呼。
莫桐一直被邵乾擋來擋去,氣得腦袋裏嗡嗡作響,幹脆抽空彎腰沖着對方人的腳上砸。不過他不知道兩方打架最忌諱的就是倒下,果然連着砸了兩三只腳就被棍子掄到背上徹底趴下了。
那真是混亂的一架,莫桐知道有人拽自己接着吼叫着揮開四周圍上來的人。擡頭見似乎看見邵乾已經奪了一根棍子,瘋了似的四下掄。莫桐就趴在地上繼續砸腳,被人蹿了腦袋幹脆抱住那個來不及收回的腳,沖着腳踝就是一口。
時間真漫長,漫長到莫桐以為這次要被人活活打死在這巷子裏的時候,四周陡然安靜下來。被他咬着腳踝的那個人從原先的蹦踏變成了和他一樣倒在地上。那人哭喪着臉小聲求,“你是我爺爺,能先松開嘴不?腳筋都給你咬斷了。”
莫桐死不松口,還又用了幾分力。那人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看上去像是想叫又不敢叫。莫桐眼睫毛上粘着血,看四周都有點發紅,正不知道怎麽個狀況時,被人抱住腰要抱起來。接着一只手摸着他的臉低聲說:“松口。”
莫桐下意識地松口,被邵乾抱着站起來的時候渾身疼得哆嗦。四處看的時候發現馬曉宇還躺在地上,正準備過去扶,就看見他晃悠悠地爬起來,啐了一口血沫捂着肚子罵:“打人不打臉!哪個孫子掄老子臉!”
一時間竟沒人敢出聲,莫桐奇怪地又觀察了一番,才發現一旁站着另一群人。這群人看上去有秩序多了,身後的人都站在兩邊,領頭的那個同樣叼着一根煙,墨鏡挂在鼻尖上。他就那麽讓眼睛挂在臉上,眼睛四下裏掃了一圈兒,就讓方才打得熱火朝天的一群人扔了手裏的武器。
莫桐正琢磨着自己這是招惹了什麽人呢,那人伸手把臉上的墨鏡勾下來扔給一旁的跟班兒,一手插着口袋走過來。走到莫桐身旁的時候看了他們兩眼,又繼續往前走,到了還在捂着臉叫嚣的馬曉宇身後,一伸手把馬曉宇那張臉掰過去,手指擦了下他臉上的血,很平靜地問了一聲:“臉上誰打的?”
方才還亂叫的馬曉宇瞬間安靜了,甚至還搖了搖頭說:“沒事。”
那人看着可不是沒事,扭頭掃了那邊一眼,很快那個被叫做豹子哥的人就跪下讨好地說:“彪哥,真對不住,要知道是你的人,他就是把我那笨弟弟的頭砸成餅我也不會動手啊。”
彪哥眉頭皺了皺,身後就有人重複了一句:“彪哥問,誰打的臉。”
很快又有一個人跪在豹子旁邊。
彪哥摟着馬曉宇的肩往胡同外走,臨走說了句:“在我地盤上手腳不幹淨,還留着幹嘛?”
莫桐呆愣愣的,感覺自己是看了一場武打電影。邵乾拉着他跟在那個彪哥後面出了胡同,這才發現胡同外面的大路上停了好幾輛黑轎車。
彪哥也沒有多話,讓馬曉宇坐了副駕駛的位置,還親自給他開了車門。馬曉宇微低着頭,沖莫桐他們倆呲牙咧嘴做表情。估計是開着車門的彪哥看不下去,開口說:“你們做後面。”
話音畢莫桐就聽見胡同裏一聲慘叫,吓得哆嗦了好幾下。彪哥直接拉着他們去了醫院,等檢查完處理過傷口,也不避諱邵乾他們,直接對馬曉宇說:“你住我那裏養傷。”
馬曉宇一直低着頭,像是犯了什麽錯似的,卻堅持說:“我有地方住。”說完又沖莫桐打眼色,莫桐扭頭看旁邊,覺得這半夜病人也不少呢。
讓莫桐驚訝的是,那個彪哥竟然也沒生氣,連地方都沒問,就把他們送到了住的地方,邵乾那包袱東西也在門口放着。彪哥沒下車,馬曉宇似乎也不敢下。邵乾繞過去沖裏面的人說:“謝謝彪哥。”
說罷又回去,提着包袱拉着莫桐進了門。
莫桐進了大門就不走了,趴在門縫裏往外看。邵乾拉了好幾次沒拉走,又不敢大聲說話,幹脆站在他身後等着。
事實上車窗玻璃沒搖下來,什麽都看不到。過了有四五分鐘的樣子,車門打開,馬曉宇垂頭喪氣地乖乖站在那裏,看着汽車開走了。莫桐趕緊往裏跑,馬曉宇已然活了過來,蹦進來就勒住莫桐的脖子叫道:“操!見死不救,還是不是哥們兒!!”
莫桐寧死不屈,“我從來都沒承認過你是我哥們兒。”
倆人打打鬧鬧的上了樓,邵乾跟在後頭心情也好了不少。自己的性格比較悶,莫桐性格早先是比較鬧的,後來就比他更悶了。如今重新嘻嘻哈哈,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