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船行
作者有話要說:
上岸經歷一圈,又回到了船上。
若早知要回來,當初真不該走,白白給自己找了許多不愉快的記憶。
無論跟着越真他們還是跟着瑟樂,小秦都是米蟲。
每日吃飽喝足,窮極無聊,只有看看書打發時間。
本以為合宣國與天雨國、煦國交惡,讀書之後才知不然。
煙洲地處大陸中央,氣候溫暖柔和,最适宜人民居住。土地肥沃,農作物品種多、産量大,各種手工業也很發達。
北方的天雨國地勢高、酷寒風大,土壤貧瘠,可供種植的農作物也有限,但草原廣袤,畜牧和紡織十分有名。
合宣國河流多于陸地,常年受澇,但四季如春,氣溫恒定,不澇的時候土地也是可以耕種的,那邊的人家靠水吃水,倒也算是和睦。
煦國幹旱炎熱,地脈浮于表土,适合耕作的土地少,每年所産糧食自給不足,但盛産珍貴寶石和礦物,賣石買米維持着國運。
四國結盟,利弊互補數百年,卻因海蔭之亂發生矛盾。
天雨國與煦國交界處的星海住了一群懷有神奇力量的人魚和異獸,人稱水族。四國人皆修習火系法術,水族的水系法術與火系相克,更因水族人學習法術天分高,身體适合儲存力量,水族發展逐漸有超過陸人的勢頭。
面對這日益壯大的非我族類,四國國王最先表明的态度是招安。
他們分別派使節與水族人談判,締結和平共處協議,水族之王也樂于自己的子民可以自由與人類經商、接觸,最初的幾十年四國與水族交往密切。
直到水族之王的兒子——王子海蔭與一個地位低微的人類相愛,天雨國王也愛上了絕世美人海蔭,海蔭為了水族的利益,違心屈從天雨國王。大婚還未舉行,天雨君主受到煙洲皇帝的威脅,不得不把海蔭送去煙洲。
海蔭在煙洲接任了歌王的職位,并與自己的愛人相遇。無奈世事無常,海蔭涉嫌謀反,在最關鍵的時刻被自己的情人出賣并殺死。
海蔭死後他的情人因揭發有功,成為新的歌王。
從此,水族被定論為妖孽,四國聯手絞殺,大部分水族拼殺至死,少數逃回星海深處,不敢再出來。
縱觀數百年風雲變幻,不難發現這是一場四國人剿滅水族的陰謀。
水族不是傻瓜,逃回星海才明白其中道理,宛如大夢初醒。他們打着為海蔭王子複仇的旗號展開報複行動,冤冤相報,水族與人類的仇恨越來越深。
事情的關鍵之處,歌王為何背叛海蔭,甚至恨他到手刃他不能後快的地步?這是一個沒有人敢探讨的迷題。
總結這段歷史的文書官們把這種行為歸為“天成風範,不與邪魔同流合污,真聖人也。”
小秦二話不說,提筆在書旁批處提了三個大字:拍馬屁。
真該讓這些榆木腦袋去玩《仙劍奇俠傳》系列,好好地受教。
蒹葭嘻嘻笑了起來。
小秦瞥向蒹葭,“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那個什麽水族的?”
“別這樣看着我呀,我是水族中最高貴的人魚,只不過現在是元神狀态,對你構不成威脅,不必害怕。”
“……原來你是個有故事的家夥啊,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水族和人類長得差不多嘛,你到底是人,是魚,還是小美人魚呢?”
蒹葭待要解釋,房門吱呀一聲由外推開。
瑟樂探頭進來,疑惑道:“小家夥,你在同誰說話?”
“沒、沒有啊,我沒有說話。”
“不可能,我明明聽見你在說什麽小美人,于什麽的。”
小秦憋不住笑,“瑟樂你是個色鬼,一聽到小美人就激動。不過我可沒說這話,你看這房間裏就我一個,我去哪裏找個小美人來誇?”
瑟樂有點赧,“啊……難道真是我聽錯了?”
“是啊,你是勞累過度才會幻聽,快去休息一下吧,磨刀不誤砍柴工。”
“小家夥,新鮮詞兒倒不少。”
瑟樂勾了下小秦鼻頭,觸手之感光潔細膩,兩人俱是一怔,一時不知如何思量。
許久,瑟樂縮回手,輕咳了一下。
“總是悶在屋子裏看書不好,我陪你到船上走走如何?”
“那再好不過。”
小秦進屋找了件厚衣披上,便與瑟樂同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瑟樂的屬下,對小秦态度甚是客氣,禮數也周到。仿佛數日前那千夫所指的一幕不曾發生。
其中緣由無非是小秦這一次回來,頂着天雨國皇子的關照,作為一個游手好閑的客人。
藝者這個行當最會看人下菜碟,瑟樂對小秦親昵照顧,底下的人也對小秦十分恭敬。
跟随瑟樂來到船板上,河面上泠泠清風吹拂,不冷冽,自由一種濕沉之氣。
幾名藝者正在練習動作,遠遠的看到瑟樂帶着小秦走來,俯身行禮。
“瑟樂公子,您罰得該再重些,滄瀾他在天之靈……唉,您看,那家夥根本沒有悔過之心,我們的衣服都沒有洗幹淨,哪有這樣做雪衣學徒的呀!”
與瑟樂說話的幾個藝者是藍玉階級。
在這艘船上,除藝天者瑟樂和船工外,有六個藍玉藝者,十三個碧玉藝者,還有幾個傭人和負責看管演出服、樂器的雪衣學徒。
藍玉已是下屬中的頭面階級。
那幾人向瑟樂打足了小報告,瑟樂聽在耳裏也沒有窩火,只是吩咐傭人把人帶來。
過了一會兒,當事人來了。
這個人小秦認得,是那個找他麻煩并與打他的藝者。
方才聽那幾個藍玉藝者打小報告,才知道那場鬧劇全是由此人一手策劃。
數日不見,其人臉色憔悴,瘦了一圈,不再如當時所見那般光彩又意氣風發的模樣。
人瘦了,眼睛更顯得大。水汪汪的會說話的大眼睛帶着讨好又楚楚可憐的神情,靜悄悄睇向瑟樂,朱唇輕抿,似有無數話兒不能言。
若是有人這樣望着小秦,感動不敢說,雞皮疙瘩一定爬滿身。
從前倒是見過這樣的陣仗。
對方是一個學影視表演的女生,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天然的情緒控制器,學什麽像什麽,可是對着這麽個寶貝兒,小秦不敢肖想。
甚至做朋友也不成。對方未免太厲害了,把自己制造的那麽機械化,反而讓別人不敢也不能确認她和相信她了。沒有信任,自然做不得朋友。
時過境遷,道理卻是一樣的。
瑟樂遠比小秦更鎮定、老成,大概是此類事情遇得太多了。
“你現在可知錯了?”
還是那把清澈明亮的嗓音,無端帶了幾分冷氣,竟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儀。
“小的知道錯了,瑟樂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小的吧……”
瑟樂眸光冷銳,盯人如針,刺得那藝者求饒之詞也不敢說,低下頭去。
“取消你的碧玉藝者銜,原因有二。看來兩天時間你沒有想明白,那麽我來告訴你。第一,你違背藝者業規,魯莽傷人;第二,你不反省自己的過錯,挑撥兄弟不睦,還把師弟推入水中!”
那藝者頭壓得更低,似乎在顫抖。
“我白水瑟樂的确是才疏學淺,管教不來你們這些精致人兒,早些時候哥哥帶你們來參賽,也沒發生過這種事。”
瑟樂輕嘆一聲,回頭向小秦抱歉地笑了笑,再轉頭來又是一付嚴肅表情,“你聽着,藝者之德,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屢犯不改便是無德,無德之人怎能代表合宣國體參加大賽?便是這次的節目少你一個就上不去,天塌了有我撐着,你好好在下面看着,學學何為藝者之德。好了,傷感情的話不說了,下去吧。”
幾個藝者躬身退下。
小秦道:“原來瑟樂哥哥姓白水?”
他不知這個姓有何淵源,只是随便問問,緩解緊張氣氛。
瑟樂卻不知怎的,不願多說,“管它什麽白水,剛才是氣急了口不擇言,你莫與我當真,來,我們到那邊走走。”
小秦心道:氣急了口不擇言尚如此鎮靜,若是換成我,早就暴跳如雷了吧。
一邊走着,又問:“到底出了什麽事?那人……做了怎樣過分的事嗎?”
“說來事情是因你而起。”
瑟樂将小秦走後的事情簡略重述一遍。
那日送走小秦後,瑟樂把船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查問事情緣由,有功者賞,有過者罰。始作俑者罰的最重。
那藝者本是這次藝天者大賽開幕表演的串場領舞,這次機會可是平步青雲的美事。
他大概想不到也想不通,瑟樂會為了一個無名小子免除他的資格。
按照合宣的規矩,他的名額由他的直系師弟頂上。
他又氣又妒,處處與師弟作對,有一天晚上把師弟灌醉了,推進河裏。
等瑟樂發現了事情,船已駛出盡十裏,掉轉方向回航去撈,也沒有撈到人。瑟樂一怒之下,把那藝者降為雪衣學徒,命他掃地洗衣打雜,侍奉師兄,從頭學習如何做藝者。
先前遇見的幾個藍玉藝者口中的滄瀾,便是此人的倒黴師弟,被推入大河生死未蔔。
說來合宣的規矩奇特也詭異。
合宣是個崇尚技藝的國家,對高超技藝的追逐超過了禮俗和年齡輩分的限制,很多事是完全亂來的。新手藝者求學的過程是靠姿色固然不假,別的國家暗渡陳倉的事,到了合宣就成了光明正大的臺面事。
四國通行的法令有雲,紅玉以上的藝者只允許收兩名正式徒弟。師傅引退後,兩名徒弟中較優異者可繼承師傅的名位,這兩個徒弟與年長藝者的關系非比尋常,難以一言概括。歌王的兩個弟子就是他的兩房妾室,但也有藝者和他的兩個徒弟是情同父子或是手足。
在煙洲,藝者與達官貴人和同行者通奸是犯法的,看犯案者的身份、地位而論,情況最輕的是罰錢,嚴重的要下獄。所以煙洲的藝者沒有敢明言自己與哪個上位者有肉體關系的。但在合宣,與權貴或高級藝者有一夜風流是大大的值得炫耀的事,新手出道的資本。
那藝者和他的師弟平級,師出一處,水平自然也是不相上下的。謀害師弟固然應該重罰,但瑟樂對于重罰原因的解釋實在令小秦汗顏。
“其實除了剛才我說的兩點外,還有一個原因。滄瀾與我早年相識。他是個有才華有志氣的人,潔身自好,不茍且不鑽營,不畏權勢不屈淫威這一點我最是欣賞。後來我做了藝天者,他雖只是碧玉藝者,我們相處也不覺突兀,他就是這樣淡泊清高的人……唉,我怎忍心如此明珠一樣的人被小人害死?”
瑟樂流露出些許哀然,俊美中帶着憂郁,越發看得人心上抓撓,恨不得替他蹙眉。
小秦沒有計較他假公濟私的嫌疑,反而開解他道:“河面上打漁船不少,一個大活人掉下去,漁民看得見呀。再說,好人有好報,這麽一個好樣的,老天爺會保佑他吧?說不定他現在正在漁民家裏休息,心裏惦記怎樣追上你們呢。”
“好靈的小嘴。”瑟樂笑道:“其實我也覺得滄瀾沒有死,他是弱酒家的人,怎麽可能會爛醉呢?弱酒滄瀾,弱酒滄瀾……是不是個好名字?”
“是啊……好名字。”
白水瑟樂,弱酒滄瀾,詩意又押韻的名字。
小秦暗暗吐舌:怎麽有點像日本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