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光術
作者有話要說:
瑟樂來了。
意料之中的的四個客人,坐在飛绫身邊的椅子上。
“我來晚了。玄師兄。”
“什麽玄師兄,早年大家叫他小黑,現在嘛,應該叫老黑。”飛绫奚落道。
“小秦怎麽也在這裏?”瑟樂。
“這位小友是你們書信中提到的小秦?這下好了,正主全到了。”玄子眉。
越真将帶來的東西一一擺設在房間中央的方桌上:水晶器皿,瓶瓶罐罐,古怪的骨雕刻物與香料,還有一塊血跡斑駁的白布。
越真擺弄罷,對瑟樂道:“在白水家傳人面前,我不班門弄斧了。”
“今年我大哥身體有恙,不能與各位聚會。雖是弟服其勞,終是不如大哥親到,俗話說能者多勞,還是越真師兄來吧。”
“你們兩個都是巫蔔高手,誰做不是一樣?”飛绫是門外漢,不覺得他們的話題有趣。
越真微笑作請的手勢。
瑟樂只好上前去,“那麽我獻醜了。”
他左手捧起骨制雕刻物,右手食指的指甲在邊沿上刮出銳利的聲音。
嘎地一聲,雕刻物仿佛尖叫了一聲,碎成粉末。
屋子裏很安靜,以圍坐的五人為中心,莫名的陰風在腳下森森流動。
瑟樂迅速将桌上的瓶罐打開,将其中粉末與液體統統混入一只四方形的碗。
低沉且快的念了咒語,忽然抓起小刀,在指頭上一割。
傷口處湧出的血是竟白色的,一滴一滴砸在碗裏。
風聲更凄厲詭異,所有人都凝神注視着。
最後一味香料放入碗裏,風聲厄然而止。
瑟樂捧着藥碗,來到玄子眉面前。玄子眉手伏胸口行禮,雙目緊閉,瑟樂手指蘸了碗中藥泥塗在眼睑,灰色的藥泥迅速滲入肌膚。
之後飛绫與越真也依法炮制。
最後是小秦。
當那帶着血腥氣味的藥膏塗在肌膚,小秦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刺激,不是痛,好像什麽在眼睑下重新組合了。
他能夠睜開眼睛看清外界環境的時候,瑟樂已頌完一段很長的咒語。
方碗中剩餘的藥泥,全部倒在沾血的布上。
瞬間,屋子裏充滿慘叫。
兩個人的慘叫,此起彼伏,聲嘶力竭。
“火靈回光!”彷若一聲令下,藥泥轟地熊熊燃燒,将布片燒成灰燼。
灰燼中,兩道詭異黑影糾纏旋轉升起,展開成人形。
看到扭曲着身體抱頭哭泣的兩個靈體,小秦震驚無比。
他們是在慕仙城慘死的小砂和意意。
看情形應該是類似降靈術的某種巫術。四大藝天者不定期舉行的秘密聚會,竟是為了探究兩個雪衣學徒的死因?
他們應該不認識小砂和意意的,但小秦認識。
這也是小秦能夠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所有看似巧合的東西,瞬間以一種刺痛的尖銳的線索感,連成一串。
叮!
尖細如音叉的鈴被玄子眉敲了一下,兩個靈體猛地停止痛哭擡起頭,露出拼湊得不太完整的臉,龜裂般的傷口,一塊是皮膚,一塊是肉,黑紅與青白交織成網格。
惡心的畫面。
小秦第一次看到,除了恐懼,還有陣陣反胃。
[救救我啊……那天晚上,彩秋大人來找我,給我吃了炎心果……然後……嗚嗚,怎麽會這樣,彩秋大人明明答應帶我回聲都呀!]
[你也吃了炎心果?彩秋大人說那是只給我一個人的呀!]
[就憑你?你這個賤人,處處跟我搶!]
[我就是跟你搶怎麽樣?彩秋大人才不會對你感興趣!他明明答應我的……嗚嗚……]
[你這個賤人,你們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說我是賤人?你還不是外面揀來的野種!]
……
兩個人争吵罷,悶頭大哭。
小秦實在佩服這兩位,哪裏像書香門第出身的樣子,死了還不忘互相揭短。
“我說你們倆別吵了,已經死了,誰更受彩秋器重也沒用吧?”
兩個靈體哭泣罷,又開始扭打怒罵。
“他們聽不見你說話,”瑟樂道,“他們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我只是喚出了血液中殘餘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夠以記憶重現的形式短暫呈現。”
玄子眉又敲了一下鈴,兩個靈體咻地一聲消失,“瑟樂不愧是琴絕一手調教出來的,手法堪比巫術大師。”
“玄師兄謬贊。可惜此回光之術力量有限,只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不,你做的非常好。”越真面露賞識之色,“大概是自古傳承的口訣上有誤差,我們天雨的巫術效果不如合宣的精致,連死人的影像都能呈現。”
“樣子貨罷了,天雨的巫術能夠探得更多信息,我卻只能做到這一步啦。”
“足夠了。”飛绫對他們的巫術論不感興趣,“我已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歌王那邊動作可不小,咱們這邊也該配合一下了。瑟樂,你大哥那邊什麽意思?”
“大哥說,歌王攝位數年,底下小的們早已耐不住寂寞。身為老人家不讓着點小的們,臉皮也撐不住。”
“多行不義逼自斃。”飛绫重拳捏緊,“這次藝天者大賽,把他從歌王位子上趕下來,無須我們動手,那些仇家就能生吞活剝了他!”
言語談及此,反政府傾向濃重。
“要趕他下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玄子眉嘆息,“我與他共事多年,最了解他這個人。一涉及權勢地位,就算是最親密的人,他也舍得痛下殺手。”
此言一出,瑟樂頓現悲痛滄桑之色,與之前船中更衣時一般,讓小秦瞧在眼裏。
再看飛绫咬牙切齒,越真悶頭抄着袖子沉思……
似乎每個人都背負着一個故事。
而這個故事又恰好和歌王有很大的淵源。
“你們三個啊,怕是沒有把其中緣由說給小秦吧?看他都被你們弄糊塗了。”玄子眉恰恰捕捉到小秦那一瞬間的困惑。
“還是我來說吧!”瑟樂搶下話頭,沉了口氣,道:“幾個月前小秦落水時,我在房間打坐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所以我救了你的同時也在觀察你。”
那一天,瑟樂仿佛看到一個黑洞。
本身擁有深邃而強大的力量,還在不斷吞噬着周圍的力量,越來越巨大。
這種自動吸收周圍空間內能量的體質,恰恰在這個莫名落水的少年身體上出現。
而他自己卻毫無自覺。
“你的力量還未被激發出來,這與你還未成年有關。自你落水那一刻,你就和我們的理想緊密相連,所以我們會保護你、幫助你,也希望你幫助我們。”
自小秦落水那一刻起,他的運行軌跡和這些人有了交彙。
他們觊觎這股力量,但沒有對小秦做出任何非禮之事,而是放之縱之,觀察着,培養着。
“你們的理想……”小秦想了一下,驚道:“我知道了!你們要篡奪歌王的位子!”
好家夥,四大藝天者湊到一起謀權篡位。
“不只是歌王,”飛绫道,“四國藝者協議中制訂出藝者界地位最高的四位王者,歌王、舞王,琴王,律王,四位王者從各國藝天者中選拔,藝天者除了技藝精湛,還要有相當特殊的功勞和貢獻才能繼承王位。如今歌王霸占王位數十載,打壓人才,為排除異己而濫殺無辜,其他三位王者的繼承人不是沒有,而是沒有人敢出頭。瑟樂的大哥琴絕本是合理的琴王繼承人,早年拜在歌王門下,協助歌王鏟滅水族,歌王不念舊情,在琴絕身上下毒,脅迫他不準繼任琴王。你說這種無恥小人,難道不該把他趕下去?”
這四個人各有打算,湊在一起不過是短暫的志同道合,俗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妄談他人的家世可是相當不禮貌的事,飛绫本是聰明人,卻不知怎的犯這明顯的忌諱。
瑟樂大大不快,馬上回擊,“當年煦國寒家,四國中數一數二的藝者家族,族長更是歷代中最優秀的舞王,歌王也出身寒家。只可惜這個人從來不講良心的,出人頭地了不思回報家族,更念及當年被家族中人誤解嘲諷,對寒家痛下殺手。飛绫師兄是最早站出來反抗歌王的英雄,小弟對你佩服景仰的很,家兄也常教導我說,與飛绫師兄相處一定要謙恭有禮。”
瑟樂一被冒犯,立刻像條蛇似的利落還擊。
玄子眉還嫌不夠麻煩,插嘴添亂,“怎麽能這樣說,當年歌王為了琴絕,把越真的小指都切掉啦。怪只怪琴絕太心急,老想着快點登上琴王位子,引來歌王的顧忌。”
越真臉色煞白,雙手縮入袖內。
瑟樂道:“二十七年前那件事玄師兄也好意思提起?!要不是受你撺掇,越真和我哥哥不至于大打出手。那件事發生在藝天者大賽前,人人都知你在作怪,越真師兄受罰,我哥哥受傷,飛绫師兄強出頭替越真師兄說情也得罪了人,鹬蚌相争,你這漁翁得利得緊!可惜空有陰謀算計,沒有真才實學的人做不成領袖。”
“哈哈哈,你這小弟當真是愛記仇。”玄子眉從容大笑,“當年是當年,我們幾個年少氣盛又初出茅廬,為了競争王者之位,明争暗鬥在所難免。可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像小的們那樣抓破臉不是?至于越真和琴絕打起來那件事,其中另有內情,非我所能操縱。你哥哥把這麽一頂大罪名扣在我腦袋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他瞄了一眼越真,道:“越真就在這裏,你何不問問他當年事情的真相。”
眼看事情越扯越雜,越真趕緊搖手道:“陳年舊事有什麽好提的?徒傷感情而已。時候不早了,大家散了吧,在歌王的眼皮底下做事,還須多加小心。”
這句話說到小秦心坎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