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外來客

求生的本能和對曬死餓死的恐懼讓他回過神來，他沿着來路上那明顯的痕跡返回，在傍晚的時候會有浪潮，只要他移到浪潮的最遠處就可以獲救。

這樣想想，真的是簡單許多。

當海水鑄成的浪頭呼嘯着來迎接他時，藍珈伸展身體毫不猶豫地撲進大海的懷抱。

在第十五個标記的中等島嶼上，藍珈發現了陸生植物和一些小動物。在第一個大型的島嶼上他發現了曾經是外星人的飛船留下的痕跡，那是巨大的圓形坑洞，随着時間的流逝也沒有被填平，就像那被掏空的蒂諾族一樣。

他曾經懷疑是隕石撞擊留下的，但事實上隕石落入面積廣闊的海中的概率要更大一些。讓他确信的是現場經過水流沖擊所露出的打鬥痕跡，能夠保存三百餘年可以想象當時的武器攻擊威力之猛。海底散落的象征科技進步的金屬以及其他看不出類別的殘骸讓他不得不相信，真的有外星人存在。

藍珈致力于海洋和陸地島嶼的探測工作，在星球上到處奔波，很久才能夠回去一趟，後來迷路的小綠也找到了回家的方向，他的牽挂就更加單薄了。

藍珈以為他的一輩子就要這樣孤單度過的時候，上天卻給他帶來意外驚喜。

由于行動不便，他的勘測工作進行得十分緩慢，永遠都不可能離開海岸線太遠，堅硬的鱗片可以經得住沙礫和岩石的考驗，卻無法應對熱情的太陽。

藍珈往往會沿着島嶼在海中繞圈子來窺測全貌，卻從來沒有享受過登高望遠的樂趣。他在海中潛入得越深，也代表距離陸地更加遙遠。

他無數次将海水浸到腰部，上身享受從島嶼吹過的微風。眯着眼睛想如果能有一雙腿該是多好，哪怕每天只有一點點時間也足夠。

所以某一年的某個島嶼上，當藍珈突然跌倒的時候，他像往常那般泰然自若地撐起上身，繼續前行，沙礫摩擦皮膚帶來的不适讓他止步，傍晚的沙石暖暖的，雙手并不覺得難過，可是灼熱的痛感讓他疑惑，他還沒有想過除了太陽還有什麽是堅韌魚尾的對手。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腿被沙礫磨破，滲出紅色來。

他想，受傷之後應該消消毒，找點紗布包起來。所以轉過身繼續走，必須先離開這裏才行。雖然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去找紗布，也許海裏面的某些植物有同樣的功效。

這對他來說很簡單，誰讓他已經變成了魚呢。

是啊，他是蒂諾族人。

恍如驚雷閃過，藍珈望着手掌下的沙礫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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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

剛才一定是幻覺吧。

這怎麽可能，千萬不要多想，否則失望肯定會淹沒他的。

藍珈整個人僵硬地維持着半卧的姿勢。手臂酸痛得厲害，但他并沒有自我解救的打算，伴随着這股酸痛的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越來越強烈的刺痛讓他渾身開始顫抖。

幾乎是半分遲疑都沒有，藍珈翻身、轉頭、坐直身子的動作在瞬間完成。

腿還在，痛覺也在。

他左手垂在身側握成拳頭，右手哆哆嗦嗦地探過去。

近了，更近了。

溫熱的皮膚無比真實，大腿、膝蓋、小腿、腳踝、腳掌樣樣俱全。

藍珈可不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像他突然變成蒂諾族一樣無解的難題，他何必多想。藍珈試探着走了幾步，功能健全。

他打量着全身，從整體來看像個七八歲的男孩，原本卷曲像海藻一樣的頭發變成黑色的直發，耳朵上也是光滑的，鋒利的指甲光禿禿的。除了皮膚過于蒼白之外，他和正常的人類孩童并無兩樣。

藍珈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腿上，連眼睛都不眨，唯恐其突然消失，大約連上面的毫毛都能數清有幾根。看着看着，藍珈有時目光放的高些，尴尬就難以避免。他現在是在空無一物的沙灘上果奔呢。

慌慌張張地找了幾片寬大的葉子，藍珈緩過神來倒覺得無比可笑。他現在還是個孩子呢，接着轉念一想，管他呢，他巴不得會遇到別的人類呢，總好過獨自一人望海感懷。

天色暗淡，肚子咕咕叫。化身為岩石的藍珈遲疑地走到海邊，他是應該下去呢下去呢還是下去呢。

除了找一根釣竿或者永遠在孤島上做個野人，他是不可能不下水的。藍珈留戀地看着停止流血的身體，猛地紮入海中。

要麽在淹死之前爬上來，要麽變回蒂諾族人。

這大約算是一場夢中的夢。

藍珈站在最高處眺望遠方，周圍平靜的海面像是巨大的鏡子，在遙遠的地方海天相接，看不到盡頭。偶爾有躍出水面透氣的魚兒打破平靜，激起的水波在海面上是那麽的渺小，快速消退。這一切都讓藍珈感覺自己的卑微，他對于大海而言微小得不值一提，而這裏對于他來說真的算是家嗎？

他不知道。

在沒有其他智慧生物競争的地方，他就是獨一無二的。海洋中的生物沒有哪個會跳出來搶奪他看中的地方。

這裏所有的島嶼都是屬于他的，他應該興奮的徹夜難眠，不是嗎？

想想看，他原本是一介無房人員，突然擁有一顆星球全部的島嶼，如果進行規劃和開發的話，将會是多麽的壯觀。

哈哈哈哈，他肯定會笑死的。

可是現在呢，他一點都笑不出來，嘴角甚至是下垂的。當他沒有房子沒有屬于自己的那塊地時，是獨身一人。現在有了一顆星球還是注定要孤獨終老。

他的上上輩子定然是做過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

從此藍珈就開始了海陸兩栖的生活，他最大的夢想是有朝一日化身為科學家，造出宇宙飛船，他要沖出這顆水球。

這注定是個漫長的時期，在天外來客降臨的時候，他還處在原始的石器時代。

此時在距離藍珈所在星球三十萬公裏的太空中，漆黑的虛空被扭轉，漸漸形成一個點，點越來越大，形成旋轉的渦流，撕扯變形仿佛要撕裂這處空間。

一艘小型的飛船突然出現在渦流中，随着船體變得清晰，旋轉停止。除了多出的陌生飛船，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飛船中機械的電子音響起：“飛船躍遷成功，目的地為陌生區域，請指示。”

“報告損傷情況。”

“船體受損30％，剩餘能量24％，電子設備損毀50％，正在修複，修複失敗，警告！請盡快降落。”

“搜尋附近有無可降落地點？”

“正在搜索中……”

“十五萬公裏處發現不明行星，是否降落？”

“準備降落。”

“警報，警報，飛船能量低于10％，警報！建議啓動備用能量。”

“繼續行駛，報告行星概況。”

“行星大氣成分以氧氮為主，整體99％被液體覆蓋，液體成分是氫氧，其中有生命存在，初步估計對飛船無害。”

“關閉飛船動力裝置，将剩餘能量全部用于防護罩，盡量延長防護時間。”

“是。”

從天而降的飛船穿過大氣層，像一顆燃燒的炮彈，頭也不回地沖進海中。

遠處察覺到動靜的藍珈停止砍樹的動作，觀望了一下。

咦，看起來像是流星，趕緊許個願吧。

藍珈視野中恢複了平靜，想到這隕石不知道會給海底的生物帶來多大的災難。他頓了頓，手上的工作也不着急，不如先去看看。

等到藍珈半路上返回洞穴的時候，發現龜爺爺竟然不在原地，他才發覺事情的反常。這個時候，他一定是去了隕石的降落地點。藍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他游得飛快，在半路上遇到了如臨大敵的龜爺爺。

“一定是那些怪物又來了。”

藍珈不解地陪在龜爺爺身邊：“發生了什麽事？”

龜爺爺的聲音變得傷感起來：“它們告訴我那東西的樣子後，我就知道肯定是三百年前的怪物沒錯，他們為什麽要來。啊，”龜爺爺停止游動，緊張地拉住藍珈的手腕，“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那怪物肯定是沖着你來的。真可怕。”

藍珈頓住，他知道龜爺爺可以和不少生物進行交流，如果真的是外星人的飛船，他一定要過去看看。逃避是沒有用的，不過想到針對他而來的猜測，就不寒而栗，已經搜刮一空的星球有必要進行實時監控嗎，他才剛出現沒多久啊。

藍珈不顧龜爺爺的勸阻，游得更快，讓龜爺爺拼了老命在後面也沒有追上。

眼前的龐然大物乍看起來像是潛水艇，但藍珈知道不是，沒聽說過潛水艇可以在空中飛來飛去僞裝成流星。

這就是所謂外星人的飛船了。藍珈不敢随意靠近，躲在珊瑚礁的掩護下窺探。

飛船長度是十五米左右，整體呈現梭形。黑漆漆的外表有着不少的刮痕，右側偏後方像是經過猛烈撞擊一樣凹進去。造成它動彈不得的原因是海底的淤泥攫住了它的一端，使得尾部翹起。

飛船失事。藍珈腦子裏湧出這個念頭，正常情況下對方應該會緩緩降落在島嶼上才是，而不是壯烈一把。

這不合常理，再看看如今的姿态，許久都沒有動靜，藍珈壞心眼地想着，肯定裏面的生物都死掉了，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将飛船據為已有。

如果裏面的生物只是受了重傷，打算對他不利的話，他就……他就先下手為強。反正是蒂諾族的仇人，而他畢竟是蒂諾族的一份子。

藍珈下定決心，離開珊瑚叢，向着沉寂的飛船游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