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飯的地方是在一條弄堂裏, 車子開不進去,祁燃将車停在了路邊,打算走進去。弄堂旁邊就是一條小吃街, 什麽炸臭豆腐、炸薯條, 還有賣菜的大爺大媽, 熱鬧的很。

梁知夏從車上下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她吸了一口氣, 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是油膩的,地上也是又髒又濕, 不知道潑的是什麽。

祁燃在前面帶路, 他有些好奇的看向緊跟在他身後的梁知夏。他以為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應該會很不習慣這樣的地方, 別說走進來,連多待一秒都覺得受不了。

可她下來後只是皺着眉,連一句話都沒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強忍着。

他突然停了下來。

梁知夏期望他趕緊走到吃飯的地方,見他停下來, 她疑惑的問:“為什麽不走了?”

祁燃虛起眸打量着她, 淡聲到:“你如果不喜歡這裏,我們可以換地方。”

梁知夏不懂他為什麽突然要改變主意, 皺眉道:“我沒有不喜歡,只是不習慣。”

“嗯。”

梁知夏本想繼續催促他,但在觸及到他的眼神時,她突然明白了什麽,她有些無語, “你以為我嫌棄這些人?嫌棄這裏的環境?”

祁燃沒說話。

“……”梁知夏冷着臉解釋:“這裏的環境的确不幹淨, 但不幹淨的是地方, 不是人。”

安靜了幾秒。

男人忽的低笑一聲,單手插兜,神情放松,“我道歉。”

他微微低下身子,與她平視:“是我小人之心。”

“沒錯。”梁知夏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攬過她的腰,用力往他懷裏帶,她的鼻尖都是男人凜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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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哥,女朋友啊?”身後傳來幾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還吹了聲口哨,“超正點的,轉過來看看啊。”

梁知夏面色微沉。

男人扶着她腰的手往上,漫不經心的搭在她的後腦,将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她聽到男人笑罵道:“趕緊滾。”

“好嘞,我們這就滾。”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祁燃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解釋道:“他們沒惡意。”

“你不是警察嗎?”

“嗯。”男人長睫低垂,瞳仁漆黑,懶散的笑了下,“警察就不能在外頭混嗎?我又不做違法犯罪的事。”

“誰知道呢。”梁知夏傲嬌的越過他走到前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輕輕咬了下唇。

他竟然沒有否認自己不是他女朋友。

不過也是,他沒有必要跟無關緊要的人解釋。

“你知道地方在哪兒?”祁燃在她身後問道。

“不知道。”梁知夏答的理直氣壯。

“慢點。”男人步調閑适弛緩,嗓音夾雜着笑意,“馬上走過了。”

梁知夏步子一頓,停下來等他。

那家小餐館是在弄堂深處,還要再穿過一條小道。雖然偏僻,但這裏确實安靜,古色香的裝修,透着一股樸實。

梁知夏遠遠的就看到了張隊,他蹲在門口,嘴裏叼着根煙,看到他們來了,立刻起身迎過來。

梁知夏不動聲色的往祁燃身後挪了挪。

那煙味實在是嗆鼻。

“來了啊。”張隊有些局促的撓了撓後腦勺,他還是第一次跟這麽嬌滴滴的小姑娘接觸,不知道怎麽相處,“那個,我叫張遷,你可以叫我張隊,叫我張叔也行。”

梁知夏點了點頭。

張隊邊帶路邊道:“這是我家開的店,很安全,就是小了點,希望你別介意。”

走到最裏面那個包廂,張隊将煙掐滅,率先推門進去。祁燃站在門邊,側了側身,示意她先進去。

梁知夏看到裏面還坐着兩個人,還都是熟面孔。

一個叫張濤,另一個則是簡柔了。

梁知夏覺得自己跟簡柔是不是上天注定要糾纏不休,怎麽哪兒都有她。不過她雖然讨厭簡柔,但她的業務能力确實不錯,勉強共事一下也不是不行。

梁知夏正要進去,手腕突然被身側的男人攥住。她疑惑的擡眸看向他,祁燃壓低聲音解釋:“簡柔是張隊要來的,張隊現在正在帶她。”

梁知夏覺得好笑,他以為自己那麽容不下人?她還沒說什麽他就眼巴巴的替人解釋。

簡柔不會将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來,可是她會啊。梁知夏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眉梢輕挑,眼裏憋着一股壞勁。

祁燃突然有些頭疼。

梁知夏走了進來,張隊先是介紹了一下,他知道簡柔和梁知夏之間有過節,原本他還有些猶豫,但簡柔強烈要求參與這次行動,他又挺看好簡柔的,所以就同意了。

但是梁知夏他就不清楚了,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不會吵起來吧?

“都坐吧。”其他人都坐了下來,只有梁知夏還站着,她一直盯着祁燃。

張隊和張濤齊齊不解的也看向祁燃。

祁燃就坐在梁知夏的旁邊,發現大家的視線都看着自己。他擡頭看向梁知夏,與她幽幽的目光僵持了一會兒,然後無奈又認命似的扯了下唇,然後起身。

他是見識過這位祖宗在家裏是怎麽被供着的。

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中祁燃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着一包消毒濕巾,扯了幾張出來将梁知夏的板凳仔仔細細的擦了三遍。

碗筷也是拿的新的消過毒的。

張隊和張濤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而簡柔則是沉着臉,像是忍着極大的情緒。

祁燃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哪怕被人污蔑針對,他的脊背永遠挺直,從未對任何人彎過腰。他的骨子裏是驕傲的,可如今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卻彎腰替梁知夏擦板凳,簡柔不能接受,一定是梁知夏用了什麽威脅他。

祁燃卻像是沒看到衆人的表情,神色平靜的做完這些,然後将濕巾團成一團,動作随意的丢進了垃圾桶裏。

“可以坐了。”

梁知夏滿意的勾了下唇,然後坐下。

張隊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戲似的打量了一眼祁燃,然後開始點菜,期間誰都沒有開口,包廂裏安靜的有點詭異。

好在當菜上齊後,氛圍終于緩和了一些。

“梁小姐。”張隊笑着道:“我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麽知道周發財才是幕後之人的,你發現了什麽證據?”

梁知夏平靜道:“我現在沒有證據。”

張隊神色變了變,簡柔皺眉道:“你的父親是梁建國,周發財又是你父親最好的兄弟,你沒有證據憑什麽要我們相信你,我們也有理由懷疑你是為了幫你父親洗清嫌疑而故意陷害他們。”

梁知夏輕輕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我想問簡警官一個問題。”

“什麽?”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你的父親犯了罪,你是選擇大義滅親呢還是包庇不言?”

簡柔沉臉看她,“這跟我們的問題不相幹,而且我的父親不會做那種事。”

“那我也相信我的父親不會做。即便他做了,我也會選擇大義滅親,畢竟建設文明安全的社會人人有責嘛。”梁知夏頓了頓,又看了眼祁燃,“是祁警官說他相信我的,是他求了我許久我才答應大義滅親,你不信我,也該信他吧。”

簡柔一忍再忍,看向祁燃,她的确是相信祁燃,不然她今天不會坐在這裏。

祁燃挑了下眉,配合道:“是我說的。”

張隊這會兒看明白了,這三人之間關系有點複雜。他笑着充當和事老,“好了好了,既然今天我們請梁小姐過來就是選擇相信你,不知道梁小姐還知道什麽信息,麻煩告訴我們。”

梁知夏點頭,“宋傑有招供什麽嗎?”

張隊:“這屬于機密,不能說。”

梁知夏諷刺一笑,“即便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他一定什麽都沒供出來。即便将來你們查到什麽,他也一定會說是我父親指使的。”

她曾經掌握到的證據都是十年後的,現在周發財還沒有徹底吞并華夏,他的商業帝國還沒有建立起來。

梁知夏沉吟一聲,“有地圖嗎?”

張隊示意張濤将地圖拿來,梁知夏在地圖上圈出幾個重要的碼頭和港口,還有幾家酒吧和會所。

“這些地方你們可以去查一下。”

“雖然華夏是我父親一手創立的,他是最高決策人,但他很信任周發財,将出口貿易交給了周發財。他雖然很有商業頭腦,但心太軟,從沒懷疑過他。周發財便是利用了這點,借我父親的名字私下裏做那些黑暗勾當。”

“即便你們查出了什麽,最後也是我父親出來頂罪。”

梁知夏目光沉靜的看着張隊,“我希望的只是你們答應我,如果發現任何指向我父親的證據,不要輕易給他定罪,更不要輕舉妄動。我父親很愛我,他不會為了那些利益而選擇冒險丢下我不管。”

說完,她停頓了幾秒,聲音低下來,“如果他真的犯了什麽罪,我希望你們可以告訴我,我會勸他自首,只要他活着就好。”

張隊看着梁知夏勾出來的幾個點,神情嚴肅的問:“連你父親都不知道的地方,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有我的辦法,信不信随你們。”梁知夏心想,如果告訴你們她是重生回來的,他們估計會覺得她腦子有問題。

“好,我們會去核實。”張隊承諾她,“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一定會還你父親清白。當然,如果他犯了罪,我們也不會輕饒。”

梁知夏與他達成共識。她也相信張隊會還他父親清白,只是上輩子一切都太遲了。

吃到差不多了,梁知夏和簡柔去洗手間。小餐館裏的洗手間很小,而且是在後廚的地方,地上都是油叽叽的,空氣中還漂浮着油煙味,連簡柔都有些受不了,而梁知夏卻神色平靜的打開水龍頭洗手,跟之前那“潔癖”的模樣大相徑庭。

簡柔終于忍不住了,“梁知夏,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

梁知夏擡起頭,通過鏡子看她,“是啊,怎麽了?”

簡柔一口氣噎住差點上不來,明明做壞事的是她,她憑什麽還這麽理直氣壯的?

“你喜歡祁燃?”除了這點,簡柔想不通梁知夏跟她作對的理由。

梁知夏:“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她眉眼中全是嚣張,挑唇一笑,“我就是單純的,看你不爽而已。”

“……”

将簡柔氣走後,梁知夏慢條斯理的繼續洗手,然後擡頭看向鏡子,唇線逐漸撫平。

簡柔出來後,在走廊外看到了祁燃,他嘴裏叼着根煙,輕咬着煙嘴,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裏金屬質地的打火機。

卻沒抽。

看到她,男人往她身後看了眼,淡聲問:“她呢?”

簡柔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他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上個洗手間你也要跟着?”

想到今天吃飯時他的所作所為,也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對梁知夏太過縱容,已經超出了一個保镖的義務。簡柔輕輕咬了下唇,低聲問:“祁燃,你是不是……”

祁燃有些不耐的打斷她的話,“她是跟我出來的,所以,必須要全須全尾的回去。”

他看着簡柔,再次提醒:“記住你的身份,別招惹她。”

簡柔低下頭沉默不語,鼻間酸澀。

他就這麽護着她嗎?

那個梁知夏有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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