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救贖與報答
陳朝陽微愣了一下,嗯過一聲後才說:“之燦,你這個笑話挺好笑的。”
前世的時候,張之燦就很喜歡同自己開各種亂七八糟的玩笑,臉上過分認真的表情,使得當時呆頭呆腦的陳朝陽上過他無數次的當。
“陳朝陽,我說的是真的!”
聲音裏帶着哭腔,正在洗手的陳朝陽回頭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臉上是即懊惱又焦急的表情。
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朝陽才看見他手中的那支驗孕棒,想着他越來越會做戲,陳朝陽有些無奈的丢掉他手中的那支驗孕棒,将他拉起來說:“別急,之燦,有什麽話好好說。”
心裏想的是他接下來會同自己說怎樣的話,只是等到陳朝陽将他的手拉在手中,才發現那裏的溫度低的有些過分,并且伴着輕微的顫抖。
想起張之燦之前的種種的異常,陳朝陽的表情不免有些嚴肅。
将無精打采一直耷拉着自己肩膀的張之燦一路拉到客廳,又為他倒了一杯白開水,陳朝陽才好整以暇的看向他。
被張之燦捧在手中的那個杯子水面已經開始起漣漪,陳朝陽正準備将那杯水放回桌面,他已經擡頭,說:“你會不會因此不要我?”
“什麽?”
“我會生孩子,我就是李紀年口中的怪物變态,以後若被別人知道這個秘密,他們連帶着也會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你。”
張之燦似乎是在片刻之間就迅速的萎靡了下去,聲音虛弱,臉色蒼白,整個人散發着一種絕望的氣息,陳朝陽原本覺得他說的話太過誇張,只是此刻看見他這樣,再加上以前自己說到變态是他的異常反應,這幾年他算不上正常的生活,很快的,張之燦說的話他就信了七八成。
伸手将張之燦的那杯水放在桌上以後,陳朝陽才笑着說:“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你,即便某一天你感染了HIV。”
以往的這個時候,張之燦一定會站起來将自己狠揍一頓,而後說你竟敢咒我這樣的話。
但這一天張之燦并沒有,想着自己的幽默并沒有得到他的回應,陳朝陽也收掉了自己臉上的笑容,說:“告訴我原因,之燦。”
語氣太過溫柔,便不自覺帶上了一種類似安慰的力量,張之燦依舊縮着肩膀坐在沙發上,只是心裏的感覺終究是好了一些。
“我家世代經商,很多年以前,家族中的人就有養小鬼的習慣。”
張之燦的話落在陳朝陽的耳中如同天方夜譚,雖然聽說過這樣的事,但猛然聽見他這般說起,陳朝陽也不由得愣在原地,說:“真有這樣的事?”
“當然,生意人如同另一種意義上的賭徒,養小鬼的人群中以賭徒居首。”
見張之燦逐漸露出一抹略顯嘲諷的笑容,不明就裏的陳朝陽只記得自己呆呆的問了一句:“我聽說養小鬼會帶來不好的事。”
知道陳朝陽是因為顧及到自己的感情措辭小心,張之燦笑容更甚,說:“不如說是某種詛咒般的存在,這幾百年的時間,我們家族的生意長盛不衰,不管做什麽都會成功,可是相應的,那些為此付出的代價就一點點的體現在了我們……這些人的身上。比如家族中每隔一代就會出現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明明是男人,可是到了某些時候,他們會懷上戀人的孩子……”
見張之燦話裏有話,陳朝陽将他的手握住,語氣沉穩的說:“告訴我全部。”
已經到了這一步,張之燦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有些自嘲,他低着頭,從雙手開始的顫抖已經波及全身,在陳朝陽幾乎忍不住想要告訴他不想說可以不說時,他又一次低頭,說:“做什麽事都會有得有失,家族生意的興旺以我們這些人被戀人不斷的抛棄,懷上的第一個孩子會夭折,甚至以後會孤獨終老做為代價的。”
張之燦的話讓陳朝陽感覺到後背的陰涼,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是真的?”
“小時候我爸同我和我哥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和我哥也和你一樣的态度,以後是因為我遇見李紀年,并,并為他懷上第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又流産,我才相信的,陳朝陽,那時候我是真的想死。”
張之燦與李紀年之間那些具體的糾葛陳朝陽并不知道,雖然張之燦臉上的表情讓他感到心疼,此刻自己也被張之燦的那些話搞得雲裏霧裏,但在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抛棄張之燦的前提下,這些話自己只能逼着他一點點的說出來。
戀人間不應該有太多的秘密,只有知道他說因為什麽事情在痛苦,自己才能更好的體諒他,又或者,陳朝陽伸出另一只手将張之燦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裹住,想一直以來,張之燦獨自承受了太多,有的話藏在心裏太久,說不定說出來對他有好處。
“之燦,告訴我當年你和李紀年之間的那些過往。”
自始至終,陳朝陽都是那樣一種專注且溫柔的神情,雖然知道他受到的驚吓一點都不比當初的自己少,但看見他這樣,張之燦總歸是平靜了一些。
“之前我就說過,我們自小認識,算得上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感情……但是在知道我們家族的這個秘密并且确定我懷孕以後,他很快就抛棄了我。”
即便那時候心裏會被一種巨大的恐慌和徘徊所充斥,但一想到這孩子是屬于他們兩人的,他還是鼓足勇氣将這件事告訴了李紀年。
“家族裏有世代陪在左右的醫生,四個月以後,肚子已經顯了出來,我偷偷拿着B超的檢查圖給他看,他一臉見鬼的表情,以後閉門不見,那一年我不過十八歲,原本就被這個消息吓得夠嗆,以後又因為不死心跑去李紀年他們家門口等……朝陽。”
說話間張之燦突然擡頭,臉上迷茫且悵然的表情,雖然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但陳朝陽卻覺得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有時候有的事就好象命中注定的一般,避無可避。”
“那天發生了什麽?”
“晴空萬裏的,突然就下起了雷陣雨,我淋着雨等在他們家門口近一天的時間,以後直至昏迷被早已察覺出我異常的我爸媽派來的人送去醫院搶救。”
“孩子就是在那個時候沒有的?”
張之燦臉上浮現一個微弱的笑容,說:“不僅是孩子,連我自己都差點死了。”
不想再聽接下去發生的那些事,陳朝陽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緊,說:“之燦,都已經過去了,你看,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裏和我聊天?”
陳朝陽能做到的不過是表面上的平靜,對于張之燦過去遭遇的事,又是那樣小的年紀,他突然覺得內心酸澀的厲害。
前世自己遇見張之燦的時候,他就已經處于一種自暴自棄的狀态,明明已經對自己動心,卻因為自己的真心得不到很好的表達,遮遮掩掩,使得自己一次都沒有相信過他。
想着上一世他趕來救自己,在岸邊哭成那般歇斯底裏的模樣,陳朝陽雙眼已經開始泛紅。
到了這一天,他總歸明白了張之燦所有的恐懼,張之燦的離群索居,張之燦與家人的刻意疏遠,張之燦對自己生日的痛恨。
一直以來,他其實都只是一個人,就比如前世自己被李紀元命人捆綁在懸崖邊的那種心境,由深入骨髓的絕望生出的一種類似麻木般的平靜,但心裏,總歸是希望有個人能趕來救自己。
陳朝陽伸手摩挲着張之燦依舊顯得很蒼白的臉,想張之燦,你一定不知道,前世是你将我拯救出那樣的一種絕境,即便我當時确實死了,但心裏也因為你這樣的一種行為得到救贖,總覺得自己活得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意義,至少在死的時候,還有個人記得我。所以這一世,換我幫你,算是對你當初情深似海的感情般的回報。
“朝陽,即便你現在對我這麽好,也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但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麽?”
“你忘了我剛剛同你說過的話?”說完張之燦低頭,說:“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語氣裏無盡的消沉意味,陳朝陽笑,将臉湊到他的鼻尖前,說:“你也忘了我同你說過的話。”
心裏不曾消失的恐慌和忐忑讓張之燦不由自主的後仰,但眉宇間已經寫上些許的疑惑。
“什麽?”
“我曾經死過一次,嚴格的說,我并不算是這個世界的人。”
見陳朝陽又在用這種話騙自己,張之燦怒急攻心,擡腿踢了他一腳後,說:“陳朝陽!”
見陳朝陽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張之燦也暫時忘記了自己的那些煩惱,說:“你告訴我,你究竟怎麽死過一次?是因為你小時候你被你爸爸帶去游泳差點溺死,又或者你遭遇車禍,差點變成植物人?”
陳朝陽笑容更甚,說:“差不多。”過了片刻的時間,他才像回過神般突然做了一臉嚴肅的表情,說:“之燦,你怎麽可以這樣咒你老公?”
張之燦挑眉,說:“是你自己說你要當白娘子的!而且我叫你娘子的時候,你自己也應了好不好?!”
“是是是。”陳朝陽四腳朝天,說:“我就是你的娘子。”莫了,在張之燦露出一臉滿意的表情以後,他才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反正你是被我壓在下面的那個。”
“陳朝陽!”
見張之燦即将炸毛,陳朝陽湊過去将他的手握住,笑着說:“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會相信我,或者我發毒誓?”
在陳朝陽舉手準備發毒誓的時候,張之燦已經慌忙湊過去将他的嘴巴捂住,陳朝陽被他壓倒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陳朝陽才将他的手拉開,一臉認真的說:“發誓也不行嗎?”
陳朝陽的臉近在咫尺,臉上是在深情不過的表情,張之燦臉上的溫度悄悄升上去一些,見陳朝陽還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他才低聲說了一句:“我舍不得。”
心裏些許的震動,陳朝陽将他的手握住,說:“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
所以,為什麽總要對我這麽好?
有種想流淚的感覺,張之燦強壓着心裏的緊張看向一直淺笑着望向他的陳朝陽,說:"真的不介意嗎?在知道這些事以後?"
陳朝陽伸手将他的腰環住,将他拉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鼻尖摩擦着他的,笑容滿面的說:“不介意。”
陳朝陽的舉動讓張之燦更加的害羞,頓了頓,他才恍若做夢般的說:“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
“可我是男人,身為男人,我卻能生孩子,這明明……”
張之燦的話還沒說完,陳朝陽已經擡頭迅速的吻了他一下,在張之燦呆呆的看向他時,陳朝陽幹咳,說:“能生孩子這種事挺好的。”
“可是別人會說的,他們會将我當成是怪物,就比如當年的李紀年。”
“失去你是他的損失,說不定他現在都開始在後悔了。”說完這句陳朝陽又笑,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每次都要我戴套?”
笑容中無限的調侃,想到上次陳朝陽趁自己喝醉酒不管不顧的壓在門旁的牆壁上胡亂做了一通,自己被吓哭了他都不理,張之燦又不由得狠拍了他一下,說:“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再遇到這樣的倒黴事!”
語氣中無限的憤概,陳朝陽将他更緊的抱住,在張之燦看向他的時候,他又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你以前和別人做的時候都戴套?那要是你喝醉酒忘了讓別人戴套呢?還有,除了李紀年的那個孩子,你還有沒有為別人懷過孩子?”
雖然一早知道張之燦**,也覺得自己不是很在意,但到了這種時候,陳朝陽突然覺得自己被心裏濃濃的那種醋意所充斥。
張之燦的表情又變得有些茫然,說:“事情就怪在這裏,除非是自己真心愛着的人,否則戴不戴套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你一直要求我戴套!”
語氣裏難掩的醋意和怒氣,張之燦還沒回過神,陳朝陽已經翻身将他壓在身上,就氣勢洶洶的在他臉上咬了一下。
陳朝陽用的狠勁,張之燦感覺到痛,伸手将自己的臉頰捂住的同時,一臉委屈的說:“我害怕。”
“害怕懷孕?”
“恩。”
到底是過往的事給他留下了太大的陰影,陳朝陽又低頭吻了他一下,後知後覺的說:“之燦,你們家族很多你這樣的人?”
“每隔一代就會出現一個,當時我爸不知道這樣的詛咒會落在我或者我哥身上,所以他才會在小時候将這件事告訴我們兩個人。”
發現自己有些偏題,他又說:“但這幾百年的時間過來,總量挺多的。”
“你爸媽現在還……繼續養小鬼?”
“前幾代就已經沒有人做這樣的事了,我爸媽為了避開這樣的命運,甚至不惜移民國外。”說到這裏,張之燦搖頭,臉上一抹諷刺的笑容,說:“可惜沒什麽作用。”
“你爸媽并沒有做錯,為什麽要這樣恨他們?”
“恨他們比恨命運一類的東西讓我覺得比較實在。”
“你有夠任性的。”
“對,任性,自私,喜怒無常,嚣張過分。”說完張之燦揚起一個明媚且耀眼的笑容,低頭在陳朝陽臉上輕吻了一下,說:“可惜你就喜歡這樣的我。”
陳朝陽喜歡他這樣神采飛揚的樣子,想起剛剛自己要與他說的話,他又說:“你的那些長輩,他們生孩子有沒有遇到危險?”
“這個倒沒有,除去第一個孩子無一例外都會流掉,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和自己的戀人在一起以外。”
張之燦之後說的話陳朝陽都沒有往心裏去,他只是看着他,說:“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廢話!當然是把他打掉!”
“可是之燦,這是我們兩人的孩子。”
見陳朝陽一臉深情又向往的看着自己,張之燦變得有些猶豫。
“我們這般相愛,他算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如果你不能生或者生孩子會讓你有危險,我肯定不同意,只是之燦,你想想你生下他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會不會覺得很幸福?”
“那我之後怎麽見人?!”
“生孩子不都是十個月嗎?這十個月的時間,如果你不想別人發現你的異常,那我們躲起來好不好?”
張之燦開始糾結的時候,陳朝陽已經俯身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之燦,我想要這個孩子,他說你和我的孩子,知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在開始想象他的樣子?”
張之燦渾身僵硬,陳朝陽又笑,說:“我希望他有你那雙眼角上揚,笑起來便顯得整個人神采飛揚的眼睛,也希望他能有很像我的……之燦,你最喜歡我哪裏?”
“下巴和鼻子。”
“那希望他的鼻子和下巴像我。”
想象着自己生下的孩子會有類似陳朝陽一般的長相,張之燦突然就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