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陸秉的反應在時曳的預料中,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手指敲了敲餐桌上的琉璃小花瓶,簡單交代了幾句。

金花茶經修複後,與攔腰撞斷前的狀态相比稱得上更好。

為此,陸秉特意加上時曳微信,帶着交個朋友的意思,好說歹說給她轉了兩千塊錢算辛苦費。

眼睫輕擡,時曳望了眼難得能閑下來窩在客廳追劇的張錦月,“媽,我前幾天去植物園參加活動得了獎金,你在家好好歇着,下午我去買菜吧。”

沉浸在男女主愛恨糾葛中的張錦月拿起遙控器按下暫停鍵,扭過頭來滿臉驚異地看着時曳,連懷裏的爆米花都放到了桌上。“植物園還能參加活動拿獎金?”

說來也怪她,這麽多年忙着賺錢,從未帶曳曳去過歡樂場。

毫不心虛地點頭,時曳晃了晃手機,走到張錦月面前調出和陸秉的聊天界面,“說來也算幸運,前段時間我剛好看了本植物學方面的書,結果去植物園正巧就碰到這麽個活動。”

随着時曳手指的方向看去,張錦月瞧着上邊備注‘植物園園長陸秉’,聊天內容确實也是圍繞着植物展開的。她長出細紋的眼角微微揚起,“我家曳曳真聰明。”

她女兒真厲害,出去玩也能參加活動拿獎金。

溫柔地揉了揉時曳的腦袋,為她捋好跑到臉頰的耳發,張錦月欣慰笑笑,“好,那媽媽就偷偷懶,辛苦曳曳去買菜。”

時曳心口發酸,陣陣濃郁得像苦瓜一樣的澀填滿胸腔,慢慢又被柔。軟卻堅韌的暖意沖散,餘下淡卻深厚的甜。

伸手擁抱張錦月,下颌搭在她頸窩,時曳嗓音輕軟得像晚間蓋上身體的蓬松棉被,“媽媽更辛苦,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不止現在,往後許多日子,她要讓張錦月過得越來越好。

不再是衆人眼中丈夫早死,堅定而執拗地撫養懵懂女兒的可憐寡婦。

張錦月值得被人愛着,像她愛自己這個女兒一樣。

秋季早晚都有些偏涼,想到張錦月一星期內反複穿過兩次的那件藍綠色薄外套,時曳在導購員探視的目光中選了件棕色格子薄款大衣。

原本覺得這款落到小姑娘身上會顯老氣,導購員看見時曳從更衣室走出來時,默默咽下了所有預備勸導的話。

勸個屁。

小姑娘皮膚白淨細膩,五官精致。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淡藍色直筒牛仔褲包裹的雙腿筆直細長,看人的時候水汪汪的清透杏眸仿佛會說話。

果然,女娲造人的時候,像他們這種就是藤條随意甩出來的泥點子。

而某些,比如眼前這位,絕對是一筆一劃精心描募出來的,套個破麻袋她都擔得起一句時尚達人。

對着鏡子左右看過大衣,想象出張錦月穿上的模樣,時曳換好衣服後對導購員溫和笑笑,“你好,幫我把這件衣服包起來吧。”

穩住因為美女在眼前對自己笑而晃蕩的心神,導購員下意識放輕了聲音,“好,請這邊付款。”

不知道為什麽,她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姑娘招人喜歡啊。

付完錢,接過導購員遞過的袋子,時曳轉身往外走,避開踩着高跟直直往裏的婦人,那人周身頗為濃烈的香水味卻直沖鼻腔。

時曳彎彎細眉微擰,腳步輕輕往旁邊快走兩步,只聽到導購員禮貌喚了聲林夫人。

世間極多香水都好聞,可這種第一時間便讓她厭惡的香水味倒是少數,還是張錦月身上那股好聞的自然清香來得舒服。

專門跑商場給張錦月買好衣服,正好負一樓就是超市,時曳又買了三大袋東西。沒在意路人‘一個瘦弱小姑娘怎麽能提動這麽多東西’的驚詫眼神,自顧自往家的方向走。

剛到家還沒摸出鑰匙開門,對面一道幽怨孤冷的男聲就叫住了她。

“漫漫,你居然丢下我一個人出門玩,沒良心。”

不屑冷聲從鼻腔哼出來,時曳偏頭瞧了眼懶懶倚靠門框的寧澗,櫻色唇角無奈勾起,“沒辦法,商場有規定呀,不讓帶狗狗進去的。”

縮在寧澗身後摸着手機準備偷拍的謝松赫差點沒憋住笑,哼哧喘了兩口氣,趕在寧澗死亡視線到達之前打破這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刀打架的氛圍。

“曳姐,你買這麽多菜,今晚做大餐?”

彎腰随手撥動購物袋裏的菜,寧澗下颌微揚,墨藍色卷發在頭上滑出漂亮弧線。“就她這燒鍋砸碗的架勢,現炸廚房還差不多。”

眼珠上滾翻出特大號白眼甩過去,時曳呸了聲,繼續摸出鑰匙開門。“整得你多會似的,給你一個碗都不知道該怎麽開電飯煲盛飯的白癡。”

撸起袖子準備和時曳再戰兩輪的寧澗下句話剛跑到喉嚨,張錦月捏着遙控器啪嗒一聲開了門,“曳曳回來啦,哎,你們就是新搬來的鄰居吧?”

仰頭咽下各種争辯的話,寧澗俊臉怒色霎時間消散幹淨,換上和善小輩的姿态,十分乖巧主動地俯身打招呼:“阿姨好,我就是時曳最好的朋友兼鄰居,我叫寧澗。”

沒想到自家內向的女兒還能交到這麽明朗又懂禮貌,關鍵是長得還這麽好看的男生,張錦月笑着回:“哎,寧同學你好,要進屋坐坐嗎?”

時曳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寧澗進屋坐坐幹嘛,他自個兒家又不是沒凳子。就見寧澗欣喜點頭,彎腰格外自然地提起她方才為摸鑰匙而放門邊的購物袋進了屋。

他嘴裏還說着:“謝謝阿姨,早就聽時曳說您溫婉善良又顧家,如今一見真讓人驚訝。你們看起來跟姐妹差不多吧,阿姨您平時怎麽保養的啊?回頭我讓我媽也學學。”

“哎喲,小寧你太會說話了,阿姨平時……”

張錦月和寧澗兩人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面雙雙進了門,愣在原地瞪圓眼睛的時曳和謝松赫呆呆對視,而後慢騰騰豎起大拇指,“寧澗,也太會裝乖了吧。”

不敢說澗哥也就在你和阿姨面前裝乖這種必死的話,謝松赫揮散那些關于寧澗小霸王在京都連他親爹寧叔面子也不給的,深深刻進大腦中的記憶,哈哈尬笑兩聲蒙混過關。

他只能說,澗哥為了曳姐,付出得太多。

跟着進屋,時曳将裝大衣的購物袋放進張錦月房間再出來,廚房中張錦月已經套上了圍裙,“曳曳,你陪你朋友們去玩吧,我來做飯就好。”

側頭望去,寧澗正坐客廳沙發上整理她買回來的零食,不同口味的小熊餅幹都被他擺得整整齊齊。謝松赫背着手,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像從來沒見過這種房屋似的。

“他們又不是小孩兒還要人專門看着。”

時曳回身撸起袖子,拿出袋子裏的大土豆送到水龍頭下清洗表皮。洗好後裝到旁邊菜籃裏,她手指又摸上了閃着銳利銀光的菜刀。

心髒緊緊跟随時曳舞刀的動作起伏,看見她用力一刀就要往握着土豆的手心砍上去時,張錦月發揮生平最快速度抓住了刀柄。

預備削掉土豆前端的手突遭阻力,時曳沒掙紮,腦袋稍許往右轉,杏眸挂滿疑惑瞅着滿臉嚴肅的張錦月,“媽,你幹嘛?”

狠狠咽了口唾沫,唯恐打擊女兒學習新技能的積極性,張錦月唇瓣微抖,“太危險了。”

“月姨怕你毛手毛腳傷到自己,放着吧,我來。”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從時曳右手滑過,穩穩拿過菜刀後,刀法利落又流暢地削土豆皮。

睫毛蓋不住眸底驚愕,時曳牙齒輕輕咬住口腔內部細肉緩神,瞧着繃緊面皮仿佛在拆炸。彈一樣的寧澗,幽幽嘆息,“看來你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啊。”

都去學廚了,就是這削皮的技術不太好。

插不上話的張錦月默默往旁邊移了小步,假裝自己沒看到手邊專削皮的刀具,也沒瞄見落在寧澗手中從一個巴掌大逐漸變成半個巴掌大的土豆。

好不容易削完了皮,寧澗拿過菜板,輕輕呼出口氣,握緊刀柄朝躺在上邊的土豆切下去。咔嚓兩聲,三厘米厚的菜板裂成了兩半。

這一瞬間,謝松赫相信,從未丢過臉的澗哥連墓地在哪兒都選好了。當然,是他這種圍觀群衆的墓。

再次哈哈兩聲打破廚房內好比淩空踩上鋼絲的凝重氣氛,他直接将兩個廚房殺手給推出去,“你們先到外邊待着吧,廚房交給我和月姨。”

廚房玻璃門嘭的一聲在眼前關上,那速度,生怕晚半秒他倆又會再踏進去似的。

時曳:“……”

寧澗:“……”

下巴輕擡瞥了眼嘴唇抿成條線的寧澗,時曳雙手環胸,腳尖踢了踢他的拖鞋,“托您的福,我被我媽嫌棄了。”

寧澗重重咳了聲,“你以為能比我好哪兒去?土豆皮用刀砍?”

手指不甚自在地撓了撓臉,時曳扭頭,“你厲害,切土豆像劈柴。現在幹嘛?”

餘光悉數落到時曳黑發中的小小發旋上,寧澗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我家。”

“幹嘛?”

“看鬼片,你上次物理課答應我的。”

正要掙紮的手臂僵直,時曳心中翻湧起無限怨念。該死的土豆,該死的破菜板,下次一定要給寧澗買個帶鐵的結實菜板。

鋪就柔。軟灰白色長毛地毯的幽黑卧室內,大大熒幕挂兩人正對的牆面上,裏邊正播放着電梯中女鬼撕碎自己嘴巴的鏡頭。

啊地驚叫一聲後,時曳死死揪住寧澗緊實的手臂,腦袋塞進他懷裏,怎麽也不肯起來。

她聲音軟軟帶着哭腔,“寧澗,你下次再敢叫我看這種鬼片,我就打死你。女鬼走了嗎?”

喉結上下滾動,寧澗輕垂眼睑,聽着電影裏的慘叫身體微微瑟縮了下,語調沉且涼,“女鬼撕碎了穿藍色工作服那人的頭……”

慌亂揚起手捂住寧澗的嘴,時曳單手抱住他勁瘦的腰,鼻尖裹着他身上好聞的幹淨皂香,顫顫發抖着又貼得近了許多。“你閉嘴,我不聽。”

慢慢将人抱緊了些,寧澗指尖搭在少女隔着層薄薄運動服的纖細腰肢上,滾燙得讓他從耳尖燒到了臉。

他偷偷想,下次再看部更恐怖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前,謝松赫被寧澗提溜住。

謝松赫:幹嘛?

寧澗站得筆直:陪我看鬼片,我要預習。

謝松赫:……?

瞧着縮牆角抱緊被子露出半只眼睛說要再看第三遍的寧澗,謝松赫: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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