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流水無情
已是三四月天，清遠山中一派春意盎然。
蕭依陌在這些日子長待于七玄居，圖的就是安寧。與煉丹房中的慕青長老和一些小童也都是十分熟悉了。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陌兒，哪裏來的詩興？”慕青長老着一襲藍衣，同蕭依陌并肩站于七玄居煉丹房外的院落中。
蕭依陌黛眉微揚，眼波如水，嘴角梨渦綻放，“師叔，是您這院中的桃花引起了陌兒的詩興。四月天桃花開得盛。陌兒便想起了這句詩。”
“山寺桃花。這種描述倒有意思。說道寺廟，不禁想起了那淨慈寺。”
“師叔，為何當初紅鶴山一戰，淨慈寺只派了幾個人前去。”
慕青輕嘆一聲，淡淡道，“如今淨慈寺已大不如前，當時寺內出了內亂，攪得人心惶惶。而外面有人放出消息說我派之所以想要結合各門派去打擊毒王谷，不過也是想借着大家的力量擊退毒王谷之後，找機會奪取月靈劍。所以無論是淨慈寺還是白眉觀都不願派出力量。”
蕭依陌點頭道，“看來那消息也是魔教中的弟子放出。”
兩人交談之際，從院外緩緩走來一名女子，衣衫楚楚，步履窈窕。那女子正是含煙。含煙見蕭依陌與慕青在一起，對蕭依陌微一點頭然後對慕青道，“師叔，我師傅叫我來取一點聚集靈氣的丹藥。”
慕青道，“跟我進來吧。”
含煙随着慕青進了房中，蕭依陌在院中賞了一會桃花。見天色不早，便打算就此回去，走到門邊對房中的慕青說了句，“師叔，陌兒今日就回去了。”
慕青點頭示意，含煙手中拿着丹藥瓶，輕輕喚了聲剛轉身的蕭依陌，“蕭師妹，同路走吧。”
蕭依陌轉過頭點頭道，“好的。”
二人出了七玄居。
“含煙師姐，最近可好？”
含煙依然是那冷豔的氣質，“還是那樣。”含煙忽然停下腳步，側過頭對蕭依陌道，“師妹可知你的好姐妹最近與楚師兄甚好？”
蕭依陌心中碧水瞬間被吹皺一般，含煙是如何得知這些，“知道一些。師姐怎問起這個？”
含煙冷哼一聲，“你心中莫沒有一絲難過？”含煙冷然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移步吧。”
蕭依陌跟着含煙來到一處隐蔽之地，綠草幽幽，湖水深深，正是清遠山中鏡心湖。
“這裏，我只來過一次。鏡心湖在森林之中，幽深清冷，印象中是去年來的。”
含煙微微颔首，望着那微風拂過的湖面，“我倒是來過許多次了，曾經和同一個人來過。”
蕭依陌聽言，心中微怔，是楚澤嗎？她曾與楚澤常來這裏會面，就像她總在竹林遇上楚澤一樣。“是他吧。那日你手中絲帕的主人。”
含煙并不答話，而是嘆息着坐在湖邊，“你瞧，鏡心湖碧綠的水面是否可以倒影出你美麗的容顏呢？”蕭依陌走到湖邊，看着湖中的倒影，含煙冰冷蒼白的面容，絕世的美豔在湖中更是另一番韻味。
含煙繼續說着，“這話，當初他對我說過。他與我來這清遠門不過是為了控制這裏的力量，好助他兄長一臂之力。如今這清遠門裏有多少弟子是族長在許多年前就布下的局？怕是多的我都數不清楚了。”
蕭依陌席地坐在湖邊，心中波濤洶湧。族長？“碧泉族嗎？”
含煙點頭道，“原來你知道。”
蕭依陌搖頭，眼中盡是無奈之色。甚至已是噙着淚水，嘴角微微顫抖，開口道，“他利用了你？”
含煙冷冷笑道，“呵呵，你還算聰明。我不過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他對我好亦不過是希望我聽話。而如今清遠門中布下的線人已經穩住了地位，便不需要我再多做什麽了。”
“他竟做的出這些事，女人在他眼中莫非只是棋子而已？”
蕭依陌不知為何，竟在湖中看到了愁緒，是眼花了麽？是這鏡心湖将人心中所有的情緒都照了出來還是自己根本掩飾不掉。
“包括你，也不過是他利用的對象罷了。”
又是一擊，重重的擊在她心裏。
“三大神器之一的誅心石藏在清遠門內，而當年知曉誅心石所藏之地的只有上一代掌門、如今的悲虛掌門和王新。上一代掌門已去，就只剩兩人知道。你覺得依現在按兵不動的形勢，他能從掌門那裏取得誅心石嗎？”
蕭依陌搖頭道，“只有從王新師傅那裏知道，所以他以為我和風兒會成為找誅心石的一條線索，就連一直很黏着他的風兒也不過是一條線索而已嗎？”
此時此刻的她是怎麽了？明明應該是沉重一擊，自己應當氣憤不已，為何現在只剩下悲涼，一刀一刀的割在自己心裏。
春暖了，心依舊如冬日寒霜。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含煙眼中也是泛着淚花，美豔如斯的女子，仿若心死一般，“我知你是聰明人，有時候看起來傻乎乎，不谙世事。其實骨子裏也是一個心中明朗的人。而我又可以将這些話對誰說呢？”
是啊，她可以對誰說呢？世間男子盡是無情，不是貪圖新鮮就是根本不放眼中，而她與自己亦不過是棋子罷了。青馨呢？今日他與青馨走的這般近，又是心中打的什麽主意？
“那青馨呢？他可以從她那裏得到什麽？”如今，蕭依陌的語氣已是十分無力，軟弱，悲哀，該像何處訴說。
含煙嘆息道，“不知，興許是真動了情，可是他那樣的男子又怎會這麽容易動情呢？呵，虧我認識他這麽多年，竟一點也不了解。”
蕭依陌已是沒有力氣去說什麽，她不想管什麽清遠門，不想管什麽碧泉族。她心中的苦澀誰又知道？那日她想念父母哭泣時，他将自己擁入懷中；那日他瘋狂的吻不過都是假的嗎？呵，他果真實在這般會演戲？
青馨告訴她，那晚她在楚澤房中過了夜，楚澤不也是吻了她嗎？這些日子她不提不問，以為有些事情逃避就可以過去。而如今，一波一波的狂風向本想平靜的心面襲來，生生被割出傷痕，留了疤還能好嗎？
眼底的傷痛總是這般禁不住，将淚水引了出來，何其悲哀。風從湖面上吹來，撲面而來的是鹹澀的味道，曾幾何時的冰肌玉膚，也會如此黯淡？
兩個女子是何等的哀愁，都不願說話，在這鏡心湖邊一直坐着，坐到了深夜……
月已升上天際，白色月光那麽亮，卻脫不出冰涼之色。
蕭依陌沒有回房而是去找趙青馨。
在門外等着趙青馨等了許久，才見她趁着月色回來了。趙青馨面色紅潤，眼眸中能清晰看出幸福的波瀾。
“青馨。方才一直和楚澤一起嗎？”蕭依陌淡淡道，盡量讓自己眼裏不露一絲動容。
趙青馨笑道，“是啊，他有些衣物壞了，我去替他縫補了一些。”趙青馨笑顏如花，無處不體現這女子心中的歡喜，轉而看見蕭依陌一臉陰沉，輕輕道了句，“陌兒，你怎麽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蕭依陌搖頭道，“沒有的事，青馨你可确定楚澤對你真心？”
“也許吧，其實我也不知他對我的态度為何突然轉變，也許心中有什麽苦衷卻不能對我言明。”
蕭依陌心中忐忑，自己應該将含煙所說的全數告訴青馨嗎？如今她已是被愛沖昏了頭腦一般，自己适合說這些話嗎？萬一楚澤對青馨的感情是真的，那是不是害了她？可是楚澤竟是那種人，她怎麽放心将自己好姐妹交到他手上。
“青馨，能聽我說句真心話嗎？”
趙青馨見蕭依陌十分認真的狀态，收起笑容，“怎麽了陌兒？”
蕭依陌長嘆一聲，認真說道，“暫時對楚澤保留感情，不要将心思全都放在他身上。也許他不是什麽好人，我怕你受傷害。”
趙青馨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果真開始想讓我遠離他了麽？”
蕭依陌心中一緊，不明所以，“青馨，我……”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那日在趕往橫琴山莊的客棧之中，你與他在月下相依的那晚！你沒想到我竟然看到了吧？”趙青馨的臉色突然變得黯淡，雙目之中滿是淚水，聲音也變的嚴厲許多，身子随着激動開始顫抖，“你真以為我不知你心中也是有他的嗎？你真以為我不知嗎！我本以為我裝着不知道就可以了，你今日果真還是希望我離開他嗎？”
蕭依陌呆楞住，沒想到趙青馨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今日的種種撞在心底。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沒辦法在她面前繼續裝下去，仿若自己的心突然崩塌一般，淚如泉湧。
此刻的趙青馨臉上也是挂着淚珠，“你為何不說話了？既是你心中是想着他的，為何又總是幫我想着怎樣讨他歡心？既是幫了我，為何今日又想我離開他？就算你想我離開他，你大可說明，不用在這裏告訴我他不是什麽好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帶着嘶吼。
原本多麽溫柔的女子，原本自己的好姐妹怎麽成這樣了。往事幕幕瞬間湧出，随着蕭依陌的眼淚而下，她瞠大雙目，看着眼前一向溫柔的她。
“青馨，你竟這般不理解我？”
就這樣一句而已，她仿若全身沒了力氣，再也說不出半句話，再也不想去解釋什麽。她不信自己嗎？不信自己是多麽想她幸福？在這紫川大陸，自己唯一當做好姐妹的人不信自己嗎？
趙青馨看着蕭依陌，她是不理解她還是沒有看透她？她自己也想不清楚，這到底怎麽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身邊的人為何都變的如此奇怪。她仿佛由方才的激動緩了下來，“你現在走吧，我想冷靜一下。”
蕭依陌起身，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就一句話也沒有說，托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