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杯

更新時間2012-10-10 20:49:47 字數：2121

待女客的院子已經十分熱鬧了。阿伊順着幾個姐妹站在最下首迎着客，前兩日被老爺鎖在屋子裏的夫人也出來見客，忙裏忙外的，喜氣洋洋忙裏忙外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前兩日剛剛受人冷落。不過夫人雖然潑辣了點，待人接物還是很周全的，這時候府裏也沒有個像樣的人掌握後院的事，不派她出來也沒人了。

貴族女子們坐在一起，除了看人首飾頭面就是看人衣裙繡袍，吃喝上的事情倒不怎麽在意，誰家不是天天山珍海味的呢。

這些個貴族女子，有些也是很不好惹的，就比如那湘王的女兒，堂堂郡主坐在那裏，頤指氣使的，哪怕是诰命夫人也要小心陪着笑臉。當今的十公主拉着姐姐福清公主的手，卻是伶牙俐齒的，又不懂事，幾個小太監弓腰哈貝的哄着。

她們也有敢招惹，評頭品足的，黃家幾個女兒就首當其沖，阿碧阿淑早打扮了出來，麗質盈盈的站在那裏。阿伊站在下首，一頭墨發除了一柄墨玉簪子別無裝飾，略略裝飾，衣衫樸素潔淨。

有心的卻都把目光定在了她頭上的發釵上。迎來送往的高門貴戶女子，很多都是家教謹嚴，學富五車的女子也不少。她發上的墨梅簪，又是馬皇後傳奇轶事中常講的。

墨家的東西，怎麽跑到了黃家女兒的頭上，還是個私生女兒？

再看看墨家幾個姑娘，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看了那女孩兒的簪子，竟然視而不見。

這麽有标志性的寶貝，難道天下還有第二柄不成。

阿伊無聲的溜達了一圈，已經把自己是墨家內定媳婦的事情鬧得滿京城的達官貴族都知道了。

夫人仍未察覺，逢迎的事情讓她忙得不可開交，重新掌權，人人吹捧的日子讓她心花怒放，老爺的器重，更讓她覺得生活如同枯木逢春般的美好。

對于那些女子刻意留意阿伊的眼神，她竟然一點也沒覺察。阿碧阿淑連個教習老師都能被她們攆走，對于文字更是半通半不通的，哪裏認得梅花篆，只以為那些夫人詫異着一個私生女居然敢出席這樣的場面。

玉釵拉了阿伊的手：“人這麽多，你不緊張吧。”

她邊說着邊為阿伊斟酒，白玉般的指甲不小心碰到了點清冽的酒水。

阿伊捧着酒杯，正要飲下，忽然見黃家傑引着書蛾姍姍而來。問客見禮，俨然以家中妻室稱呼。夫人和姐姐臉色都不大好。不好當着衆人面争吵，只能忍氣吞聲。

阿碧阿淑有心想要裝作文靜點，見了那個叫書蛾的女人，不知道是因為害怕窘迫還是別的什麽，越是心虛就越是着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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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是自己錯了，又覺得對方就這麽大大咧咧走到自己面前給自己臉色很惱怒。阿碧阿淑和書蛾同處一室幾乎感覺如芒在背。好在外面花園子裏也有很多人在，就手牽手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實在忍受不住，偷偷用怨毒的眼神看了看書蛾。

“她怎麽來了？”

“哼，奸夫淫婦……”

在花園子裏，兩個人嘴巴仍然閑不下來。在和處得來的貴胄子弟們說話時，更是添油加醋，把她們二人的行跡說得惡劣不堪。她們的內心記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也記得這出案子處處疑點連夫人都被人叩了髒帽子，然天性使然，這些非但沒有成為她們接受、喜歡書蛾的理由，反而更加覺得她可惡。她們的話中書蛾變成了淫、蕩不知羞的尼姑，而三哥酒色敗家，不學無術。

阿伊坐在筵席一角，持着玉釵倒的酒，她總覺得玉釵的那片指甲很蹊跷。

最近玉釵總是喜歡尋她說話，上次父親教訓自己，她竟然挺身而出。這樣一個明哲保身，木讷守時的女子當時做出來的舉動就頗讓人玩味了。

倒酒的時候，我會不小心讓指甲沾到酒杯裏麽？雖然她的指甲很漂亮人也很優雅，但是阿伊也是精靈剔透的可人，對她這樣的舉動，有些潔癖的阿伊還是覺得不是很舒服。端着酒杯，走到大堂上。

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滿面喜氣，接受兒孫們的跪拜。阿伊把所有人一次看了一遍，家裏幾個平時不見人影的姨娘，也穿上了快要黴爛的衣服，拿出了過時卻又沉重的金首飾，坐在那裏，好像瓷娃娃。玉釵打扮的雅而不俗，沒有那些個金珠玉釵，一身淺藍色的比甲，上面繡着湖藍色的花紋，下身配着素色百褶裙，腕子上帶着藍底金華的瓷镯子，珠圓玉潤的模樣，十分嬌豔，比那幾個姨太太靈氣多了。

阿伊靈機一動，走到玉蓮旁邊和她說話，玉蓮前幾日總想逮着她當槍使，就像她對錦華那樣，這是她慣用的辦法，既顯得親近，又不知不覺把讨厭的人一個個地弄下臺。但是阿伊每每總也不給她機會，好不容易給了一次面子同她一起逛街，還讓她吃了頓揍。

阿伊把酒杯順手放在桌子上，和她說了會兒話，拿起杯子便走了。玉蓮毫無緣由地覺得後背膩出了一層冷汗。

這個丫頭，明明和煦如風地在說話，卻這般讓人心悸呢？

順手抄起酒杯，一口飲盡，香辣的酒水沿着食道湧進胃部，身子暖和了點。

阿伊回頭，看見她把自己剛調換的酒杯一飲而盡。她仔細看她的面色。好像不是毒藥啊……看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算了，這種事情無所謂了。

回頭看到書蛾站在陰影裏，正望着整個院子陰冷地笑着。她覺得不對，走了過去：“你不會做了什麽吧？”

“我？我能做什麽？一介弱女子。被攆到街上的瘋婆子。我還能做什麽？”書蛾噙着詭異的笑這麽問阿伊。

阿伊越看越不對，待要說什麽，忽然想起了阿碧阿淑當着她面說的诽謗之詞。她們不知道自己與書蛾的關系，只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才口無遮攔地對她說了那些。阿伊若是上輩子那樣真的認為三哥果然酒色縱欲，書蛾也太恬不知恥了。

大堂裏忽然亂作一團，阿伊和書蛾站得遠，只看見幾個貴婦抿着嘴看着屋裏偷偷笑着。

不會真是吧？阿伊心一跳，狐疑地看了眼身邊的書蛾，她剛開始有些得意之色，現在卻有些焦慮和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