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跳級

扶在防爆門上的手骨節清晰,松松搭在門上,它的主人似乎篤定門後的人會開門,姿态和語氣都是輕松的。

不過很快,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那位年輕的藥劑師補充道:“你傳紙條是有什麽不方便嗎?我站在外面也可以。”

對方的聲音很清晰,并不像隔着頭盔。盡管這樣,那位藥劑師的收斂得很好,只有星點逸散出來,從防爆門的縫隙和光一起透進病房。

這些星點落在言瀾與的身上,并沒有被暴躁的精神力波動摧毀,而是輕飄飄地融入言瀾與體內。

言瀾與低頭,他的手臂搭在膝上,指間夾着筆,袖口下露出黑色的拘束環,被撕了一頁的本子放在腿邊。

薛錦行确實沒戴頭盔,他一手勾着頭盔,讓它在手指上晃悠。

吳滔一下樓,他就摘了頭盔。

沒辦法,這東西幾乎是封閉的,戴上之後要離得很近才能聽見聲音,再隔一個只開了小縫的防爆門,他跟裏面那位的交流可能要靠喊了。

防爆門後,言瀾與站起身,拉下袖子,将上衣扣子全部扣上,起身握住門把手,緩慢地拉開門。

他開門的速度足夠慢,只要門外的人開口說一聲停,他立刻就會停下動作。

但直到言瀾與見到那人的半邊眉眼,也沒有聽到制止的聲音,他甚至看見那人彎起唇角,對自己笑了笑。

“你好,我姓薛,薛錦行。”

薛錦行看向言瀾與,對方有一對灰藍的眼睛,雖然在暴動期,神情居然是平靜的。

言瀾與:“言瀾與。”

薛錦行沖他笑了笑。

言瀾與是目前薛錦行見到最特殊的人——無論是趙醫師還是師傅,他們的精神力在薛錦行眼中都是一汪可以直接望見底的湖泊,只有這個人,是無法估測的。

這個精神海的容量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了。

吳主管有提過言瀾與是S+,聯邦的S+這麽恐怖?

言瀾與:“不介意的話,可以進來坐一會兒。”

他拉起一邊的袖子:“我戴了拘束環。”

薛錦行的目光落在拘束環上。

這就是拘束環,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但是透露出一股讓薛錦行不太喜歡的氣息,必定是用來壓制精神力的東西。

言瀾與側開身體,讓薛錦行走進來。

小白樓的病房是套間,将半層樓都做成一個病房,從防爆門直接進去是客廳,往裏走甚至能看到開放式的廚房。

但病房裏沒有窗戶,甚至沒有開燈,只有走廊的燈光招進來。

原因也能猜得到——聯邦大概還沒能做出和牆體差不多效果的玻璃。

四層防爆門,拘束環,沒有窗戶。

這裏不像個病房,像個豪華版的監獄。

薛錦行從言瀾與身邊走過去,在客廳裏的沙發上自動坐下了,很自然地接上之前的話題:“前幾天才做過檢測,我的精神力還不穩定。醫師說在我覺醒精神體前,還會有波動。”

“我做檢測的時候,醫師也說我的精神力很特別。介乎于安撫型和攻擊型之間,不過最後還是被判定為安撫型。”

言瀾與在門口頓了頓,打開燈,坐在距離薛錦行最遠的沙發上:“藥房裏送來你制作的提取液,外包裝上有你的精神力。我聽藥房的吳主管說,你現在藥房處理C級靈植。”

薛錦行注意到言瀾與的坐姿很正:“今天應該會接觸B級靈植,之前測試的等級不夠準。因為當時情況比較特殊……”

他随口把糊弄安撫醫師的借口拿來用。

言瀾與只是靜靜聽着,聽到末尾,他擡起眼睛看向薛錦行,半晌微微颔首:“原來是這樣……你現在還沒有覺醒精神體,但是精神力至少有S級。”

薛錦行瞅瞅他:“是嗎?那我很高興。”

言瀾與接着道:“冒昧詢問,你以後是打算轉行做安撫醫師,還是依然處理靈植?”

薛錦行:“我大學是靈植系。”

言下之意就是不回改行。

言瀾與沉默幾秒,慢慢道:“你有興趣做我私人聘請的藥劑師嗎?”

薛錦行沒想到他會給出這個條件。

“高級提取液很難訂,因為各大軍部對提取液的需求很大,導致市面上流通的高級提取液供不應求,”言瀾與給出的理由很充分,“安撫醫師也會穩定購買提取液,用來平複安撫造成的痛苦,所以高級提取液的價格從來沒有低過。”

薛錦行:“我連初級藥劑師證都沒考到,甚至還沒開始上大學。私人聘請我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言瀾與:“一個已經成熟的高級精神力藥劑師,有比我更好的選項。我選擇你誠如你選擇我,也會承擔我不如其他S+級別的風險。”

說白了,兩個人年紀差不多,都沒有到完全狀态,現在就是互相下注。

薛錦行這下終于笑了:“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他起身,反手拎起單人沙發,坐在言瀾與身邊:“但你确定嗎?我很燒錢,可能比其他S級更燒錢。”

言瀾與沒有接話,因為薛錦行的靠近,整個人稍微繃緊幾分,袖口下的拘束環感應到他波動的精神力,深深陷入皮膚。

痛感很清晰,言瀾與很快放松下來:“确定。”

薛錦行一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托着臉看言瀾與:“養我很燒錢的,你确定養得起嗎?”

言瀾與并沒有回避薛錦行的視線,平靜道:“養得起。”

言瀾與的眼神絲毫不退讓:“只要你用得到,我就盡全力給。”

薛錦行:“成交!”

言瀾與:“我會讓療養院給你撥一個新的工作室,你有需要的靈植可以提前告訴我……”

“等等,工作室不用換,我還是新手,需要跟在師父後面學,”薛錦行不得不打斷他,“這家療養院跟你……”

言瀾與道:“是家裏長輩的資産,我有一定話語權。不過不用擔心,你要的東西會直接走我的賬,只是借這裏的場地而已。等你上學了,我會在附近給你申請一個實驗室。”

真是財大氣粗。薛錦行本來還覺得對方姓言是不是太巧了。現在看來應該是他想多了,言家只能算普通人家,真少爺如果回到薛家,現在應該改姓了才對。

薛錦行感覺自己運氣真的好:“謝謝了。我會盡快上手高級提取液的,争取不讓你虧本。”

兩人簡單商量了一下,但由于薛錦行還要上班,言瀾與每天能見外人的時間也有限,合同無法當場拟定,只好挪到晚上在智腦上商量。

言瀾與站在防爆門後:“我不能離開病房,就不送你了。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訴我。快回去吧,吳主管還等在樓下。”

薛錦行拎着頭盔,腳步輕快地下了樓梯:“行,明天,不,晚上視頻見。”

“晚上見。”

言瀾與目送薛錦行的身影消失,才拉上防爆門,他的精神體悄然拱開卧室門,邁着輕巧的步伐走了出來。

這只肩高可以超過三米的白色貓科精神體有一對和言瀾與相同的灰藍色眼睛,它低頭在客廳內嗅了嗅,徑直走向薛錦行坐過的單人沙發。

它側躺下來,将整個沙發包在肚皮的位置,腦袋擱在扶手上,試圖去叼桌子上薛錦行用過的杯子。

言瀾與走過來,在精神體咬住杯子之前拿起了玻璃杯。

精神體沖他低吼一聲。

言瀾與呵斥道:“待在這裏,你已經弄碎過一份包裝管了。”

精神體萎靡地趴回扶手,圓耳朵壓在腦袋後面,眼巴巴地看着言瀾與拿着兩個杯子清洗。

想舔一口,但是不行。

精神體低頭舔舔胸口:下次,下次一定要舔到那個人。

……

薛錦行下樓的時候,吳滔還憂心忡忡地等在樓下,見到薛錦行下樓,趕緊走上前,上下打量薛錦行一會兒,松了口氣,責備他:“你怎麽不戴頭盔?暴動期的精神力波動會影響你自己的狀态。萬一失控……”

吳滔想起自己還在小白樓裏,急忙壓低聲音:“他只要失控一次!就可能給你帶來不能挽回的損傷!你知道聯邦每年有多少人因為暴動而精神死亡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薛錦行依言戴上頭盔,他知道吳滔是關心自己:“好的主管,我知道了。”

吳滔依舊念叨着:“不要覺得自己因為暴動覺醒精神力,就認為暴動不可怕,人一輩子不一定有兩次這麽好的運氣!”

薛錦行聽得有一搭沒一搭,嘴裏還應着:“嗯嗯,我知道……”

臨走的時候,薛錦行敲了敲小白樓的牆壁,被吳滔瞪了一眼,薛錦行從善如流縮回手。

這裏的牆一定做了夾層,比藥房的牆壁要厚至少一倍,仿佛關在病房裏的不是人,而是一個炸彈。

吳主管一路将薛錦行送到藥房下面,薛錦行跳下小車,被吳主管一把拉住:“你自己以後不要來小白樓這邊,千萬別過去知道嗎?章橋跟我說你大概是B級,那也架不住人家是S+,你是老趙介紹來的,萬一出個什麽事,我怎麽跟他交代……”

吳滔說到一半的話被智腦的通話請求打斷,他看了眼薛錦行,接起通話,一邊揮揮手示意薛錦行可以上樓工作了。

“喬總,我是吳滔,您怎麽親自打電話過來了?有什麽事嗎?”

吳滔萬分奇怪,喬總是療養院分院的院長,怎麽會打電話過來。

智腦那頭的聲音相當和藹:“是有事。言先生最近在你們療養院吧?他訂了一個高級提取爐,大概下午就能送到你們藥房,記得登記在一個叫薛錦行的短期工的名下。”

吳滔茫然,他一時搞不清楚道:“可是、可是普通型提取爐也可以容納B級精神力啊。”

喬總:“言先生說那孩子是S級精神力,他已經聘請那孩子做他的私人藥劑師了。不過這兩個月還是履行咱們短期工的合同,那孩子會幫我們處理中高級的靈植。”

吳滔:?

他拿着智腦,陷入混亂。

入職前一天是C級,入職第一天說是B級,今天就變成S級?那過段時間會不會變成……S+?

這等級升的比神童跳級都快。

喬總最後叮囑:“你知道S級別的藥劑師有多少見,那孩子的待遇往上提一提,留住是不可能了,至少給人家留個好印象,日後說不定你還要去求人家訂提取液。”

吳滔看向藥房。

薛錦行正和下樓等人的佟師傅站在一塊,他不知道說了什麽,佟師傅有些生氣地打了下薛錦行的手背,薛錦行被打得縮了下手,轉頭不小心和吳滔對上視線。

大概是上班時間閑聊被抓到,所以有點心虛,薛錦行視線飄移幾秒,頭一轉進了電梯。

吳滔暈乎乎道:“好的喬總,我回去和副主管商量一下他的薪資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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