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誰?
安若雲垂在身側擦破皮的手掌微微顫抖,一個柔美秀麗的身影逐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其實沒人刻意告訴她。
但所有和時曳相關的事情,安若雲都是從林婉清那裏看似不經意了解的。
一股遭人玩弄的惱怒憤恨湧上心頭,安若雲蒼白面頰溫度急劇升高,點點紅霞染上耳根脖頸,咬牙切齒道:“林婉清。”
又是林婉清?
松開小弧度撲騰着掙紮的胡廈,時曳站起身,“你和林婉清,關系很好?”
“好個屁。”恨恨應聲,安若雲覺得自己就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小醜。她和林婉清,從小比到大,完全稱得上惡性競争。
時曳不甚理解地發問:“那你怎麽會相信她?”
“我根據她的言論和朋友圈推斷出來的。”安若雲喪喪垂下腦袋,看見胡廈,她洩憤似的踢他一腳,“誰讓你來欺負我的?”
她多害怕啊,好端端路過巷口,忽然冒出幾個兇神惡煞吹着口哨的流氓混混,不由分說将她拖進小巷,還對她上下其手。
在時曳和段琉璃出聲前,安若雲甚至聽見了解皮帶的聲音,若是再晚一點……
右手撫上胸口,裏邊心髒跳得像完全踩不準音樂節拍的舞者,瞧着站姿筆挺,周身自帶一股安定氣息的時曳,安若雲挪動腳步靠近了些。
沒在意安若雲的小動作,時曳視線移到眼角滾出淚水的胡廈臉上,指尖輕碾,語調有些玩味:“表哥,想清楚沒?”
确定今晚倒黴的胡廈呼吸變得急促,慘白着臉無力搖頭,“姑奶奶,我真不知道是誰要我來的,現在大家都是網上交易。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機,就在我上衣兜裏。”
找到胡廈所說的手機讓他解鎖,時曳三人腦袋湊一起看他和幕後黑手的聊天記錄。
“卧槽,你們也太惡心了吧。”看到對方讓胡廈他們用男人的手段毀掉安若雲的話時,段琉璃顧不得自己提着東西,對地上躺着哀嚎的混混一人踹兩腳。
同樣看清文字的安若雲柳葉眉深深擰起,她捂住發疼的胸口,不自覺張嘴呼吸,好不容易恢複些血色的臉再度變成斑駁牆面般的慘白。
眼前昏暗黑沉的世界開始晃動,安若雲身體忽然脫力,無法克制地倒向時曳。
眸底閃過幾許對地面流氓的厭惡,時曳摟住安若雲,瞧出這人是真不舒服,絲縷生機綠光快速湧向她最嚴重的心髒處。
好似在嵌着密密麻麻鐵釘的鋼板上搓動的心髒恍然間被溫熱流水包裹住一樣,什麽疼都消失了。
原以為這次怕是又要進醫院住幾個月的安若雲只覺周身力氣豁然回歸,順着時曳的力道站直身子,她驚訝地摸向胸膛,其下心髒正平緩跳動着。
時曳自覺既非可以笑着原諒一切的聖母,也不是傷她分毫便要滅人全家的狠厲殺手。
樓梯間那事她當初已經報複了回去,只要安若雲今後不惹事,時曳也沒那麽多空閑時間去搞她。
再說,此刻的安若雲,就是個遭遇有預謀意外的可憐娃娃。借流氓混混的手來玷污一個高中女生,委實擔得起一句下作惡劣。
若非幕後黑手要把時曳拉進這個漩渦,她倒也沒閑心來管這事的起因。
不過,已經舞到了她面前,倘若不給對方回饋點禮物,就當真要以為她好欺負了。
鞋底毫不客氣地踩上胡廈腦袋,時曳嗓音溫涼,“看聊天記錄,你們做這種事很熟練啊。”
收錢栽贓陷害,并對施暴過程進行錄像處理,以洩露隐私等名頭來威脅被害女生,迫使大多受害人都選擇沉默。
有些東西活在這世上,純粹是浪費資源。因為他們,早已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臉頰與冰涼而粗糙的水泥地面狠狠摩擦着,胡廈半張臉火辣辣的疼,許多細碎砂礫好像都裹進了皮肉裏。
他試圖将全身力氣彙聚起來推開腦袋上那只仿若千斤重的腳,最終卻只能無力嘆出口氣。
真他媽倒黴,好些日子不開張,頭一單生意就這麽拉垮。等他和兄弟們恢複正常,一定要弄死這三個臭婊。子。
“還在心裏邊罵我呢。”沒寧澗的情緒感知能力,适應黑暗後,時曳倒也能将事物看得清楚明白。
沒錯過胡廈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兇狠,鞋尖往下摁,伴着胡廈沙啞的痛呼,時曳偏頭看向安若雲,“今晚的事,你想怎麽辦?”
遇到壞人做壞事,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該管的必須管。縱容,是滋養黑暗的一大養料。
“報警吧。”深呼吸穩定心神,安若雲握緊拳頭,“受害者不止我一個,她們不敢發聲,我敢。”
她安若雲可沒受過這種委屈,更何況,這背後之人不揪出來她也不放心。
“行。”時曳收回腳,隐匿在陰影中的嘴角輕勾,“琉璃,安若雲,咱們可以動手了。”
“動手?”左手撓了撓發癢的臉,段琉璃稍許沉默後,音量陡然提高:“曳曳,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揍他們?”
微微颔首,時曳手指輕撫下巴,有些疑惑:“難道不是他們分贓不均起內讧,互相毆打才變成這樣的嗎?”
緩過神的安若雲輕拍心坎,昳麗容顏染上譏諷笑意,扭動脖子擺擺手,腳背繃直,用盡全力踹向胡廈的臉。
五分鐘前,這個男人用那張泛着腐爛水果味道般的嘴貼近她的臉,語氣輕蔑,只說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來教教她何為人情世故。
等到所有混混再沒支棱手指罵人的力氣,安若雲和段琉璃停下來,相視一笑。
借段琉璃的手機給安家人打電話将事情大致交代過一遍,安若雲扯下手腕上的皮筋随意紮好頭發,回身對時曳認真俯身鞠躬。
“樓梯間的事是我沒搞清楚狀況貿貿然栽贓陷害你,這件事的确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我不強求你原諒我,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安若雲的恩人。”
倒是個爽利性子,時曳輕輕點頭,“那事本就是你做得不對,至于原諒你。不好意思,我也沒那麽大肚量。”
凝視安若雲寫滿真誠的眼睛,時曳繼續解釋:“我收拾他們不是為了救你,是對付你的人同時想要拉我下水,我要查清楚,你別想太多。”
重重點頭,手掌按住逐漸加重的心跳聲,安若雲笑得明豔,“好。”
八點多的早晨還存着涼意,同諾中學大操場一衆學生分班級集合參加升旗儀式。
段琉璃擡手捂嘴懶懶打了個哈欠,手肘戳了戳半眯着眼睛的謝松赫。“你們都是京都來的,寧澗成績怎麽那麽好?”
提起寧澗,謝松赫眼皮掀開些,“澗哥打小就聰明,有一茬沒一茬地學也比咱考得好,我願稱之為天賦。”
更別說轉到同諾中學之後,曳姐還天天逼着他學習背課文,成績不好才怪。
“啧,你說我咋沒這種天賦呢?”段琉璃摸摸自己的腦袋,仰頭看清臺上正走出來的致詞學生,白淨小臉挂上笑容。嘿,她家曳曳出來了。
站在謝松赫旁邊的顧期修視線越過前方黑壓壓的腦袋,最後落到時曳身上。
她今天和往常一樣穿着熨燙平滑的校服,黑長直發高高豎起紮成馬尾,在空中微微晃蕩的弧度一下下精準砸在他心尖上。
才冒頭的陽光絲縷照在時曳瓷白臉上,為她整個人增添了一層柔和聖潔的光芒。
臺下學生小動作推搡自己班打瞌睡的同學,興奮指向上方,學霸美女!
瞧見紛紛仰首墊腳看時曳的衆學生,排在後一位發言的寧澗舒緩面容霎時籠上層黑沉沉的烏雲。
這些人那是真心在聽漫漫的學習方法嗎?他們就是饞她!
手指輕撫話筒,眸光沉靜掃視過臺下,時曳淡笑着發言:“相信大家也沒那麽多閑工夫聽我刻板地說些什麽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的套話,下面說說我總結出來的經驗吧。”
并不吝啬分享學習經驗,利索說完話,踏着衆人雷鳴般的掌聲,時曳輕巧下臺。
拍拍寧澗肩膀,時曳笑容溫和,“該你了。”
嘴上說着不在意輸給她,可看這發言順序綴在她後邊臉都黑了。啧,真是口是心非的寧狗。
“嗯。”沉沉應了聲,寧澗轉身之際,瞳仁深處卻慢騰騰飛揚起星星點點的光芒。
這些人對漫漫報以掌聲歡呼是基于她本身的優秀與外貌,他理應尊敬她的美好。
反正要是抛開學習,其餘人要想和她談感情的話,他寸步不讓。
目送寧澗高瘦挺拔的身影正正立在話筒後,時曳這才偏頭看了眼一直熱切望着她的安若雲,“幹嘛這麽看我?”
有些心虛地眨眨眼,安若雲白皙臉頰湧現稍許紅暈,恍若馥郁芍藥的嬌豔嗓音壓得頗低,“你好看。”
時曳:“……”
全書最大美女羞紅着臉說她好看,畫面有些刺。激。偏生這姑娘全然不同于初見時茶裏茶氣的心機模樣,直爽得過分。
“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全校師生面前給你一個交代。”
安若雲用觸摸水波般的輕柔力道碰了碰時曳的手,跟着捏緊發言稿,頂着緋紅的耳朵與寧澗擦身而過,一步步走到話筒前。
“我叫安若雲,今年全國舞蹈大賽的冠軍,也是本校藝術生代表。但我今天站在這裏,是為了向一個曾經被我傷害的人道歉。”
說到這兒,安若雲話音稍頓,微微側頭偏向時曳所在的方向,“犯過的錯誤永遠存在,我不逃避。但從今天開始,我會竭盡全力彌補,永遠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