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花與假婚
作者有話要說:
阿三熟稔地駕着馬車,走在山林小路中。
馬車內,包成粽子的弱酒滄瀾昏迷不醒,躺在一邊的板子上。另一邊,小秦臉色白裏泛青,無力地躺在瑟樂膝蓋上。
唯一一個健康的人,瑟樂,時而低頭望着小秦,時而擡頭望着滄瀾,憂慮不已。
滄瀾受了重傷,全身皮膚無一處完好,落在窮鄉僻壤之中缺少醫藥和幹淨的環境,傷口已經潰爛發臭,他連日高燒不退,命懸一線。
而小秦的毛病來得驚喜歸驚喜,卻不大是時候。
對于四國大陸上的人來說,體征分化是成人頭等大事,誰家的小孩開始出現分化征兆,都要擺酒席慶祝。
所謂體征,是孩童身體內象征生命之力的火花幼苗到達成熟期,開始結出花苞。
這時的力量流會呈現極端紊亂的重組跡象,孩童也會因體內力量被打亂而出現大寒大熱、身體疼痛、惡心乃至昏迷等症狀。
火之花真正開放之時,孩童蘇醒,身體內力量重組,力量會作用身體選擇陰子或者陽子來繼承生育的力量。那美麗花朵花期為十天,孩童會被父母或者家族中人謹慎看護,并請來占蔔者為孩童占蔔運程。
十天後,火之花凋謝,神靈會判定孩童的命運,将他劃為陽子或者陰子。
至此,孩童算是成年了。
小秦的這個表現,分明是體內的火之幼苗正在結苞,能夠親眼見證一個孩子成長為大人,瑟樂為他高興。
縱使在目前這個狀态下,有些不太合時宜。
車輪碾過斑駁碎石,車內颠簸搖晃,小秦腦袋顫巍巍的順着瑟樂大腿向下滑,身體一傾,眼見要磕在地上。
瑟樂忙雙手一攬,險将将搶了回來。他把小秦的雙腿也搬到座上,讓他身體蜷縮着,頭枕着自己的膝蓋。瑟樂的手自然而然,落在小秦面頰與脖頸之間。
輕輕撫摸,微冷的細膩的觸感令手指留戀。
懷中人扭動一下,似乎有蘇醒的跡象。
瑟樂驚訝之餘不免詫異:小秦是在阿三家裏開始覺醒的,僅僅昏迷一天就蘇醒,這也太……掌心貼在他胸口試探,短暫一天時間,他的力量發育果然較其他孩子薄弱些,但是花的生命力強盛,可以說幾乎沒有缺陷。
這股早熟的力量……太冷了。
瑟樂打了個寒戰,抽回的手心上凝結了一層薄冰。
小秦也在這個時候醒了,“……瑟樂哥?我、我們這是在哪裏啊?哎喲……”他揉着腦袋,大眼睛裏盡是清澈的不解。
也許,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什麽變化吧。
瑟樂将不安的猜測埋入心底。
這就是越真将這個孩子托付給他照看的原因,他現在完全明白了。
小秦也怔怔的,直覺身體似乎有古怪,不知該怎麽向瑟樂詢問。
他的到來,隐藏着不能傾訴的巨大秘密。上錯船入錯行,又有了不齒為外人道的忌諱。蒹葭的存在,也是絕對的禁忌。
在這好似無根浮萍的漂泊旅途,不知何時能有個休息的窩啊。
沒有什麽時候比這時更感覺到自身的渺小和對未知世界的恐懼與憂慮。
馬車搖晃,并肩坐的兩人時常不由自主碰觸一下。
仿佛巨大的寧靜的湖面,掀起一圈圈漣漪。
真沒用啊,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曾經交往過的對象的身體和臉在他腦海裏混亂地浮現着,拼命想找個借口掩飾自己的慌張無搓。
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為什麽克制不住手腳冰冷而顫抖。
沒有想象中的驚濤駭浪,馬車翻山越嶺,從崎岖小路插上寬敞平坦的官道,疾行三天後到達煙洲的首都,聲都。
另類版本的音樂之鄉。
除了一個國都應有的氣勢恢宏、整潔明麗,聲都的大街小巷藝館林立,空氣中漂浮着各種風格的吹拉彈唱,貴族般尊貴的高雅氣息,又不免有些矯揉造作。
聲都分為外城和內城兩部分,內城是煙洲皇族的居住地,百姓不得入內,傳說中那令無數藝者神往的歌王府也在其中,一道高高的城牆擋住外界窺測的視線,士兵層層包圍把守,使得音樂之都多了一分威嚴與肅殺。
煙洲國首都,他的繁華,他的富貴,他的歌舞升平,誘人留連忘返。
這裏有各種各樣的營生和快樂。
白天的富貴繁華,是陽光下的熱鬧。當夜幕降臨,這遍地藝者的城市的另一種熱鬧即将蘇醒,它會帶給有權力和能力駕禦夜晚的人們另類的樂不思蜀,聲都上空的雲記載着這一切。
當所有國屬藝者和私屬藝者開始歌舞,當所有的藝者館與朱閣銀樓竹肉相發,美妙的音樂就會沖上雲霄,一夜不散,直至天亮。
無論是饕餮之欲還是非分之想,只要有錢,在聲都的夜晚很少有什麽是辦不到的。
直穿過外城,在內城門口停駐少許,士兵檢查了瑟樂的藝者牌後開城門放行,馬車緩緩駛入內城,停在合宣別館門前。
連趕幾天路,小秦的骨頭仿佛生了鏽,行動笨拙。
被攙扶着下了車,瑟樂吩咐一早等候在門口的屬下将滄瀾擡進去,小秦随他們向內走。
蒹葭忽流露出一絲哀傷神色,飄離小秦身側。
[有他們照顧你,我便放心了……是時候該回去了,再見小秦,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把屬于你的東西還給你,但現在……請再讓我借用一下吧!]
[蒹葭?你去哪裏?]小秦慌張之下,伸手去捉也捉不到,焦急地追過去。
[別過來……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我想通了。]
蒹葭閉目搖頭,越飛越高,身形逐漸消失。
小秦的追逐漫無方向,跑了幾步,頓住腳步。
“小秦,你看見什麽了?”瑟樂的手扣住他的肩膀,“內城禁地不要亂跑,待事情安頓下來,我帶你去外城玩。”
小秦回頭望着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能說幾句貼心話的好朋友,就這麽莫名其妙走了。
臨走偏偏說什麽“屬于你的東西”,這個壞蛋蒹葭,他拿走了什麽小秦不知道,只是這幾個字細細品味來有如一塊石頭,壓在心口,快要不能呼吸了。
小秦被安排住進領隊藝天者專用的小院一角,一間精致的暖閣。
瑟樂清點了別館內人數,與屬下們事無巨細交代一通,便沐浴更衣拜見歌王去了。臨行前小秦見着他上妝的樣子……
像要做正式表演一樣,鑲嵌着珠玉的華麗藝服一層套一層,簡直就是盔甲。
長發用珠串束了,臉上畫着詭異宗教圖騰式花紋,為瑟樂清俊秀雅的容顏,感染上了妖惑之色,眸光亦不複清澈。
瑟樂走在前面,身後跟着心腹屬下,一個為他牽着過長的衣擺,一個捧琴,一個捧着送給歌王的禮物。
這樣的瑟樂,讓小秦感到陌生。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有什麽東西是他熟悉的?說的難聽點,他對于這個世界才是陌生的。
光線懶洋洋的溫暖下午,小院裏寧寧靜靜,房間內爐香袅袅。
小秦卻陣陣發寒,裹了棉被縮在床裏,那份冷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嚴重。
後腦勺裏好像有一只螺旋槳飛快的轉,它一轉,眼前的世界也跟着旋轉。
耳朵聽不見,卻有很多細碎的小聲音在響。
這一定是發燒了。前天在阿三家吹了山裏的冷風發燒,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又發作了,早知道這樣,也該讨點湯藥喝吧……
眼皮越來越沉,神志也變得不清楚。
小秦縮在厚厚的棉被裏,哆嗦着,再次堕入黑暗。
××× ××× ××× ×××
再次醒來,小秦着實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昏沉沉肌肉酸痛,他一定會彈坐起來。
瑟樂,飛绫,越真三個大美人在他房間裏,見他醒來,皆面露笑容。
房間內燈光昏黃,燭影搖曳,已是上燈時分。
香爐煙色已燼,但是三個美青年的衣香各有千秋,此時嗅得更加清楚。
奇怪,我不是感冒了麽?怎麽鼻子還這麽靈?
小秦有點納悶,他的症狀與傷風感冒很像,又有不同。
正不安揣測着,腕子被拽出溫暖的被窩,兩根修長的手指搭在脈門。
小秦扭頭,視線與正在為他診脈的越真交錯。
飛绫筆直站在窗邊,凝視着窗外月色。瑟樂關切地望着他,一邊用濕手巾擦着臉上未卸的油彩。
越真診脈罷,将小秦手塞回被內,“花期已經開始,怎麽辦?”
“讓小秦自己做決定,看他選擇誰。”飛绫道。
三人一起望向小秦。
“這到底……怎麽回事,你們給我解釋下啊!”
小秦不得不支撐起身子,那三個美男子的目光盯得他渾身發毛。
瑟樂道,“不知這樣說你會不會明白,你身體裏的花開了,你要成年了。”
小秦點點頭,這種事蒹葭教過他。
可是一想到蒹葭心情就黯淡,不由皺眉。
“在我們天雨,花開的時候要大宴三天,然後準備假婚。”越真。
“假婚?”
飛绫忍不住插嘴,“你們解釋的那麽含蓄,他能聽明白嗎?”
越真和瑟樂都笑得很微妙,不說話。
“還是我來說吧。花開了就要采,不采它就會爛在枝上。各國都是這樣,家裏的孩子到了花期就擺宴慶祝,然後請一位已婚之人與孩子交合,完成力量分化。如果不這麽做,那朵花慢慢爛在枝上,孩子就會死。”
小秦怔了一下,血液騰地沖上面頰,“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力量不力量的,我可不像你們怪力亂神,我是……我是!”
這種時候該說什麽?說他是預備DANG YUAN?是特殊材料做的?
“因為找到的人是已婚之人,不存在名份之說,所以叫做假婚。”
“什麽真婚假婚!我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