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其實，沒有想過真的要她死。可他那個時候卻似乎着了魔一般，恨不得就這樣殺死她，殺死她！從未那麽希望她死過。

他到現在，已經分不清了，他對她究竟算是什麽，因愛生恨？還是只将她當做自己飛黃騰達，出人頭地的跳板？明明她是如此美好的女子。

李轍突然從夢裏驚醒。他的面上全是冷汗，胸口因為急促的喘息上下浮動。他瞪大了雙眼，驚恐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黑漆漆的，是自己的房間。

而後他終于放下了心，面上驚恐的表情也舒緩了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舒緩過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他一直裝着這張驚恐過度的臉時間，漸漸的讓他忘記了該怎麽去放松。

這樣下去，他早晚會瘋掉的。

他是要得到趙家的財産的，他不希望得到那個財産的自己是一個瘋子。不過很快了，他這樣安慰自己，很快這一切就要結束了。他想他還可以忍受，忍受到自己得到趙家所有一切的時候。

外面有人。腳步聲非常輕，但因為屋內很暗，所以透過窗看出去，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人的影子。

“誰？！”他冷着聲音叫道。他想不到這個時候究竟會有誰會來找他。

對方沒有回答，可門卻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一只腳跨了進來，帶動了白色的長裙。

是一只非常秀麗的腳，單看這只腳，便可以知道，它的主人是一個美人，

而它的主人也的确是一個美人。

趙歸晚進了屋子，她的面上挂着清淺的笑容。雙眼帶着一些魅惑，她直勾勾的看着床上的李轍，全然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羞澀。她薄唇開啓，輕聲的喊道：“表哥。”說這兩個字的同時，她已經進了屋，屋子的門就這樣被關上了，卻沒有人動它，而是它自己關上的。

李轍的面上又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如同他之前露出過無數次的表情。可是這次不同，之前露出的驚恐是裝出來的，這次露出的驚恐卻是真的。

他看着面前的趙歸晚，大聲地叫到：“你究竟是誰！”

“表哥。”趙歸晚依舊笑的那名好看，她垂首問道：“表哥你怎麽這樣說？我是表妹歸晚啊。”

“你不是歸晚！歸晚已經死了！”李轍嘶叫了起來。

對！他的表妹趙歸晚已經死了！那天被他親手推進了荷花池，他也是親眼看到她淹沒在了池子裏，淹了一刻鐘多的時間才被人救上來的。

也許有人練過閉氣功，可以在水裏呆這麽長的時間，但他知道的，她的表妹絕對不可能在這個荷花池裏面呆這麽長的時間還不死。

而大夫也是這樣診斷的，趙家小姐不幸落水溺死了。

所以那是千真萬确的。

可是，可是在所有人都确定了之後，趙歸晚卻突然醒了。她吐出了腹中的水，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那個時候，滿屋子的人都驚恐萬分，而最驚恐的人确實他。

因為什麽驚恐，是因為他害怕她醒來後會将自己的所作所為說出來嗎？還是因為她醒過來後看了自己一眼？那滿是怨恨，完全陌生的一眼。

她不是歸晚！她絕對不是趙歸晚！

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确定了，趙歸晚的确是死了，必死無疑，不可能醒過來的！

可是這個人是誰？！站在自己面前，用着趙歸晚面皮的人是誰？！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頂着歸晚的面皮？！你究竟想幹什麽？！不要以為我會怕你！”是！對！就是這樣，他不怕，他現在已經什麽都不怕了！最多不過一個死，他還怕什麽？

面前的趙歸晚終于沉下了臉。面上清淺的笑容變成了冷笑，帶着怨恨和殺意。

“是啊……歸晚已經死了，你不是最明白麽？在那個晴天，被你親手推進了荷花池裏，淹死了！”

“那你頂着她的面皮想幹什麽？！你究竟是什麽妖孽！”

“想幹什麽？我原本想找出你的罪證，讓趙府上下的人都看清你！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她每說一句，就向着李轍多靠近一步。“既然老爺天不收你，就讓我來替天行道吧！我今天就為趙老爺，還有歸晚報仇！”

……

……

“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不見至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飛。”她記得她念這首詩的模樣，帶着哀傷。

因為太哀傷，讓她忍不住游了過去，輕輕地親吻着她放下池塘裏面的手臂。

而後她聽見她對自己不斷的說話。因為她太寂寞了，她的心裏藏了很多的話，她發現那個自小就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表哥背地裏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她還隐約的感受到，她的表哥想要利用自己，進一步的達到他的目的。可她不能說出來。她和她的表哥自小一起長大，她不願意看着他被趙府趕出門的那一天，她是那麽希望她的表哥能夠回頭是岸。所以她說，她打算和她的表哥說清楚，打算勸她的表哥回頭是岸。

而她呢？她那個時候還是一條普通的鯉魚精，一條快要化成人形，但畢竟還不曾化成人形的鯉魚精。她多麽想開口說句話，可她怕會驚吓了她，那個美好的少女。她如今還沒有人形，她如果會說話，該是多麽的吓人？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陪在她的身邊，不斷的聽着她對自己說着心裏的秘密，不斷的念着這首詩。

她想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得美好的。可是還沒有等到她對她這樣說，她便在第二日被她的表哥推進了那冰冷的荷花池裏。

她想救她，她拼命的救！卻救不回來。她只能看着她就這樣漸漸的沉沒在了水底。

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壽命原本就只有這麽短暫的十幾年光陰。

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救她！一定要！為什麽這麽美好的一個人要這樣短短的就離開了？為什麽那麽陰險的一個人卻要活着？她也不可以就這樣看着趙家就真的落入了這樣的一個人手裏。

所以她藏起了趙歸晚的魂魄，就藏在了這荷花池裏。而她則附身在了趙歸晚的身上。

她知道作為她這樣的精怪，附身在人的身上，是有損道行的，更何況是一個原本就已經死去的人。可她不在乎，她沒有化成人形，自然也沒有變身術，不可能變成趙歸晚的人形，只有這一個辦法。而且，人的皮囊，如果沒有靈魂附着，很快便會腐爛的。她不能讓趙歸晚的身體就這樣腐爛。

她要救她的，她要救活她的！

可她不能殺人，對于她這樣修行的精怪來說，殺人是不可饒恕的，是要遭天譴的。

她曾經對趙老爺提起過李轍的不軌之心，可惜趙老爺根本就不相信她，于是她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她想要找出李轍的罪證！

她這樣一找，便是一年多。她一邊找李轍的罪證，一邊保護着趙歸晚的身體，她是要将這個皮囊還給她的，一定要還給她的。

可是她發現趙歸晚的魂魄太虛弱了，虛弱到就快要魂飛魄散了，更別說還要回到這句身體裏了。所以她拿出了自己的半顆內丹，幫她重塑魂魄，好在她成功的時候，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而這期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緣故，這滿池的荷花竟然枯萎了。

她看見了趙歸晚的眼淚，雖然魂魄是不會流淚的，但她卻可以感覺得到。

喜歡的人，她心裏所想的事，她畢竟是能感覺得到的。雖然她們很少說話，雖然好多的時候，她虛弱的只能安靜的躺在荷花池內。

可是，在那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晨，她第一次見到她，便已經決定了，她是要守護她一生的，她知道人妖殊途，所以她不奢望什麽，只奢望自己能夠守護住她一世，就這一世，讓她開心，讓她快樂。怎樣都可以。

于是她用她剩下的半顆內丹，幻化了這一池永不言敗的荷花。

雖然我無法給你種出一池的荷花，可是我也可以讓你永遠看到從前荷花盛開的美景。

趙家的荷花，便因為這樣，成為了清平鎮最美的風景。

可是究竟有誰會知道呢？這滿池的荷花，其實是她的精血啊。

直到最近，她的法力快要耗盡了，再也無法維持這一池幻象了。這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便也枯萎了。

她知道她已經不能堅持了，所以她要盡快的找出證據。可惜，她還沒有來得及找到證據，趙老爺就死了。她只是去了池底兩個時辰，她只是太想念趙歸晚了，所以她只是去陪了她兩個時辰，卻不想，回來的時候，趙老爺竟然已經死了。是她的法術弱了，弱到已經無法保護趙老爺了。

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去找證據了，也沒有必要去找了。

既然沒有人能夠定奪這個人的罪行，便讓她替天行道吧！

我不會騙你的，從來都不會騙你，不會像他一樣騙你！

我已經無法為你化出那一池荷花了，便讓我再為你做最後的一件事吧！

如果上天能夠許一個願望，我多想回到當初，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時刻。

這個時候，我突然很想你。

她記得有一句詞是那樣唱的：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只可惜，到最後，我都沒有讓你看看，我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米有留言，米有點擊，笨笨默默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