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鬼嬰池塘8
池塘位于西南方，許醫生的診所也在這個方向，但宋寰宇卻注意到，趙有富特意繞開了診所，領着他們走了一條小路。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片空地前，視野的盡頭是一口池塘。
池塘給人的感覺十分不好。
空地上一馬平川，身側是綿延的山脈，而在這樣一片荒蕪的空地上，池塘就那樣突兀的出現在了寬闊的土路中間。
它比衆人想象的更大，也更深。
與其說是池塘，倒不如說是一潭深湖。
池水黝黑，底下似乎沉積着肮髒的垃圾和淤泥，湖水在微風浮動下泛起一絲絲波紋，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片死寂。
這是一潭死水。
湖面上鋪着兩條陳舊的木板路，它看起來像是直接浮在水面，這兩條木板路從岸邊兩個不同的方向連向了湖中央，正好通往中間高高聳立的簡陋亭子。
亭子比水面高，由生鏽的鐵條架成了□□，爬上去，就可以看見整個池塘。
亭子一側還裝了一個跳水臺，跳水臺下的湖面上，分布着幾個巨大的充氣橡膠圈。
這些充氣橡膠圈原本應該是透明的白色，卻在露天的風吹雨打中變成了肮髒的灰白。它們将湖面分割成了一個個圓形的區域，從跳水臺跳下，正好可以跳到最大的橡膠圈中央。
這個池塘，就像一個荒廢的水上樂園，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詭異。
門坎村的村民平時都不敢靠近這個池塘，趙有富遠遠看着池塘，已經開始雙腳打顫。他的臉色越來越差，青筋凸起，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頭頂滾落下來。
李茂金離趙有富最近，他第一個發現了趙有富的異常。
“喂！你怎麽了？”他踢了趙有富一腳，發現這個莊稼漢沒有反應，只是一臉驚恐的看看着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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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李茂金藏在寬大袖子裏的鬼氣羅盤瘋狂地旋轉起來，十米開外，他就停止了繼續前進的腳步。
雖然感知到了危險，但李茂金并不打算提醒身邊愚蠢的隊友，想到他們對自己的态度，他甚至惡意期待着他們靠近池塘的後果。
“這地方有點邪門，大家查勘的時候小心一點。”走在前面的孟陽朔這樣說到。
跟在孟陽朔身後的羅删注意到了一步不挪的李茂金，回頭：“大家都到湖邊查線索了，你不去？”
語氣中帶着一點指責和質問。
“當然要去，”為了不引起懷疑，李茂金向前踏出一步，然後看向了旁邊大汗淋漓的趙有富：“但這個莊稼漢要人看守吧？我們都去池塘邊，他跑了怎麽辦？”
羅删皺了皺眉頭，覺得李茂金的态度不大對勁。
她下的本雖然不多，但她絕對是個很機靈的姑娘，回頭就悄悄對孟陽朔說到：“孟哥，這個池塘可能很危險。”
“危險也得查，不然怎麽着線索？”
羅删只能“嗯”了一聲
尹褚當然也感知到了池塘裏散發出來的森森鬼氣，他三兩步來到岸邊，看着墨綠黝黑的湖水，目光似乎穿透了肮髒渾濁的水面，直直看向了池塘深處。
“怎麽了？”宋寰宇離他不遠，正在試探鋪在水面上的破木板，“是有什麽發現嗎？”
尹褚用手指着湖水：“湖底有一個沉睡的嬰兒。”
“啊？！”宋寰宇的失聲引來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佯裝咳嗽了一聲，才繼續問到：“沉睡的嬰兒？危險嗎？”
宋寰宇并不懷疑尹褚說的話，會不會有危險——這是他腦子裏浮現出的第一想法。
“不，沒有什麽威脅……醒了的話，可能會稍微麻煩一點。”
這話宋寰宇并不敢完全相信，畢竟這是覺得門坎村的陽氣很旺盛的尹褚。他剛想拉扯一下嘴角，離湖邊很遠的莊稼漢趙有富卻突然抱着腦袋尖叫了起來。
“鬼嬰！是鬼嬰！！”趙有富瘋狂地掙紮起來，明明其他玩家都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但耳朵很尖的莊稼漢卻聽見了，并且，這個關于嬰兒的話題似乎刺激到了他：“會死人的！會死人的！所有人都會死的！”
趙有富好像受了刺激，抱着腦袋瘋狂的尖叫了起來。他雙目暴凸，突然間就像是失去了神志一樣猛地朝黝黑的湖裏沖去。
“攔住他！！”
孟陽朔開口，可這時已經晚了，趙有富倒牽着李茂金，風一樣的從尹褚身邊路過，沖進了湖裏。
當然，如果尹褚願意的話，他也可以及時拉住這突然發了狂的莊稼漢，但他沒有。
趙有富突然發瘋，路過尹褚身邊時，他翻湧的恐懼情緒竟然溢散到了尹褚身上。
這情緒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尹褚竟然從這個跳湖的人類身上看到了一段久遠的記憶。
記憶的世界裏都是雨聲。
用莊稼漢的視角，尹褚看到了小診所外漆黑的天空、以及窗外覆蓋了整個村莊的密集雨點。
煙草的味道缭繞在鼻尖，混合着血腥味，以及女人臨盆時的叫喊。
這一年的趙有富才二十九歲，但他已經迎來了他的第五個孩子。
記憶裏年輕的趙有富正站在小診所的窗邊，沉默地等着許醫生在條件簡陋的病房裏給她的妻子接生。
小診所外是嘈雜的，風聲和着雨聲，電閃雷鳴。
小診所內也是嘈雜的，女人臨盆時的慘叫，剛出生嬰兒的啼哭，和手忙腳亂的器械聲混雜在一起。
片刻之後，尚且年輕的許醫生出來了，戴着滿是血的橡膠手套。
尹褚注意到，記憶裏的許醫生體型修長，還沒有長出多年後的啤酒肚。
“男娃還是女娃？”趙有富抽着煙，沉默地這麽問了一句。
“女孩兒。”醫生這樣答到。
沉默在這個裏裏外外都嘈雜透了的小診所裏蔓延，趙有富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才沉聲說到：“幫忙打胎吧，麻煩你了醫生。”
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但這個父親卻要求打胎。
許醫生的臉原本是麻木的，此時卻兀然勾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他只是看着眼前沉默的莊稼漢，輕聲應到：“好。”
醫生轉身又回了産室。
他轉身的瞬間，窗外一陣震動，細聽之下，漫天的雨聲裏竟然夾雜着鋪天蓋地的嬰兒啼哭，這些都是那些剛剛降生就要死去的嬰孩的嘶嚎。
莊稼漢的記憶在尹褚這裏一閃而過，等他再次眨眼時，那個相比記憶滄桑了許多的莊稼漢已經投入湖中。
“撲通”一聲，水花濺了他滿身。
由于這陣變故，漆黑的池水突然開始湧動起來。
宋寰宇雖然離得比較遠，但他卻親眼目睹了趙有富跳湖的全過程，在他心驚膽戰的預感之下，湖水不但沒有平息的跡象，反而湧動得更加劇烈了。
森冷的戾氣由湖水到湖面擴散，灰白色的充氣橡膠圈左右浮動，一股股濃烈的惡臭從湖面上散發了出來。
“大家小心！”
混亂之中，宋寰宇這麽吼了一聲，池塘邊的孟陽朔、羅删等人都利落地遠離了岸邊，卻只有一個人上前兩步，悄悄來到了尹褚背後。
李茂金臉上露出了洩恨的笑容。
他的小眼睛陰險地轉動着，趁亂走到了尹褚背後，手一伸，就把眼前這個貌似孱弱的黑發少年給推進了池塘。
“尹褚！！”宋寰宇焦急的聲音驟然響起。
尹褚一時大意，沒有防備來自身後的黑手。伴随着宋寰宇這聲凄厲的吼叫，他的身體順着李茂金的力道直直摔進了水裏。
與此同時，模模糊糊的想法在尹褚腦海裏閃過。
——這個人類的聲音，其實還挺好聽的。
——嗯，破音了也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