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愧疚(一)

之前助理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順便将林國棟的住址給了她,說是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去找導演商量。她挂斷電話後盯着記下來的地址發呆,因為一直看着,也就記了下來。

這會兒,她一邊喝着酒,一邊在餐巾紙上一遍遍的默寫那個地址,直到能倒背如流她也還是沒勇氣親自找到他家和他說聲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自己灌到這麽醉,醉到酒吧都要關門她還是不想起來,而且,她隐隐約約的想到,她身上沒帶錢,錢夾什麽的,都留在那間試衣間裏了。

她突然悶悶的笑起來,好啊,老天,反正你不是第一次看我不順眼了,想要落井下石就拼命的來吧,看是我先垮掉還是你先覺得無聊。

老板着急下班,看她一個單身女人,衣服破破爛爛的,又是滿面淚痕,想着或許是被男人抛棄或是遭遇了什麽不幸的事,出于同情,也沒收她錢,只是委婉的勸說她走掉了。

突然下起了雨。

她混混沌沌的走在街上,被雨水澆濕了身子仍是清醒不過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視野裏的景物時而反轉、時而重疊,她癡呆的笑了,覺得這個世界果真到處都是荒謬。

她心中只有一個地址,憑着本能就走來了,是啊,喝了酒,她就不得不卸下僞裝,暴露出那個原本的自己,她是夏芝芯啊,夏芝芯是認路高手,只要有個地址,她就能找到,即使再黑再冷,她也不會迷路。

對,因為,她有心啊,她不是在用眼睛看路,是用心在看啊,她的心那麽笨、那麽固執、那麽狹小,狹小到只能裝得下一個人,只能看得到關于一個人的一切,就連自己的事都被這個人擠了出去。

現在,她的心領着她來到這裏,讓她對着這個人忏悔,告訴他她真的很努力的想要保護他,卻還是将一切都搞砸了。

于是站在一棟獨立的洋房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着:“林國棟,對不起,林國棟,對不起,林國棟,對不起……”一遍遍的說着,口腔混入了雨水,讓她的發音顯得滑稽,可是,任誰聽到這種悲痛欲絕的聲音都不會笑得出來,只會覺得心酸。

小樓的門開了,有人撐傘走了出來,腳步很急,一直走到緊閉的院門,猶豫下,還是打開了。

他以為是失控的影迷,雨勢很大,雨水密密麻麻的阻隔着視線,直到走得很近才能真的瞧清楚,看到她慘不忍睹的模樣,他先是驚愕,随即怒火沖天的阻止她叫嚷的行為:“夠了吧你!”他喝住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麽能為了曝光上位卑劣下作到這種程度,“你要是真的不管不顧,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

炒作,我也沒話說,只是拜托你別找上我!”說着,他便轉身,簡直一秒也呆不下去。

她仿佛看到了岸,朝着他的背影疾跑過去,死命地、固執地擁住他的腰,她的身子碰上他的剎那,巨大的沖撞力令他不得不停下來,整個人太過意外,不由得愣住,手一松,傘落在地上,冰涼的冷雨持續的潑澆着,她只是痛哭着顫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理智在下一秒被他找了回來,他怒叱着:“放手!”

她什麽都聽不到了,只有那些不斷糾纏在心間的愧疚和自責支配着她,她知道道歉沒用,可是至少能讓良心好過些。

他不客氣的掙開她,她一個站不穩,跌倒在雨水中,泥漿滾了一身,他瞪了她一眼,根本不想再和她說上一句話,冷哼聲,便欲轉身。

突然察覺到些微動靜,像是急匆匆的腳步,他立時警覺起來,猜測大概是附近的住戶通知了媒體的人,他嫌惡的睇了眼地下,想着她要是這個樣子被拍到,對劇組,對他,都不是什麽好事情,畢竟是在他家門前,要是被媒體捕風捉影寫些什麽,他也許真的說不清。尤其是,端木雲才剛剛當着媒體的面公開了同她的關系,他可不想兩條消息明天同時見報,戲還沒開,就扯進這種惡俗的三角關系中,對象還是這麽個劣跡斑斑的女人。

于是,他蹲□,将身上的薄外套脫下披蓋上的她的臉,然後打橫抱起了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下半身的裙裝,他太清楚,媒體的眼有多犀利,抽絲剝繭的功力有多強,一小點疏失都可能釀成惡果,他早就認出她身上這件破損的衣服便是之前在店裏試穿的,他相信就憑着這件衣服許多記者便能猜測出她的身份,自然是要徹底掩蓋住,哪怕是一個裙角。

她窩在他的懷裏,已經被酒精和雨水攪得陷入半昏迷的狀态,臉上覆蓋着的衣物上有着特屬于他的氣息,她迷迷蒙蒙的仿佛回到了從前,在那個僻靜的巷口,她流着鼻血,狼狽至極的央求他幫幫她,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蓋住她的臉,幫着她掩飾了身份,阻止了厄運的降臨,雖然每一次他都是迫于無奈才幫她,可是,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心軟的人。

只是,他對自己的要求太高,生命又太有限,他要用那麽短的時間去做那樣多的事,有所取舍也是必然的。越高處的人生,其實有着越多的無奈,只是下面的人仰望起來覺得他們高忱無憂罷了。聖人是不會存在的。

他強忍着她身上刺鼻的酒味,抱着她進了院門,插上門闩的瞬間他看到記者們冒雨趕來的身影,他轉身,三步并作兩步穿過庭院奔回了家門,他

清楚,媒體的人拍到什麽了,不過頂多是一筆新的風流賬,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掩上門的剎那,便松開了手,将她撂在了門邊。

她昏昏沉沉的蜷了蜷身子,并沒有睜開眼,大概是一晚上的折騰耗盡了力氣,這會兒終于睡過去了。

他用力的吐出一口窒悶之氣,剛想走,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事,不客氣的将她晃醒:“喂,醒一下,喂——”

她困難的張開眼睑,努力的對準焦距。這種硬生生折斷的昏睡,反倒叫她有些清醒了過來,眼前他不耐疏離的面容上仍挂着水滴,頭發也都淋濕了,隐隐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她簡直無地自容。

“你聽好了,不要說我沒警告過你,你想要怎麽炒新聞随便你,但是不要搭上劇組的名聲,最關鍵的,別壞我的事,這次的戲對我的意義非同一般,要是誰那裏惹出簍子,別想着能全身而退。”

他字字冷鸷的警告寸寸紮在她的心頭,令她痛上加痛、急上加急,她該怎麽辦,她沒想着能逃走,如果可以,她情願掏空自己來彌補一切,可是,人家根本不要。

看到她糾結的表情,他直覺她又在做戲:“你不要半夜自己離開,外面可能會有記者蹲點,明天早上,我會找人送你走。記住,不要再想着制造新聞了,有了你的男人在後面坐鎮,你,不可能不紅。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踏踏實實演好戲,否則一個只有花邊新聞不斷爆出、被媒體憑空冠上各種美名的藝人只會引來民衆的質疑和非議。”

她知道他對她誤會甚深,他是那麽腳踏實地的人,自然瞧不起那種只會利用緋聞、甚至是醜聞上位的藝人,可是,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她會和他好好證明她不是他想的那樣,她努力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當有一天機會降臨在她眼前時,她能以最穩健的腳步駕馭它。

可是,她還有機會向他證明嗎?要解釋嗎?解釋什麽?她的确是靠着端木雲的關系才得到的角色,說什麽都沒用。

于是,她只是消沉的點點頭:“對不起,給你找了這麽大的麻煩。”

“一個晚上說了這麽多對不起,不覺得煩嗎?”他的的确确是聽夠了這三個字,莫名其妙的跑來自己樓下發瘋,天知道他有多困擾。

覺得,但是還能做什麽,她攥緊了手心。

剛好瞥見了她破破爛爛的衣裙,他沉悶的嘆息:“有些話,其實不該我提醒,但是,你也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你這個樣子,被人看到,是會誤會傳閑話的,我這是知道……”他面露尴尬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說實話,他也沒想到端木雲會

有這方面的愛好,口味這麽重,但除了他,又有誰能有這樣的機會,将這件價值不菲的連衣裙搞成這樣?或許這是她的趣味也說不定,誰滿足誰除了當事人誰又講得清,“這是你們之間的趣味,也可以接受這樣的癖好,可是,不知道這件衣服來歷的人呢?他們會覺得你是被人侵犯了,看看你身上的那些瘀痕,”他無奈的笑了下,“你覺得被寫出那樣的報道也無所謂麽?”

她不由自主的用他搭在她身上的外套裹緊身體,覺得周圍的光線好刺眼,将她的髒污那樣清晰的托舉到他眼前,讓他将一切都看得那麽清楚明白,他一定覺得她很随便吧,可是,她真的沒有,她也想清清白白做人,他有句話說得沒錯,她就是差點被人侵犯,還好,想要侵犯她的那個人嫌棄她這副身體。她也不想穿成這個樣子走在豔陽下,可是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況且,說到底,她也是根本無心顧及。不能改變端木雲的心意,就算全世界看着她像聖女,又有什麽用?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要霸王的啦,淚流滿面的求泡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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