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天的期限到了,墨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若不是親眼看見他附身進了這把寶劍,江小築和沐依然一定會覺得,他根本就不在這裏。
明明就在身邊,可眼看着對方這幾天都在拼命地尋找自己,卻可以一聲不吭,任其痛苦。他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蘇大俠,請你回去吧。”沐依然在地上畫了一個符陣,對着蘇諾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三天期限已到,她不得不将蘇諾言送回去。
蘇諾言站在符陣前面,問道:“我若回去了,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墨竹了?”
沐依然有點無奈。“你是人,他是妖,若是他不願意見你,肉眼凡胎,你恐怕是見不到他了。”
“……”蘇諾言不說話了。他依然是不願意死心嗎?
“沐姑娘,江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啊~”沐依然戲谑道:“有什麽情話需要我們轉告嗎?”
蘇諾言道:“希望他能好好照顧自己。”
江小築突然笑了,大聲地笑,她笑得春光燦爛,似乎這傷感的秋天一瞬間就不見了,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笑能融冰雪。她笑道:“蘇諾言,在你的心理,墨竹究竟在什麽位置?”
見蘇諾言一時沒有回答,江小築繼續說道:“你若只是當他是兄弟,那麽我可以告訴你,他過得沒有什麽不好的,你可以安心地走了,走了之後,便永遠別去找他了,你也永遠找不到他。你若不只當他是兄弟,你若當真當他是你最重要的人,你這麽久的日子裏面,他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可你卻絲毫都沒有察覺。原來在你心裏最重要的人,也不過如此。”
他就在你的身邊,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他從來沒有舍得離開你,可這麽久了,你卻一直都不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找他嗎?
這樣的找,還不如幹脆不找!
江小築的話讓蘇諾言全身一震,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你說……”他緊緊地握住手裏面的劍,全身都在顫抖。
“你還不知道他在哪裏嗎?這世間的寶劍有幾把和你的劍一樣?你若有危險它便趕來幫你擋刀子?”
“追影是……”
“他就在你身邊,你卻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嗎?”
“江小築,你言而無信!”追影突然一震,從蘇諾言的手裏掙脫了,立在地上沖着江小築大罵。
一把寶劍自己開口大罵的感覺真是十分的詭異。幸好現在沒有無辜的外人,不然被吓着了當真是運氣不好。
蘇諾言此刻也被吓得不輕,瞪大着雙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追影,聽着裏面熟悉的聲音,一臉的難以置信。
江小築自然不是那種被人罵了還不還口的善茬,她冷冷地回罵道:“我可沒有說過要對你守信!別人沒有事情幹嗎?你們要吵架非要這麽折騰別人嗎?就不能挑個深山老林裏面去吵?”若真是這樣,即便是吵翻了天,她也懶得去管。
墨竹還想大罵,卻被蘇諾言一把握在手裏,大聲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墨竹,墨竹……墨竹……”一聲一聲。蘇諾言此刻只想大哭。
當初那個心灰意冷的說着要離開自己,永生不見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手裏。以為他已經離開了,以為他當真再也不會見自己了。
“墨竹此人生性涼薄,與你,也不例外。”
……
“他說要離開,怕是再也不會見你了。”
“他總是這樣,論絕情絕義,誰有比得上他?”
……
“蘇諾言,你放棄吧,也許他早已忘記了你。”
所有人都說你會離開,甚至連我也覺得,你是永遠都不會想見我了。可原來,總是被說成最涼薄的你,總是被說成最絕情絕義的你,卻比誰都考慮的都多。
蘇諾言總是覺得自己在退讓,因為墨竹總是一副咄咄逼人不肯讓步的姿态。卻不知,在他考慮着将要為墨竹退千萬步的時候,墨竹早已經為他退了千萬步。
墨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發現過,沒有發現是因為他也和所有的人一樣,覺得墨竹生性涼薄,總是會離開自己。
佛說,你怎樣去看待別人,你就是怎樣的一個人,卻原來,涼薄的不是墨竹,正是他自己。
“原來你一直都在。”蘇諾言緊緊地握住那把劍,可墨竹卻在裏面,不肯見他一面。
“你以為誰在護着你不死?不吃不喝一個多月,就憑着那些人參嗎?”江小築冷冷道:“他用魂魄保你不死,你若再不回去,他必魂飛魄散。”
口口聲聲地說着再也不見,一個卻為了對方魂魄離體,一個卻為了對方甘願魂飛魄散。人生短暫,怎麽就不願意好好地說清楚,好好地珍惜呢?
江小築一時憤懑。看都不看這一人一劍,揮袖,轉身就走。要死要活都随便他們。
沐依然很無奈,接下事情的人分明是他江小築,為什麽最後要善後的人,卻總是她?
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了一張符紙,交到了蘇諾言的手裏,說道:“這是回魂符,你若想回去了,就把這符燒了。”而後眯着眼睛又笑道:“不過記得要快點哦,太慢了蘇大俠你就可以去給閻王當女婿了哦。”
蘇諾言緊緊地握住劍,接過了沐依然手裏面的回魂符,謝道:“多謝沐姑娘。”
沐依然一擺手,追着江小築就出去了。
“娘子不要生氣了,相公帶着你游山玩水去~”
“滾!”
“哎呀呀~~~”
……
将近黃昏的時候,魏淩雲的醫館裏面,已經睡了一月有餘的蘇諾言終于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而他的追影劍,一直靜悄悄地放在他的枕邊。魏淩雲立刻和蘇諾言索要這一個多月的醫藥費。
三日之後,蘇諾言提着自己的追影劍,告辭了。他走的那天,沐依然坐在二樓的窗口,看着蘇諾言的背影不說話。雖然蘇諾言看不到,但她可以看到,墨竹一直跟在他的後面。
“你若定要他出來,我還是有辦法的。”這是沐依然對蘇諾言說的話。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我就滿足了,我會一直等,等到有一天,他願意出來見我為止。”這是蘇諾言說的話。“我會等,等到他明白我的那一天。”
江小築看着蘇諾言漸漸地走遠,直到蘇諾言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為止。而後她看着剛剛走上來的沐依然,半晌之後才問道:“如果我墨竹,你是蘇諾言,你會相信我嗎?”
沐依然美麗的雙眼眯了起來,勾起了一個淡淡的,溫暖的,很好看的笑容,牽起了江小築的手,說道:“我已經選擇相信你了,早在幾百年前,我就相信你了,幾百年後的今天,即便再過幾百年,我的答案還是和以前一樣。”
沐依然的手很溫暖,很溫暖。
換君心,為我心,只願君心似我心。
“無論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我寧可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你。”
江小築低下頭,輕輕地笑了。“我相信你說的話。”
“哎……可惜我的酒沒有了。”沐依然很惋惜。
……
而後的事情就已經是一年之後的事情了。一年之後,那天也是一個秋雨綿綿的日子。江畔小築的門被人敲響了,一只渾身雪白,全身圓滾滾的小狐貍用自己胖嘟嘟的爪子敲響了江畔小築的門,沐依然出來開門,小狐貍抖落了一身的水,濺得沐依然滿臉水珠,而後,圓嘟嘟的小狐貍睜着兩只黑黑的,圓溜溜的眼睛,豎着耳朵,對着沐依然粉嫩嫩地說:“請問是沐師傅嗎?我受墨竹哥哥和諾言哥哥的囑托,前來送酒。”
墨竹終究是将欠沐依然的酒送了過來。
那天沐依然将自己的酒葫蘆灌得滿滿的,又喝了一個痛快。
墨竹,終究還是原諒了蘇諾言,沐依然,終究還是喝到了這壇百年陳釀。
“墨竹哥哥說,沐師傅喝了這酒,就可以像沐師傅提出自己的要求了。”小狐貍繼續粉嫩嫩地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沐依然早已經将酒喝了個精光。
好你個墨竹!不算計人你會死嗎?
不過,那都是後話,都是後話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