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國慶第一天,陽光穿過窗沿移動到柔。軟床榻上,逐漸驅散秋夜留存下來的寒意。

聽着隔壁隐隐傳來細碎聲響,時曳扯起棉被捂住腦袋,沒用。懶洋洋翻滾過兩圈,拉開被子,瞥了眼床頭櫃鬧鐘顯示的九點五十三分,認命起床。

張錦月沒在家,桌上放着早餐,紙條上寫着有事去見個朋友,中午不回來,零花錢轉微信了。

洗漱完吃過飯,時曳穿着粉白色的棉質長袖家居服,手提兩大袋垃圾往樓下走。扔完垃圾半倚着牆等電梯時,一道頗為熟悉的爽朗聲音伴随清風飄進耳朵。

“澗哥,你咋回事兒?為嘛要搬到這個小區來住啊?”

另一道猶如滾動在夏季碧綠清涼荷葉上的男聲清清冷冷,尾調輕勾帶着天生的傲氣,“我樂意。”

時曳摸着腦袋慢吞吞轉過身去,謝松赫下意識擡手指她,另只手又顫抖着指向寧澗,再出口有種恍然大悟的了然,“原來如此。”

細眉微挑,好似柳枝拂過湖面,時曳指尖輕碾,探究目光落到寧澗身上,“你,搬到這裏來住了?”

緊随時曳腳步踏進電梯離她一步遠,寧澗眼皮微掀,嗓音平和,“平安小區環境好,我喜歡。”

輕戳六樓按鈕,時曳歪頭瞥了眼他倆,“幾樓?”

“和你一樣,六樓。”眼角眉梢藏着笑,寧澗面色淡淡,趁時曳開口前找補了句:“沒想到你也住這棟樓,真巧。”

立在電梯一角假裝自己是個隐形人的謝松赫咧嘴對寧澗無聲哇哇,巧個屁巧,分明就是蓄意籌謀。

放着沉安區好好的別墅不住,非跑這整套房還沒他一間卧室大的商品房來住,撒謊沒下限。

想到寧澗送她回家那次,時曳抿唇點點頭,輕輕嗯了聲,“真巧。”

她差點就相信了。

時曳走出電梯,右拐再右轉,發覺兩個男生仍舊跟在自己身後時,清脆嗓音裏爬上幾許古怪,“難道,你住在601?”

似乎完全沒感受到這過分巧合所帶來的沖擊,寧澗繞過她繼續往前,宛如流雲游過天際的舒朗,“怎麽,莫非你是我對門的603?”

梗住脖子,時曳咧嘴幹啞笑了兩聲,快步上前将寧澗擠到牆壁上去,“少給我裝湊巧,你霸霸我本來就住603。”

走在最後的謝松赫親眼見着寧澗肩膀撞牆,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随手彈了彈,随後又同樣刻意地大步往右,把嬌小纖薄的時曳給撞牆上去。

自小到大,即便是路過的狗對着澗哥多嚷兩聲都會被他揍,而現在……

謝松赫下意識捂住涼飕飕的脖頸,完蛋,他看到了澗哥如此堕落随和的小孩兒行徑,會不會被暗殺掉啊。

“行吧,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倒也沒覺得這事令人難以接受,時曳墊腳拍了拍寧澗腦袋,順手撸了把頭發,依舊非常好rua。

時曳靠近自己時,寧澗覺得渾身燥郁立刻就能消散幹淨。就像久行沙漠的人,眼前出現了理想綠洲一樣。所有痛苦暴躁,都可以在一瞬間被撫平。

喉結小幅度滑動,握住時曳欲要撤回的手,寧澗眼眸下移,晦暗不明的目光悉數落到她白裏透紅的臉上。“漫漫,一起去歡樂場玩吧。”

“啊?”時曳稍稍轉動手腕,視線落到寧澗堪堪包裹自己手腕一圈還餘出一截的手指。

好家夥,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手這麽大,手指還這麽長。

難怪耍大刀的時候她沒他利落,原來問題出在這兒,那刀刀柄太大,才不是她打不過寧澗。

發覺時曳正自以為隐蔽地觀察自己的手,寧澗壓下止不住上揚的唇角,咳了兩聲,“是這樣,謝松赫頭一次來萬風城,好奇,買了幾張票,非嚷着出去玩。你說對吧,謝松赫。”

靜默立在遠處看寧澗表演的謝松赫鼓着眼睛歪了歪腦袋,對看過來的兩人僵硬扯出個笑,緩緩點頭,一字一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對,澗哥說得沒錯。我玩心重,我好奇,我想到處去走走看看。所以,我在網上訂了三張歡樂場的票,想邀請你們一起去玩。”

憑什麽寧澗要約妹子出去玩,還非要拉扯他這個只想安安靜靜窩家裏挖八卦的孩子呢?難道外邊有什麽叫人挪不開眼睛的奇聞異事嗎?

偏偏,他還不能反抗。

一小時後,瞅着動物園裏像集體進入發。情。期争先恐後表現最美姿态的兇獸猛禽,謝松赫覺得肯定是自己還沒睡醒,做美夢呢。

狠狠掐向手臂內側細肉,酸澀刺痛瞬間直襲大腦,眼角冒出滴生理性淚水。

慌亂擡手擦掉,謝松赫顫顫巍巍靠近寧澗,咽了口唾沫,“澗哥,我記得,這是秋天吧。”

“嗯。”眸光掃過前掌扒拉在鐵門圍欄上,眼巴巴瞅着時曳,毛絨大尾巴在空中畫圈的東北虎,寧澗聲音偏涼,“它們喜歡她。”

不僅如此,大地上的動植物,對漫漫都會有無意識的親近,她本就是承載大地期望而誕生的精靈,值得所有喜愛。

謝松赫當然看得出來,難不成還是喜歡他和澗哥嗎?不知道為嘛,澗哥堪稱動物敵人,無論是貓還是狗,對着澗哥只會亮爪子。

噫,他又瞧見老虎偷偷對着澗哥露出的尖牙了。它還是個戲精,轉頭又對準時曳的方向蹭腦袋,像癱在沙發上求撸的慵懶大貓。

所幸走到後邊,謝松赫已經能木着臉鎮定面對一切對時曳表達親近喜愛之意的動物了。

不過,瞅見那條隐匿樹梢卻突然出現在距離雙眼不過半米的玻璃上,吐着蛇信将自己卷成愛心形狀的蟒蛇時,謝松赫有點想自戳雙目了。

如果他有罪,請用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讓他看青黑色的蟒蛇愛心。

寧澗極力壓制住翻上天的白眼,恨恨瞪了大蛇一眼,半拖半拽地拉走笑着說大蛇好有創意的時曳。三人剛踏進孔雀領地,就見它們齊刷刷開屏。

金燦燦的陽光撒在五彩斑斓的羽毛上,折射出絢爛奪目的彩光,像朝暮雲霞般誘人心魂。

謝松赫搓搓胳膊,“曳姐,托你的福,我覺得還是這裏比較好看。”

從小到大跟着澗哥一塊到動物園,他從沒看見過孔雀開屏,所有動物都用屁股對着他倆,可兇了。

雌孔雀沒和雄孔雀比羽毛,紛紛踩着小碎步往時曳這邊跑。一只只将細長脖頸極力伸到圍欄縫隙,求撫摸求抱抱。

手指挨個輕柔點了點它們的小腦袋,時曳綿軟笑着,嗓音比秋日乘風而落的嬌花還要溫柔,“吶,謝謝你們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你們的呀。”

點點代表生機的綠光通過指尖進入孔雀身體,是她回贈的禮物。

眼見同伴得了親近,雄孔雀同樣邁着急促腳步奔來,因着開屏的尾巴部分,動作略緩慢而有趣。

正在此時,斜對面傳出道毫不掩飾地誇張笑聲,“哈哈哈哈,若雲姐你真是太厲害了,光是朝孔雀們笑了笑,它們就齊刷刷轉身為你開屏,簡直是奇觀。”

跟随高揚男聲響起來的,是道清麗婉轉的女聲,“木通你別這麽說,不過是碰巧好運而已,別人該笑話我厚臉皮了。”

“若雲姐你真是謙虛,從小到大貓貓狗狗都很喜歡你,現在連孔雀也不例外。除了你,哪還有別人能……”

聽着那男聲旁若無人的舔狗式誇贊,謝松赫五官幾欲皺到一處,低頭看向俯身輕撫孔雀腦袋的時曳,她好像并未聽到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一樣。

“曳姐,那人也太不要臉了吧,它們明明是為你才開的屏。”

若說最開始謝松赫對時曳的認知僅僅是澗哥找了十來年很特別的姑娘,動物園所遇就重塑了他的世界觀,讓他分外自然地從直呼姓名改成了曳姐。

為最後一只孔雀送上禮物,時曳慢騰騰直起身,舌尖輕舔有些幹澀的唇角,望向出聲那處的眸光溫涼,“臉?他們可沒有這麽寶貴的東西。”

真是,冤家路窄呀。

偌大歡樂場,還能在其中的動物園相遇。

想來是發現開屏孔雀跑遠了,林木通拉着安若雲往這邊來,剛過轉角就瞪大了眼。

瞧着聚成團擠在欄杆前的孔雀,再看到它們格外積極熱情想要親近的對象,林木通俊臉霎時黑了一半,安若雲白淨俏臉也變紅許多,羞的。

是時曳。

小片印花的白色衛衣搭配淡藍色直筒褲,往常披肩的柔順黑發紮成高馬尾,稀薄的齊劉海因風稍許淩亂,整個人往外透着種活潑靓麗的氣息。

誇贊的想法逐漸在腦子裏成型,瞥見立在她身側那道高挺身影,再看清那人長什麽樣時,林木通臉又黑了幾度。

這個長得人模狗樣還和時曳穿同款黑色衛衣的男人是誰?草,她身後居然還有個高大壯。

去年他約時曳國慶節一起玩,她低垂腦袋耳朵鮮紅,小聲說不太喜歡動物園而拒絕他。

現在,她國慶節不僅和兩個異性出來玩,還疑似早戀?!

林木通覺得心髒外的皮膚像抹了兩勺鮮辣椒,火辣辣的,直沖腦門。

該死的心機,騙他。

拉着安若雲走到時曳面前,林木通臉上挂起嘲諷,陰陽怪氣道:“喲,原來您舍得出門見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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