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鈴聲響了有兩秒， 賀上風轉過身來拿起了手機。
簡矜寧趁此倉促閉上眼撇過頭，裝作自己沒發現也沒看見的樣子，隔了一秒才像是慢半拍似的看過來， 自然也錯過了那時候賀上風剛拿起手機看見來電提示時頓住的動作和蹙起的眉。
賀上風瞥了眼躺在旁邊的簡矜寧， 抿了抿唇，還是沒有下床離開， 而是就這麽坐在床上直接接通了電話。
他淡淡喊了一句媽。
手機裏馮玉梅的嗓門還是和往常一樣高亮， 說的話也都大差不差， 甚至不乏指責，明裏暗裏說他不像樣長這麽大還鬧脾氣離家出走，完全沒意識到當初是她先把人家趕出去的。賀上風垂眸聽着，心裏陡然生了點煩躁， 偏灰的狹長雙眸在黑夜裏像是吸飽了墨汁一樣， 郁色沉沉。
倏地，他打斷了對面喋喋不休抱怨家裏瑣事的聲音， 沒什麽感情般的冷冷道：“很晚了， 我睡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就挂了。”
那頭愣了愣， 賀上風卻是先把手機從耳旁拿開，按下了挂斷鍵。
他抿抿唇， 把手機放到一旁，靜了片刻後，複又躺下。
扯動被子時發出了一陣輕微的窸悉簌簌聲， 不過幾秒，這點聲音也沒了， 房間裏安靜一片， 只能隐約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同在一張床上， 一旁的簡矜寧離主角并不遠。而且關了燈， 屋子裏又沒有其他的雜音，只有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不停，黑暗很能放大人其他的感官，簡矜寧一直躺着靜靜聽着，在主角接電話時也能聽見主角手機裏一些聲音。
再聯想主角的态度和語氣，電話那頭的馮玉梅說了什麽能猜的大差不差。
因為意識覺醒熟知劇情的緣故，簡矜寧能知道一些他本不該知曉的事情，這種事自然也包括賀家的情況以及他們對主角的态度。只是，這種知曉是片面的、不全的，通過文字，他能知道的差不多，但沒具體想過，也沒真正見過，除了那次在醫院裏偶然遇見過賀寰宇，直面了賀寰宇對主角的嚣張作态，能借此窺見一些，其他時候簡矜寧完全是不知道賀家人具體是什麽樣的。
然而現在，他覺得他真正看明白了。
主角在賀家根本一點地位都沒有，別說賀寰宇身為弟弟都能公然頂撞主角這個哥哥，頤指氣使，馮玉梅身為表面上的母親，也壓根沒盡到一點關愛孩子的義務。
今天的暴雨天氣是突發的，很多人都沒料到因而淋成了落湯雞，都是在外沒回家的孩子，施若雲疼簡矜寧，知道打個電話來問問情況，心裏不放心還想把他接走，可剛才打來電話的馮玉梅壓根就沒提起過這件事，反而自己就着令人心煩的瑣事說個不停，仿佛主角死在外面了也不關心一般。
甚至賀家的另外一人，賀勇昌，身為父親也沒露過面。
而且，再看看目前已知的一些細節，就愈發能佐證上。
明明賀家也在桐城，主角卻還要出來租房子住，那是不是說明在家裏住的一點也不愉快？主角還會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幾乎什麽髒活累活都會，平時估計幹的也不少。
和主角比起來，簡矜寧他自己過的簡直就是真真正正的少爺日子，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的程度。
思及此，簡矜寧忍不住目光投向一旁的主角，眸底隐隐帶着複雜。
在他思考的這一小會兒工夫，對方的姿勢已經變為平躺着的了，似乎是準備入睡了。黑暗裏簡矜寧看不太清主角究竟是睜着還是閉着眼，但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清清冷冷的氣質似乎更濃烈了一些，滲透過來，跟個會呼吸的冰塊一樣。
“賀上風。”
看着看着，簡矜寧忍不住戳了戳主角，想了下，問道：“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你家裏人嗎？”
本來簡矜寧是想說是你媽媽嗎，略一思考這樣說豈不是暴露了他剛才看過主角手機？于是立馬改口了，變成了家裏人。
半晌，賀上風“嗯”了一聲，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簡矜寧見狀再接再厲：“你一直在外面，今天雨又下的這麽大，你家裏人都不擔心嗎？”
屋子裏靜了靜，賀上風一時沒回答。
簡矜寧見此，覺得自己這句話估計是戳到了主角的心窩子。畢竟主角不笨，也不傻，人家對他怎麽樣總歸是能感知到的，只是陷在其中難以看清罷了。
雖然心裏清楚，但有些時候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
簡矜寧可不想主角這麽一直聖父下去，拖泥帶水，到時候被認回簡家了還和賀家牽連不斷，甚至是被那對賀家夫妻纏上，擺脫不掉。
就當是為了......他爸和他媽着想，做好人好事了。
他索性換了個姿勢，側着身子面向主角的方向，繼續道：“你看看我說過什麽，上回你是不是被家裏人趕出來了，所以才住在這的？”
“你都......都二十歲了，是個成年人了，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什麽人對你好什麽人對你不好，心裏總該有個數吧？就比如說，你那個弟弟就很垃圾，一看就是被嬌養慣壞了的，父母偏心幹嘛要委屈你啊，你說是不是，你就該支愣起來......”
黑暗壓低了他的聲線，由于側躺着的緣故，還顯得慵慵懶懶的，尾音一帶，竟顯出了幾分低啞的蠱惑，像極了含着一肚子壞水準備蠱惑人的妖精。
簡矜寧說着說着，帶了一些自己的私人感情，不覺說的激動了些，反應過來後才發覺主角似乎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也沒回應他的樣子。
他詫異了一瞬，疑心主角壓根沒聽，剛想開口，就聽見主角的聲線冷冷沉沉的響在耳邊：“那簡少爺這是在對我好，為我着想？”
簡矜寧噎了一下，有點點心虛，然後用力嗯了一聲。
“當然了！”
先認下再說！
他又注意到了對方話裏的“簡少爺”三個字，挑眉，想起主角以往的德行，覺得估計下一秒主角就要陰陽怪氣他了，頓覺不太爽，覺得自己這番話白說了，浪費口舌還浪費感情。
簡矜寧都做好對方陰陽怪氣過來他再陰陽怪氣回去的準備了，但對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搞得他活生生像是在與木頭人對話、置氣一般。簡矜寧覺得有點沒意思，正想翻個身背對主角眼不見心不煩眼一閉開始睡覺，就看見黑暗裏主角似乎笑了一下，笑聲很輕，很快消失在空氣中，像是幻聽一般。
随之而來的是對方低低道了句“好”。
這倒是十分清晰。
簡矜寧想翻身的動作一頓，剛想擡眸看過去，一雙大手就覆了過來，輕輕蓋住了他的耳朵，還順勢揉了揉。
賀上風道：“我知道了。”
“那簡少爺，睡覺吧。”
簡矜寧眨眨眼。
有點懵。
不知怎麽地，驟然聽聞這句話，明明對方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可簡矜寧竟然覺得主角現在有一絲溫柔，甚至他腦海裏還能構建出對方笑的畫面，唇角微彎，帶出一點弧度，像冰雪融化。
簡矜寧怔了怔，還沉浸在對方是個時不時陰陽怪氣的木頭印象裏出不來，腦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又眨了眨眼，聞言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
“......哦。”
他應了下。
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賀上風的手收了回去，規規矩矩放在身體兩側，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簡矜寧舔舔唇，疑惑了瞥了兩眼躺在他身側、隔着三十厘米的主角的剪影，摸不清對方的想法，但還是能感覺到對方似乎對他的觀點不太抗拒了，甚至可以說态度很溫和。
嘶，這是聽進去了？
孺子可教！
簡矜寧心下大喜，十分愉快，不由唇角勾起抹笑。他又看了主角兩眼，才閉上眼，一翻身，放平呼吸，腦子裏似乎都幻想起往後主角老老實實被認回簡家、賀家一敗塗地，而他自己也邁過劇情裏身死的坎，成功遠離劇情，快快樂樂做個自由人的畫面了。
多美妙啊！
懷揣着這種心情，簡矜寧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而另一邊，看似睡着的賀上風靜默片刻，突兀睜開了眼，眸底一片清明。他偏頭看向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的小少爺，聽着對方平穩綿長的呼吸，冷清的眸底掠過複雜。
他靜靜的看着。
窗外大雨如注，明月被陰雲掩住。借着外頭不甚明亮的光線，賀上風能看見小少爺側臉的弧度，輪廓明晰，是張很漂亮的臉蛋。
這張臉清醒時總是能做出很張揚明烈的生動表情，一颦一笑都引人注目，生氣時更是秾豔，牽着人的心神。可閉上眼陷入沉睡時也絲毫不遜色，柔和，安靜，仿佛被蕩滌幹淨，是另一種味道。
看了幾眼，賀上風忍不住微嘆一口氣。
對方明裏暗裏暗示他的那些他怎麽能不知道？只是身在其中不得已罷了，也是他一直以來自欺欺人了。
不過既然做出了決定，按照他的性子，那就不會再更改。
這也是他沒再反駁小少爺話的原因。
賀上風為小少爺理了理踢到一旁的被子，雙眸微垂，向來冷淡的一張俊臉露出了點堪稱溫柔的色彩，若是此刻簡矜寧醒着一定會驚叫出聲。整理完，賀上風複又回身平躺着，閉上眼決定睡覺。
只是他剛剛閉眼沒多久，就覺得身上陡然一沉，臉畔也多了道輕柔的呼吸，拂在耳朵邊上。
賀上風皺眉睜眼，發現是睡在床另一邊的小少爺不知不覺翻了個身，翻到了他身邊來，甚至一條腿還惬意的搭在了他身上，而本人依舊無知無覺，壓根沒醒過。
賀上風頓了頓，眉宇蹙着，伸手去把小少爺的腿拿開。
然而往下一伸，頓時不對了起來。觸手滑膩溫潤，帶着彈性，一用力還微微凹陷下去，感覺就像是......直接摸在小少爺大腿上一樣。
賀上風一愣，睡意無影無蹤，大腦快速閃過一些畫面，陡然記起了對方睡覺前似乎還是穿着那一身，上衣是短袖，而下衣......
根本沒有下衣，小少爺是任性光着腿的。
登時，賀上風整個人就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摸到老婆的白嫩大腿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