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談
作者有話要說:
來到這個世界,随遇而安,保護自己,是他生活的目标。
是否會擁有一番作為,還要邊走邊看。
他這個吃零食喝汽水長大的平凡青年,在現代都混得厲害,肚子裏稀少的一點基礎文化知識在現代沒用,到了這裏同樣用處不大。
論容貌,似是清俊白皙,可又怎敵身邊幾個國家級帥哥。
如果說越真他們是珍木名株,他就是花盆裏偷養分的雜草。
站在他們身邊,不僅僅是自慚形穢的問題。
即便是混在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中,還有人嫌他礙眼。
高不成低不就的悲哀。
剛才飛绫、瑟樂和玄子眉鬥口的時候,小秦旁觀在側,捕捉了不少虛僞表皮下的蛛絲馬跡。只有越真他看不透。
俊美風雅,長身玉立,深邃如大海的眼眸中,隐隐有波濤洶湧。
溫和耐心,風度翩翩,襟懷坦蕩,水一般的君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密謀奪權,為達目的不惜偷學損害性命的法術,從他的外表和行事,如何看得出這是一個拼命三郎?
一種強烈的好奇和求知欲,迫使小秦必須要在今夜找越真聊一聊。
比起那三個人,他總覺得越真才是最有可能告訴他真相的人。
“小秦,在想什麽?該回去了。”
瑟樂拍了他肩膀,他寒戰一下,朝瑟樂搖頭,轉身走向正毛腰上馬車的越真處。
“上來吧小秦,明天早晨我送你回合宣別館。”
越真笑逐顏開,拍了拍身邊的軟褥子。
偏巧說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傳到瑟樂耳朵裏。他臉色如常,只是眼神瞬間冷凝下來,瞥了越真一眼,徑自離去。
馬蹄踢踢踏踏走在夜路上,車子裏窄小柔軟,靠着軟墊并不覺得多麽颠簸。
與外城的熱鬧不同,內城夜間禁市,街道上昏暗靜谧,只有更夫和差役巡視的動靜。
車內也是無聲的,越真老僧入定一般地閉目坐着,小秦幾次欲開口,都感覺不妥,生生憋了回去。
馬車停在天雨別館門前,兩個屬下站在門前接應,越真先跳下車,卻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兩個屬下慌忙上前扶持。
小秦吃驚之餘,想起玄子眉送給越真的香料,捧給越真,“你快聞聞!”
越真擺手,推開屬下,自己慢慢站了起來,“那是毒藥,不可多用。先進去吧。”
進到大堂,總管彙報說天雨越雲先行睡了,越真叫他收拾一間房給小秦住。
睡到半夜,卻聽房門由外自內踹了開,小秦驚地坐了起來。
“怎麽是你?!”
對比天雨越雲的詫異,小秦倒顯得比較鎮定。
“你這家夥又來攪局!哥哥居然帶了你回來,還讓總管收拾屋子給你住!你用了什麽不要臉的手段迷惑我哥哥!”
“你沒有親眼看到我們共處一室,你有什麽證據說我迷惑你哥哥?”
天雨越雲大概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只是聽下人說越真帶了人回來住,就氣沖沖的想來看看,誰知越真帶的人居然是他一直都看不順眼的人。
“你這陰魂不散的家夥,一直纏着我哥哥不放!”
“好,我不僅要纏,還要纏你哥哥一輩子,關你什麽事?!有意見嗎!”
天雨越雲氣急敗壞地指着小秦,像是氣得不知怎麽組織自己的語言了,支吾了半天才說,“不要臉!你這低賤的草民……”
“草民也是人,跟你一樣站着走路、會吃飯會拉屎的人!”
真受不了古人的等級制度,出生在貴族家庭的孩子就比平民家的高貴?不過是自命不凡罷了,如果他出生在草民家,還有什麽資格這樣鄙夷民衆。
“低賤草民,粗俗!”
“你強,你不粗俗,”小秦冷哼着,“有本事別吃飯別拉屎,我不過陳述事實你就說我粗俗,那你去僻谷好了,高貴又高雅。”
“你!!!”
根本不能把他當作對手,水平太次。
“嗚……我找哥哥去!”
怒極生悲的小王子捂着臉跑去找哥哥告狀了。
不過那結果麽……
小秦幹脆繼續睡覺了。越真才不會管這種倒黴無聊事呢。
過了一會兒天雨越雲就回來了,大概沒在越真那裏吐出半點委屈,反而更填委屈了。
小秦不給他開門,他就站在院子裏大聲罵。
後來下屬們跑來勸慰,那刁蠻公子反而變本加厲的鬧起來。
不僅越罵越離譜,還随手抓東西摔。
最好把越真也吵醒了,披了衣服過來把他訓斥一頓。
天雨越雲挨了頓罵,舒坦了,乖乖跑去睡覺。
小秦暗笑這個沒事找挨罵的腦袋,但見糊紙的木門上剪影一片,輾轉不離。
披了衣服出去,走向那庭中信步思索之人。
“夜裏面濕寒得厲害,你身體不适,應當早些回房休息。”
“舍弟愚鈍難馴,屢教不改,打擾你休息了。”
“他年紀還……呃,我是說,他養在皇家未慣風雨,多多磨練一番會好的,畢竟是你胞弟。”小秦暗暗咂舌,他這個只活10來年的人怎麽好意思說人家已經100多歲的。
不過天雨越雲都100多歲了還那麽點道行,也夠丢人的。
“他是寒貴妃的孩子,天雨國第六皇子。”
“啊……”
“我是皇後所出,排行第四。”
越真負手而立,蒼白的面容被月色照得淡青,“父皇只有六個孩子,在四國皇族之中屬子嗣最少的,雲兒的爹爹乃煦國和親的小王爺,飛绫的皇叔。”
皇帝最小的兒子,娘……爹爹也身份貴重,又是因兩國交好而誕生的王子……
小秦可以理解他怎麽會成長成這樣。
“雲兒剛出生的那幾年的确是很好的,父皇本就極愛寒貴妃,也憐惜幼子,總是去寒貴妃的寝宮,我爹爹對此多有微詞。可惜好景不長,寒貴妃去了,父皇悲痛之甚,又擔心雲兒無人照看,便把他過繼給了我爹爹。”
“寒貴妃過世了?”
“他走了。假死蒙混了衆人,逃回煦國。不過我父皇一直以為他死了,每年憑吊他的時候都傷心一陣子。”
這位兄臺也真怪,日子過的好好的幹嗎要走。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了解這些嗎?”大概是濕重之氣沁進了衣內,越真搓搓手掌,将衣領緊了緊,“是我爹爹幫助他逃離的後宮。”
大概越真手底下也有類似暗影保镖之類的人物,他才發冷,便有屬下小跑着送來手爐、披風等物,當真是皇家做派。
待下屬走光,越真才繼續道:“天雨國有一個以烹調和制藥聞名的家族,我爹爹是族長的次子。寒貴妃沒來的時候,父皇待他極好,答應立他為王後并不再納妃,我父皇也不是好色之人,在我爹爹之前進宮的妃子不過三人。若不是寒貴妃,我爹爹他……所以雲兒被送到我爹爹那裏,雖然吃穿用度與我分毫不差,卻得不到關愛。”
“後來父皇出巡時遇到水族的王子海蔭,驚為天人,也不顧海蔭的意願硬是将他帶回宮,我爹爹起初隐忍不發,直到海蔭在宮中産子,我爹爹以為那孩子是父皇的,氣恨之下跑去海蔭寝宮,給海蔭的孩子喂了一顆炎果,然後不聲不響地離宮了。”
“炎果?那不是……”
小秦這才想到這個名字為什麽這麽耳熟,“彩秋給小砂和意意吃的——對了,他為什麽會給那兩個家夥吃炎果?這個炎果有什麽效用?”
“炎果是學火術者夢寐以求之物,一般藍玉藝者獲得階位的獎勵物品中就包括炎果,吃了它才能學習中等咒術。在很多小藝者看來,有大人物給他們炎果吃就像是得到了平步青雲的機會。”
“難怪他們死了還為了這個打破頭。”小秦恍然,“這麽說來炎果是寶貝,可他們為什麽吃了會……爆炸?”
“生長炎果的樹叫火靈樹,它旁邊伴生了另外一種樹叫火鬼樹,火鬼樹會結出一種叫雷果的和炎果一模一樣的果實,從外觀上看二者沒有差別,只有吃過炎果人嘗味道才能區分。吃了炎果能夠為身體注入火氣,增加術力。雷果是毒藥,誤吃者在一年之內,體內火花火葉力量失控,不是衰竭而死,就是爆炸而死。”
“……那當年,你爹爹給那個海蔭的孩子喂的到底是什麽果子啊?”
彩秋要殺了小砂和意意,自然會給他們吃雷果。若不是這兩個人後來死在他們面前,誰會知道他們吃的不是炎果而是雷果?
當年越真他爹孤身一人闖進去,給海蔭的孩子喂了顆果子,誰知道到底是什麽果子呢。
越真苦笑,“若我們知道是什麽果子就好了。”
“啊?!”
“當年的事只有我爹本人清楚,他做了事就離宮了,這些年來下落不明。其實那孩子不是我父皇的,海蔭也不是為了做妃子才進宮,這些真相無法告訴我爹爹,現在他不知漂泊在何方,默默怨恨着父皇吧。”
越真嘆了口氣,“只可憐了那孩子,初生陰寒之體便被大熱之物毒害,體內寒熱激戰大傷元氣,長年卧床昏迷。若能知他吃了什麽果子,我們還有辦法救治。吃了炎果便不能按誤食雷果的方法治,治錯了就是死路一條。海蔭縱然法力再高,也無法拿自己的孩子作賭注。”
“那孩子在宮裏待了幾年,後來煙洲皇帝陛下請海蔭繼任歌王,海蔭便把孩子一并帶去了。”
再後來這個海蔭涉嫌參與謀反活動,被他的情人告發,遂成“海蔭之亂”。
他的情人因手刃海蔭有功,被封歌王,也就是現在這個人吧,彩秋和慈河的師父。
如果海蔭的孩子是和此人的,又為了此人千裏迢迢奔走,委曲求全,而這個人還能告發他,手刃他,此人可謂禽獸之極。
“再後來發生了‘海蔭之亂’,那孩子也下落不明,據說是被歌王親手殺了,與海蔭葬在一處。”
禽獸啊禽獸,為可憐的海蔭父子默哀。
“此番我們來煙洲,除了參加大賽,也為了查探我爹爹和海蔭遺子的下落。”
“有他們的消息了?”
越真搖頭,“這些年我一直未中斷過察訪他們下落,我相信海蔭的遺子還活着,他身帶炎毒,一定過得極其凄苦。當年的事雖是誤會,可我爹爹因誤會犯了大錯,我們愧對海蔭的太多,不能找到那孩子,解除他的苦難,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