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手工小牛皮的皮鞋皮質柔軟,富有彈性,腳感舒适,但被這樣一只鞋子的鞋尖劃過小腿,觸感卻分外明顯。
一直到将池謹送回家,戚宣仍舊感覺自己的小腿位置仍舊殘留被觸碰的感覺。
當時池謹沖他笑着,眼神卻非常張揚,露出一種挑釁般的勾引。
但戚宣只是靜坐着沒有動,等池謹若無其事收回了腿,才站起身來,到一旁的小櫃子中取了一只茶罐,親自提池謹泡了杯茶:“嘗嘗?”
茶湯清亮,茶杯中飄着幾朵菊花。
戚宣的車子當然可以暢通無阻地回到別墅區,池謹在自家門口下了車,與戚宣說“再見”,戚宣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他也說了“再見”,等池謹關上車門,戚宣臉上的神情就冷冽了下來,對司機說:“回一趟老宅。”
戚守勤喜歡吃這裏的雲吞是真的,戚宣沒有騙池謹。
不過他打包雲吞帶回去是為了“哄”老爺子,這就是在胡說八道地騙人了。
戚家老宅建成在三十年前,位置有些偏,如今戚宣已經搬出去,每個月只有月末才會回老宅來一次。
今天不是月末,戚宣要主動回來一趟,戲自然是要做全套,比如買上一份雲吞。
不過管家在門口遠遠看見戚宣的車時很欣喜,為戚宣開了門,又替戚宣打開車門:“少爺今天怎麽回來了?”
戚宣拎着雲吞下了車,問管家:“爺爺在家?中午在外頭吃,帶了老字號的雲吞過來。”
管家一邊說“老爺子在書房”,一邊喊了廚娘來,讓先把雲吞放好,晚上煮給老爺子吃,又讓多準備幾個戚宣愛吃的菜。
戚宣将雲吞的食盒遞給了廚娘,說:“不用多備菜,我就來看看,一會兒要走。”
書房在二樓,戚宣沿着樓梯走上去,看見書房的門只是虛掩着,便走過去,形式化地敲了敲,推門走進去了。
戚老爺子非常嚴肅,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長作風,但真的被激怒的戚守勤其實從來都是非常平靜的,只是沉着臉看戚宣,不過開口就是問罪:“嚴老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若不是看在我們的舊交上,今天這頓飯他就要掀了你的桌子。”
戚宣十分淡定,他計劃好帶去見嚴家的男人是池謹,自然也算計到老爺子會發火。
牆上新多出來一幅畫,上個月來的時候還沒挂在這,戚宣多看了兩眼,這才說:“可結了婚再出這個事,嚴老就不只是要掀桌子了。”
戚守勤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你幾歲了?難不成以為我們要你們談情說愛去的?嚴家要的,是和戚家的聯姻。”
他“啪”一下将手中的書合上了:“誰管你結婚之後要做什麽!”
戚宣曾經為了MOON放棄過很多,比如在同齡人打游戲機的時候他在練習社交禮儀,比如大學的選擇專業放棄喜歡的專業讀了企業管理,但現在戚宣不想要繼續放棄戀愛自由,走到書桌對面的沙發上,自顧自坐下了,才說:“爺爺,我并不打算娶嚴予恬。”
但戚守勤顯然沒有将他的意見放在眼裏,都沒有勸說一下的意思,只是問道:“今天陪你去胡鬧的,是誰?”
戚宣沒回答,隔着書桌和茶幾與戚守勤對視,爺孫兩個用目光較勁,誰都不服輸。
——但戚宣知道,老爺子只是表現得很不滿意,并沒有真的動怒。
他裝模作樣地和戚守勤較了一會兒勁,然後垂下眼皮挪開了目光,做出讓步的姿态,報出了池謹的名字。
戚守勤放在紅木圈椅把手上的手握緊了:“胡鬧!”
這一次才是真的動怒了,戚宣想。
他把池謹帶去參加飯局的第二個目的已經達到,戚宣判斷出來池謹進入MOON的确是老爺子給了關照,否則他只是睡了個公司的研發總監,老爺子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憤怒。
他睡的是老爺子的人,對方才會動了真怒。
就是不知道老爺子清不清楚,他自己招進來的這位總監根本不是看起來那麽聽話乖巧。
想到池謹不為人所知的那一面,戚宣就覺得心癢,開始催化帶池謹去飯局想要達到的第三個目的——他悠然自得地往戚守勤心裏紮下根刺,用混不吝的口氣說:“總不能帶上這些天跟在我身邊的那個小東西吧?”
這兩三年戚宣身邊跟過三四個人,清一水兒嫩生生的小男孩,戚守勤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不知情,可今天自然不能還由着戚宣胡來,板起臉來要訓,書房地門卻被敲了敲。
管家迫不得已來打斷書房裏面的談話,進來之後看着戚守勤的臉色,為難地說:“老爺子,剛剛接了電話,得桦少爺的助理說他昨天晚上給抓到看守所去了,您看……”
戚守勤險些真的被氣暈過去:“不是讓看着他一點,底下人都是怎麽辦事的!”
管家非常為難,解釋說:“那家會所據說是得桦少爺常去的,不知道怎麽昨天警方突擊臨檢,好像是為了抓一夥不法分子……得桦少爺他們是被牽連了。”
“那就聯系律師,把人給我撈出來。”戚守勤眉頭很深的皺起來,“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
管家得了指使,趕緊去給律師打電話處理張得桦的事情。
但被這件事情打了個岔,戚守勤也沒有心思管戚宣那些破事了,反正只要不影響婚約,他并不介意戚宣亂來。
所以他又念叨了一句 “那些東西,你玩一玩就算了,該清理就清理幹淨,別耽誤了你的婚事”,用已經決定好的語氣說:“我已經讓人幫你買好了禮物送去嚴家,回頭你親自再去一趟,給嚴家道個歉。”
“那些東西”自然包含了池謹,戚宣沒來由覺得這話刺耳,于是他說:“好啊,如果池謹願意陪我再見一次情敵的話。”
每次回一趟老宅,結束之後戚宣的情緒都不會太好。
司機深谙此道,在駕駛位默默開車,打方向盤都十分小心,生怕開出個急轉彎急剎車,惹惱了氣頭上的大老板。
這一次戚宣的情緒更差,從二樓下來的時候臉色都是黑的,司機聽幫傭們聊天,聽說老爺子在樓上還摔了一套茶具,可見這次的會面氣氛更加劍拔弩張,于是更加小心翼翼,替戚宣開車門,待戚宣上車坐好,立即回到駕駛座,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但其實戚宣甚少遷怒,也不怎麽愛發火。
而且這一次他的目的盡數達到,真正被氣到動了肝火的人可不是他。
戚宣坐在車後座一言不發、閉目養神,其實只是在想之前助理拿過來的關于池謹的調查結果。
對方的履歷優秀且幹淨,本地人,父母都是高學歷的公職人員,有一個姐姐蘇葭,在本地的重點大學工作,是古漢語學院的副教授。他本人則從高中畢業就出國讀書,成績優異,畢業後做到了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的合夥人,沒有負面新聞。
如果說池謹的履歷上有什麽不太完美的地方,就是他的戶口是在他讀完小學的時候才上的,助理說查到的原因是當初收到計劃生育影響,公職人員的二胎沒法落戶,只好先養在農村,後來孩子長大了,政策也放松了一些,才偷偷将兒子接了回來。
可問題恰恰也出在這裏。
在當時,冒險生二胎的家庭無非是重男輕女,可生了兒子為什麽反而不養在身邊?池謹與父母共同生活的時間不過只有中學的六年,感情應該并不會非常親厚,那他又為什麽要放棄在國外已經小有所成的事業,回到國內從頭開始?
——他想查老爺子跟池謹之間有過多少接觸,用以确定怎麽才能把池謹拉上自己的船,沒想到查到的東西與他所想大相徑庭。
疑點一個個從戚宣腦子裏冒出來,直到他放在身側的手機震了一下。
手機屏幕上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戚宣右劃解鎖屏幕,看到消息的內容:幫我轉達江助理一下,多謝了。
附帶一張客廳茶幾的鮮花照片。
戚宣沒着急回複消息,先保存了號碼,備注為“池”,又将號碼複制粘貼到微信中,查找到聯系人,點了添加好友。
好友申請很快被通過,池謹成為了戚宣新的微信聯系人。
戚宣點開聊天框,打字輸入:為什麽不感謝我?
對話框上放跳轉成“對方正在輸入…”,池謹的回複很快發回來,是一條語音,池謹懶洋洋的聲音經過電子信號的編碼解碼變得與平時有微妙不同:“辛苦跑腿的是江助理,戚總又沒做什麽,我為什麽要謝戚總啊。”
戚宣笑了一下,低頭打字:小江是誰的助理?
池謹還是語音回複,聲音裏的笑意很明顯:“那好吧,等我收拾好,請戚總來共進晚餐。”
這一次戚宣也回了語音信息,将手機湊到唇邊,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