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擺脫不掉的夢魇
離開喬清雨家已經是淩晨,莫彥俯在方向盤上看着不遠處的路燈,好一會才回神,啓動車子。今晚的她覺得自己很奇怪,奇怪的言行、奇怪的心思,這些奇怪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唐突。她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時候,喬清雨的哪些舉動入了她的眼,不經意間心底悄悄滋生出這般讓她既畏懼又很留戀的糾結情愫。
入冬的夜,蕭條而冰凍。車子急速行駛在馬路上,莫彥任由生硬的冷風從開啓的車窗吹打在臉上,這會讓她感覺舒服一些。常年生活在煉獄一般、沒日沒夜非人訓練下的她,早已習慣了外界給予她身體上的傷害,越是殘酷的壞境她會變得越冷靜……她單手握着方向盤,右手伸到頸項處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物件,喃喃自語道:“是到了可以打開心門的時候了嗎?六年了,你離開我已經整整六年了……”
直到躺在床上,莫彥的心情都是悶悶的,有多久沒有想過從前,想她。就如同她封禁有關自己出身、家庭裏的一切消息一樣,兩者都是她不願碰觸、永久的傷痛。
“這不是演習,再強調一遍,這次是攻堅任務。你們要面對的是一群窮兇極惡真槍實彈的匪徒,你們每個人在蹬上那一輛車開始,就要做到一級戒備。我們紅鷹隊員決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借口讓任務失敗!!!大家明白了沒有?”一名手持自動步槍、全副武裝的男人站在午夜空曠的訓練場上,面對一排同樣全副武裝、看不清樣貌、分不清性別來的戰士們,底氣十足的高聲講着話。
“莫,你怕嗎?”軍用大巴開着明晃晃的車燈,飛速的行駛在山間公路上。車內一排排,整齊的坐着十幾個相同坐姿、手握鋼槍的戰士們。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一名士兵用戴着鋼盔的頭靠向身側人的肩上,小聲的問。
“不怕。”身邊的人回答的很幹脆,說話的同時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對方的手說:“不用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我會保護你的…別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這是誰在講話?夜晚的風似乎比往常大了一些,透着封閉的窗子似乎聽見風吹過沙沙的響聲。
窗外的天空一片陰沉,沒有半點星光,隔着厚重的窗簾透進來,一張雙人大床上睡着的人似乎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她卷縮着身體、緊緊的皺起眉頭,似掙紮着想要立刻醒過來。
“莫彥,危險!!!”班長石磊叫喊出聲的時候,端着槍的莫彥本能的一個側身,她轉過頭單膝跪在地上,透着眼前濃密的矮樹叢還沒等她看清狀況的時候,一個人的重量便向她沖擊了過來,那人速度極快、目的很明确,只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莫彥就連人帶槍仰躺在了地上。
後背被樹枝格的很疼,莫彥擡起頭便看見那張熟悉的笑臉綻放在面前,她就知道是自己人。本能的雙手摟上趴在她身上人的身體,想要起身。而身上的人卻是強忍疼痛,痛苦的緊了緊眉。
血——鮮紅的血液滲過大片衣襟,就那樣在毫無思想準備的人面前染紅了一片……
身上人那美麗的笑容逐漸蒼白起來……
“莫,是我……是我保護了你呢!”她咳兩聲,費力的說。
“別哭,就算為了我……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努力想擡起手臂,想再摸一摸心上人那滿是淚痕的臉頰。
“我一直都忘記告訴你……其實,我很……我真的很喜歡……你!”話音落下,手臂最終筆直的摔在冰冷的土地上……
“不……”床上的人突然猛烈的搖着頭,她大喊一聲,終于睜開了眼睛。
莫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直愣愣的瞪着黑暗暗的天花板,任由眼角的淚一滴一滴流下來。一個動作持續很長時間,直到呼吸漸漸平複下來,她起身雙手慌亂的翻找枕頭下,又摸去床頭櫃上,有些發抖的手抓住一盒沒有拆封的煙,取出一支點上。當嗆人的煙霧被狠狠的吸進肺部的時候,整個人才似找到了精神依托,平靜下來。
一支煙熄滅掉,莫彥一只手摸上脖頸緊緊的攥着挂在脖子上整整六年的那顆子彈,直到攥的手指發白。這麽多年,她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這樣的夢境,夢裏的景象一如當初她為了救自己犧牲的那天般,真實的讓人窒息。平靜過後,天空泛白依舊是麻木、循規蹈矩的生活,她的怨、她的恨随着身體、精神的麻木而漸漸淡去,只留下每每噩夢後那顆緊縮着抽痛感強烈的心不肯遺忘……
第二天一早,莫彥準時出現在喬清雨的樓下,她身下依舊是那輛超酷的摩托大賽,頭上戴着頭盔,一手拎着另一只頭盔。等待的時候,她保持着筆挺的坐姿任由小米粒般大小的雪花散落在身上。
“你還真的來了?”樓道裏響起高跟鞋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跟着一個略顯冷漠的女音,語氣有些吃驚的說。
“每天都要圍着夜城跑上一圈,也算是順路了。”莫彥淡淡的彎了彎嘴角,把頭盔遞給喬清雨示意她可以上車。
“上車吧,你還是第一個被我載過的人呢。”
喬清雨也不扭捏,接過頭盔認真的給自己戴好,利落的跨上車後座,随着姿勢很自然的摟上莫彥略顯纖細的腰。
早七點的公路上,車不算多。一輛摩托大賽,兩個衣襟飄飄的女人飛馳在馬路上,引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這原本喬清雨要趕一個小時的路程,在莫彥的愛車下,僅短短不到半個小時時間車子便停在了刑警隊院內。
喬清雨下了車摘下頭盔,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笑着說:“我們好像早到了。”
莫彥摘下頭盔,甩了甩半長的頭發,微笑着把自己的頭盔交到喬清雨手上,說:“等我下,我去停車。”
喬清雨接過頭盔,看着周身散發出帥氣氣息的莫彥把車開遠,她停頓幾秒,低頭略作思考,便邁開步子朝辦公大樓走了過去……
喬清雨習慣每天上班的第一時間給隊友們開個早會,大家坐在一起彙總前一天的工作,分析手頭案子的細節進展。
“喂。”莫彥剛邁出會議室的門口,後背就猛的被人一拍,一個男音傳過來,莫彥皺起眉轉身,很是生氣的說:“為了你的安全考慮,請不要從後面拍打我的後背。”她幾乎是強行的克制住自己,才沒有把身後那只手臂折斷。
這個時候喬清雨抱着一摞文件從會議室裏走出來,佟旭趕緊讓開身,她看了看停在門口處的兩人,面無表情的朝着自己辦公室走了過去。
佟旭看着喬清雨的背影縮了縮脖,神秘兮兮的湊到莫彥身前低聲說:“早上,我看見喬隊從你的機車上下來,你們怎麽會一起來的?”
莫彥沒好眼神的看了佟旭一眼,一邊走向自己的位置,一邊說:“你要不要像個大媽一樣的八卦?”
“誰八卦了?隊長讓我帶你,我這可是在關心你的生活。”佟旭見莫彥不睬他,認真的說道。
莫彥翻了翻白眼,心裏想着:剛上班那會也不知道是誰像對待階級敵人一樣的對待自己?這會倒來關心她來了,明擺着是來八卦喬清雨的生活的。
看似一片祥和,生活節奏還算不快的城市,卻也少不了她陰暗的一面,這在莫彥現在所處的工作環境裏尤其體現。
刑警隊裏自上班的時刻開始每個人都忙碌起來,這裏不似軍隊有着嚴謹的紀律,剛開完會後辦公室鬧哄哄一片折騰了一會,而,也只是一會工夫若大個辦公室便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其中包括莫彥,她一直坐在角落裏那張屬于她自己的,很不起眼的辦公桌前,有些百無聊賴,一會看看周圍,一會看向喬清雨那一直緊閉的房門,心裏不禁郁悶起來:怎麽就沒有人能給她找點事情做呢?就連她一直覺得很噪舌又有八卦潛質的八卦男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莫彥突然覺得很暴躁,身體裏像有一股無名火正四處撞擊着她的四肢百骸,無處發洩。窗外開始洋洋灑灑的飄起大顆雪花,莫彥看着窗外出神,她可以想到此時在不遠的大山深處,那些跟她朝夕相處以命相交的戰友正做着什麽訓練。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可顯然,回到社會的這些日子并沒有讓她覺得過上平常人的生活有多麽的幸福……
還有,小武。這小子自那天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和自己聯系,他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現在又在夜城的哪裏?在做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