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

陰暗潮濕的地牢,石壁斑駁,青石板上隐約透出淡紅色的花紋,像是被長年累月的血跡渲染而成。兩三盞油燈,在石壁上搖曳光輝,各式各樣的刑具,擺放在一旁,令人心生膽顫,毛骨悚然。

在這個地方關久了,都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晝還是黑夜。

“還不老實招來?!”

憤怒的吼聲,傳來,她還是沒有開口,她緩緩擡起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對着眼前動手的男人,柳眉緊蹙。

驀地,一記有力的巴掌落在她肩頭,只是挪動一下,強大的力量便把琥珀打得站不住腳,骨頭痛得像是快斷了。

男人掌掴的力道,比女人要大十倍,更別提是習武行刑的男人。

她被綁縛在木柱之上,沒有自由可言,粗劣的麻繩,磨破了她的手腕和腳踝,她跟稻草娃娃一樣等待欺淩,眼前這個男人比她高過兩個頭,像是巨石一般。

“你們要……屈打成招嗎…….”嬌嫩小臉被打偏到一邊,右邊臉頰生生的疼,她笑,鮮血湧出,染紅了白玉般的皓齒。

她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已經兩天了。

抓不到惡徒,她當成了罪人,污蔑她串通賊人毒害宰相府,企圖擄走睿王爺的王妃,冒充上官琥珀,妄想成為王妃。可惜疏漏,王妃死裏逃生,她計劃失敗。

她才是真正的王妃,如今卻淪為階下囚。

她的笑,綻放在慘白小臉之上,惹怒了動刑的侍衛,他若不是看這女騙子年紀太小,跟家中妹妹差不多,也不會手下留情。

但她的微笑,是激怒他最後忍耐底線的火藥,他若今日還不能交差,這個位子也必須拱手讓人。

“拿鞭子過來——”男人喊道,身後的下屬把鞭子遞過來,不再想這麽嬌小的身軀,是否承受得住。

上面給了交代,要速戰速決。

“啪。”

還不等雙眼模糊的琥珀看清楚那黑色長鞭,已然像火熱長蛇撕咬她的肌膚,一長條血痕,濡濕了她的棉衣,露出一寸長年來養尊處優細嫩如雪的肌膚。

“啊——”她尖叫痛喊,胸口,好疼好疼。

“說!”獄卒的眼睛,冒着火。

她大汗淋漓,咬着下唇,粉唇開始充血,血珠一滴滴,淌下精致下颚。

“臭丫頭,還嘴硬,快點把你的雇主和同夥交代出來,還可以饒你一條賤命。”揚起黑色長鞭在琥珀的面前晃動,男人咆哮,已然不耐。

她哪裏有同夥,哪裏有雇主?她只有自己了。

“沒有。”她就是孑然一身,琥珀無力的垂下螓首,劇痛讓她全身開始冒冷汗,濕了棉衣,火辣辣的鞭傷,讓她多說一個字,也牽扯着全身皮肉筋骨。

鞭子,沒有繼續抽上她落葉一般脆弱的身子,而是,緩緩放下了。

另一個侍衛走到獄卒身邊,跟他神秘地耳語一句,男人面無表情,從她的面前,走開了。

“自找死路。”

很快有個身影閃現,一把攫住她的下颚,幾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一顆苦味的藥丸從她的口舌滑過,滾落胃袋。她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入睡,黑暗之中見不得任何人,這幾夜的折磨讓她疲憊厭世。

“用鹽水把她潑醒。”

獄卒冷酷的聲音回蕩在地牢內。

嘩啦一聲,不知是誰兜下一桶冷水,寒透琥珀的筋骨。水中的鹽分滲進流着血的傷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燒灼,咬緊牙根,忍耐住喉間那類似野獸的咆哮。

連昏死過去的機會,他們都不給她!

刑場。

男人粗魯地抓起她的長發,頭皮麻木,把她從囚車上拽下,三步走上階梯,大手一推,她無力跪坐在青石板上。

秋天的陽光,何時比炎炎夏日還來的刺眼?

琥珀努力睜開眼眸,習慣了地牢的陰暗,得見天日卻讓她的眼睛,情不自禁一片濡濕。她沒料到,幾天而已,她居然要獨自面對死亡。

耳邊,傳出喧嚣,臺下,有好多人看着她,無數雙陌生的眼睛盯着她,眼神裏傳遞出憤怒,恨意,不屑,嗤之以鼻,唯獨沒有同情憐憫。

“宰相大人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是天朝的元老,人人敬畏愛戴。無奈人算不如天算,歹毒惡徒劫走上官家錢財,濫殺無辜,血洗宰相府,實在是天怒人怨…….”坐在正中的官員,打着官腔,洋洋灑灑一大通。

“死有餘辜!女騙子死不足惜!”

“把宰相大人還來——”

“殺了她!殺殺殺!”

黑眸緊閉,良久沒有睜開,琥珀的身體僵硬,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也不動。當她睜開的時候,卻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境,這或許是她此生最大的噩夢。

那刑場下一雙雙眼睛,射出最兇狠最直接最真實的火光,像是鋒利的弓箭,刺穿她的身子。

他們都巴不得她死,要親眼看着她死!

她的心,有一瞬間,像是停止了跳動。

琥珀無力,她原本只是毫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更別提這兩天獄卒用絕食法子逼她就範,此刻她想說話,但喉口早已幹涸粗啞。

那一顆藥丸的真正用意,是讓她安安分分去黃泉,跟啞巴一樣欣然接受。她苦笑,她的死,可以平息衆怒,可以為這個血案,畫上終點。

她淡淡睇着眼前的場景,有多少臭雞蛋菜葉擊傷她都不在意了,她的眸光,只是落在人群之中那一座藍色馬車之上。

那馬車前的男人,是軒轅睿,他平和地站在人群之後,看着她。

連他,都要看着她死。

回去了,好哄騙那嬌妻,讓她趁早從陰霾中走出,快快活活當她的王妃麽?!

腥臭的蛋清膠結在她的長發之上,黏着她的長睫毛,她還穿着那一身灰白色棉衣,棉衣上血跡斑斑,一道長長的口子,長鞭留下的痕跡,血肉分離,她看起來跟那些臨死的犯人沒啥不同,只是她可能是年紀最小罷了。

唯獨,她盯着軒轅睿的眸光,透着心灰意冷的絕望,冷冷的,勝過十二月的寒風白雪,無意之間,侵入骨髓。

然後,軒轅睿看到她,在笑。

一抹義無反顧的蒼茫,點綴着那張慘白髒污的小臉,姣好容顏逝去了顏色,唯獨那笑,一瞬間颠覆了天地。

手起刀落,一道血光,帶着熾熱的溫度,撲上青石板。

“同夥來了——”一時間,風起雲湧,幾百號侍衛傾巢出動。儈子手的刀沒揮到罪犯身上,倒是先去了地府。

“女騙子的同夥來了!”百姓抱頭奔走,只顧得自己性命。

眼前蒙上一層黑霧,她無力倒地,只剩下那一雙微微泛着琥珀顏色的眸子,撐大着。

她是魚餌,連她都不知道的大魚,上鈎了。

引蛇出洞,黃雀在後。

殺聲震天,卻似乎跟她無關,她終于撐不下去了,上官琥珀,失去意識……

……

“主子,姑娘醒了。”

睡在大床上的女子,眼珠有了微微滾動,眼皮默默睜開,長睫扇動。

這裏是地獄嗎?眸子覆上一層水霧,她費力調整呼吸,眼前的光亮跟傳聞中的地府不同,也更加華美奢侈。

身上柔軟的絲被,繡工高超,雖然輕盈,卻很暖和。白色帳幔被高高挽起,這件屋子很大,玉石屏風,花梨木桌椅,波斯地毯,軟爐子裏面夾雜了熏香,淡淡的檀香味道,混雜在琥珀每一口呼吸之中。

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

年輕男人身軀坐在首位,身後是巨幅飛天壁畫,襯托出他王者般的氣勢。他雙手交握,随意擱在桌上,視線從那端射來,神情高深莫測,靜靜瞅着她。他俊朗的容貌裏有着幾分的邪氣,看一眼她懵了的表情,手中從容自若,擎起一個銀色酒爵,喝他的酒。

他的衣着打扮,銀灰色的寬大袍子,灰色皮氅上有華麗的綴飾,與他天生的傲然模樣十分相稱,一看就知道是個尊貴的人物。光是那雙黑眸內閃爍的光芒,就讓人不敢迎視。

他年約二十三四,一頭烏黑的頭發,銀冠束發,有一绺落在漂亮的黑眸前。他的眼睛,黑得像是沒有月亮的夜晚,有着讓人着迷的魔力。挺直的鼻、單薄的唇,都被巧妙安置在最完美的位置。他身材俊挺高大,喝酒的姿态卻流暢優雅,卻又蓄滿了力道,不知為何,琥珀覺得他全身上下,寫滿了危險兩個字。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俊美無俦,比起軒轅睿還勝了三分,只可惜,俊臉上的表情嚴酷冰寒,讓人敬而遠之。

她沒死,身上的鞭傷還疼得厲害,粗重的呼吸也回響在耳邊,她全身無力,無一不提醒她還沒徹底擺脫這破敗皮囊。

這個男人,救了她。

他的視線好燙,像是一把很熱的火,只是被看着,她就忍不住發抖。俊朗的五官逼近她,目光顯得銳利閃亮,有着野性的活力,看來危險極了。

然後,冷戾的聲音傳來,凍得屋內衆人同時一僵。

“你的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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