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祁燃意識消失前, 慶幸自己找到了梁知夏,看到她平安無事,他也就再沒有遺憾了, 哪怕自己就這麽死去。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輕, 眼前一片黑暗。他在黑暗裏漫無目的的走着, 突然,他聽到了梁知夏的聲音。
她在哭着叫他。
“祁燃,祁燃……”
“別丢下我……”
“求求你別丢下我好不好?”
不會, 他怎麽會丢下她?
只要他活着,他就永遠都不會丢下她。
祁燃快步向前走着, 眼前突然一亮, 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梁知夏。
梁知夏站在他的墓前,安靜的注視着他。她什麽話都沒說,只這麽安靜的看着他,蒼白的指尖輕撫着他的照片。
畫面一轉, 是她被江褚掐着脖子按在牆上, 她神色平靜的在笑,江褚低沉陰狠的聲音傳來, “梁知夏,你他媽再敢出現在我面前,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梁知夏輕撫着他的側臉,像是透過他在看着什麽人,喃喃道:“真像啊。”
而後又是一轉, 梁知夏在房間裏瘋狂的摔着東西, 神情近乎癫狂, “你為什麽要丢下我?為什麽要丢下我!!!”
祁燃感覺自己的心劇烈的抽痛起來,他想再看到更多,可是眼前的畫面突然像泡沫一樣消失了,他悶哼一聲,身體的疼痛感席卷而來,他掙紮着睜開眼,眼前是白蒙蒙的天花板。
他還活着。
祁燃動了動身子,手指突然觸碰到了一個柔軟。他立刻扭頭望去,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梁知夏趴在他的床邊,枕着手臂還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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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手輕腳的撐着手臂坐起,微微俯下身來看她,她身上簡單清洗過,頭發被她盤起紮成了一個丸子頭,她滿臉疲憊,眼角還殘留着淚痕,睫毛也是濕的,唇角被她咬破了皮,已經結痂。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他已經很久沒好好看過她了。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時,他目光一怔。她的手背上全是擦痕,十根手指全都磨破了皮,甚至還在滲血。
祁燃眼眶微熱,心像是抽絲剝繭般的疼,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甚至都不敢碰。
他起身下床,動作輕柔的将梁知夏抱上了床,她睡得很沉,甚至都沒醒。
房間裏有一個攤開的醫藥箱,祁燃找到消毒用的東西,幫她消了毒,然後用創口貼一一貼好。
做完這些,他在床邊坐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唇角。然後像個卑鄙者,低下頭來輕輕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傻不傻?”他近乎呢喃的低語,溫柔的撩開她臉頰上的碎發,替她蓋好被子。
祁燃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院子裏幾個救援隊的隊員在休息,他認出來,其中一個是之前在洞口拉他的那個人。看到他醒了,救援隊員朝他揮了揮手,他看着很年輕,不過20出頭的年紀,“哥,你醒啦。”
“嗯。”祁燃走過去,發現他的右手臂以一種不協調的姿勢垂着,“手怎麽了?”
“好像是脫臼了。”他咧嘴一笑,臉上黑漆漆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祁燃蹲下來,在他右胳膊上摸了一下。
“忍着。”他話音剛落,手按着他的肩,往上一提,只聽“嘎達”一聲,胳膊就接上了。
“哎?”小夥子驚訝的動了動胳膊,“好像真好了!”
“謝謝哥,你怎麽連這個都會?”
“以前學過。”祁燃笑了下,拿了一瓶礦泉水和吃的遞給他,然後在他旁邊坐下,“吃點吧,補充體力。”
“謝謝。”小夥子邊吃邊八卦的問,“哥,裏面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嗎?”
祁燃動作一頓,眼一垂,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小夥子繼續說:“之前你被埋進去的時候,你女朋友說什麽都不肯走,非要跟我們一起挖。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有心電感應,是她先發現你的,不然可就危險了。”
祁燃安靜的聽着,他甚至能想象的出來那個場景。
小夥子飛快的吃完東西,拿着他的工具就起身,“哥,我先去忙了。”
祁燃也吃完了,他也跟着起身出去幫忙。
梁知夏突然驚醒,發現自己睡在床上,而原本躺在床上的祁燃不知道去了哪裏。她立刻翻身下床,打開門,卻正好撞到回來的男人。
“醒了?”男人低頭看她。
梁知夏下意識的将手背在身後,往後退了一步,“嗯。”
祁燃推門進來,梁知夏不斷的後退,直到她被男人逼到床邊,梁知夏被床絆倒,坐在床上。
祁燃在她面前蹲下,掀起她的褲腳。
“你幹嘛?”梁知夏吓了一跳,阻止他的動作。
“上藥。”男人擡頭看她。
梁知夏對上他深邃的眼神,抿了下唇,說:“我可以自己上藥。”
“你上不了。”男人的神情冷淡而強勢,不容她拒絕。
“我怎麽上不了?”梁知夏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指都貼上創口貼。
确實沒法上藥。
這是他給自己貼的?
梁知夏怔怔的不說話了。
她的褲腳被男人挽到膝蓋處,白嫩的皮膚上破了一大塊,青的紫的,還有滲血。他看到她的膝蓋,眉頭擰起,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側臉線條逐漸緊繃,
“有點痛。”男人的聲線又低又沉,他的手指沾着藥膏輕輕碰了一下,清涼的刺痛感讓梁知夏疼的皺起眉來,腿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祁燃手指微頓,然後握住她的腿,動作更加輕柔起來。
梁知夏低頭看着他,男人眉眼低垂,半跪在她面前,給她上藥時的神情專注而認真。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她眼眶微熱,輕輕咬住下唇,可還是沒忍住,鼻尖一酸,掉了一滴淚下來。
溫熱的淚滴在男人的手背上,他擡起頭。
梁知夏立刻偏過頭去。
祁燃看向她,眉眼的鋒芒淡了一些,眼裏帶着一絲溫柔,“別哭了,我輕點。”
“嗯。”梁知夏低低應了一聲,鼻音很重。
祁燃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低下頭來繼續上藥。
艱難的上完藥,祁燃給她貼上敷貼。
“還有哪裏受傷?”
梁知夏搖頭,“沒有了。”
祁燃卻不信,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腰,梁知夏身體一僵,後背的疼痛感突然襲來。
他起身,“轉過去。”
梁知夏咬了下唇,“不用了,我可以讓別人給我上。”
“你現在還能找誰?”祁燃淡聲問。
外面亂成一團,沒有人有空幫她上藥。
就在梁知夏愣神的一刻,祁燃已經傾身過來,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掀起她的衣服下擺,他目光一凜。
她的後背到處都是淤青。
“這叫沒受傷?”男人反問她。
梁知夏想要拉下衣擺,男人的手卻突然掐住她的腰,淡淡的威脅她,“再動,我就扒了你的衣服上藥。”
梁知夏神色一僵,知道他真敢這麽做,于是不再反抗。她長睫微顫,輕輕咬住下唇,男人的手輕輕按揉着她的腰,藥的作用讓她覺得後背很熱,他的掌心很燙。雖然這動作不帶任何“□□”,可她總覺得這樣不太合适。
他們這樣,又算什麽?
“夏夏!乖寶!!!”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梁建國聲音哽咽的跑進來,結果他看到自家乖女兒被一個男人壓在床上,衣服還被掀了起來。
“……”梁建國頓時氣急敗壞道:“你個狗東西,竟然欺負我女兒!你看我不打死你!”
梁建國急得團團轉,從房間裏找到一個掃帚就掄過去。
“爸爸。”梁知夏急急忙忙的放下衣服起身,攔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剛剛在幫我上藥。”
梁建國冷靜下來,他低頭看着梁知夏,心疼的将她抱在懷裏,“你沒事吧?你知不知道爸爸都擔心死了。”
“我知道。”梁知夏點頭,“這裏沒有信號,消息發不出去。對不起爸爸,讓你擔心了。”
梁建國揉揉她的腦袋,“沒事就好了。”
祁燃放下手中的藥,“梁先生。”
梁建國冷哼一聲。
“我先出去了。”祁燃看了眼梁知夏,然後走了出去。
待祁燃出去後,梁建國心疼的看着她的手,“怎麽傷成這樣了?”
“我沒事,就是小傷。”梁知夏勉強的朝他笑了笑,“只是村民們都……”
梁建國嘆了口氣,“天災人禍,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父女倆說了會兒話,梁建國就脫了衣服,叫上秘書一起出去幫忙了。
梁知夏去找了小貝,小貝和弟弟躺在她隔壁的房間,她進去時,小貝已經醒了,正輕拍着弟弟的背哄他睡覺。
看到她,小貝輕手輕腳的爬下床,走到梁知夏面前,“夏夏姐姐。”
梁知夏摸了摸她的腦袋,“是不是餓了?”
小貝點頭。
梁知夏弄了點吃的給她,兩人坐在門口,看着不斷進進出出忙碌的大人。小貝吃了兩口,突然沉默下來,“姐姐,我媽媽是不是不在了?”
梁知夏動了動唇,卻沒法回答她。別看孩子小,可是她們什麽都懂,比誰都敏感。
她雖然不太明白什麽是“死亡”,可她卻真實的明白,她的媽媽永遠離開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梁知夏撇過頭,擦掉眼角的淚,深吸一口氣,然後笑着回頭,“小貝,雖然媽媽以後不能一直陪在你們身邊,但她永遠都會跟你們在一起。只要你記得她,她就永遠都在。”
小貝紅着眼點點頭,“我知道,媽媽說過我是姐姐,要保護弟弟。我以後,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救援行動一直持續了三天,過了黃金救援的時間,生存的幾率就已經很小了。
村民們有的被救了出來,有的永遠離開了。
可是他們仍不放棄挖掘,哪怕還有一絲可能。
這天晚上,村民們自發的去祈福,梁知夏也去了。
她看着面前被挂滿了紅帶子的大樹,那是村民們的希望。梁知夏領了一個紅帶子,在上面寫下祝福語,然後挂上,小貝也寫了一個,祁燃幫她挂到樹上。
“叔叔,你們就要走了嗎?”
“嗯。”
“那你們還會回來看我們嗎?”
“如果小貝想我們了,可以給我們打電話,我們會回來看你們的。”
“好,我一定會想你們的!”小貝鄭重的點頭。
梁知夏站在他們身後,小貝和小寶沒有了父母,她們不能在村子裏再待下去了。
梁建國為他們找了一個好的福利院,并且資助他們上學直到他們畢業。梁知夏給她買了一個手機,并且教會她怎麽打電話和上網,如果她有需要,就給她打電話或者發信息。
兩天後,梁知夏踏上了回程的路。
這一趟旅程,她過得驚心動魄,卻感悟頗深。
她上飛機找到自己的座位,梁建國坐在她左邊,兩人隔着一條走道。沒過一會兒,祁燃也上來了,在梁知夏旁邊的座位坐下。
梁知夏和梁建國紛紛朝他望過來,祁燃扯了下唇,将自己的機票舉起,“我座位确實在這。”
“……”
梁知夏低下頭來看手機,可是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他的一舉一動仿佛都會影響着她的心情。
她幹脆閉上眼睡覺。
飛機平穩起飛,待到梁建國再次朝隔壁望過去的時候,他氣的差點蹦起來,他看到祁燃動作輕柔的将梁知夏的腦袋放到自己肩上,然後向空姐要了一個毯子替她蓋上。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祁燃朝他看過來,微微點了下頭。
“……”梁建國咬了咬牙,幹脆帶上眼罩。
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