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着疑惑而擔憂地看着我的周梓興跟李哲寧，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想起我還只是個樂壇衰人的時候，吃了一個月的泡面，餓得面黃肌瘦；想起我被前輩們打壓；想起我被麥嘉兒潑紅酒上不了臺；想起我被吊在半空中一整天不吃不喝；想起苑姐因為我不争氣大發雷霆将我趕出車子；想起第一次進錄音棚、第一次拍MV、第一次客串電視劇、第一次上頭版頭條……
這一路我走得一點都不容易，人人都以為我一夜成名，只有我知道我咬着牙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
終于有一天我站在了樂壇的頂峰，以為我可以讓那些曾經看低我、欺淩我的人看一看我是否被打倒的時候，一夜之間，我又重重地從高處跌落了下來。
沒有人願意拉我一把。
從前說愛我的粉絲們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紅的時候那些圍在我身邊的朋友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就連公司高層也不再願意接我的電話了。
苑姐在外面疲于奔命，可是能找到的關系卻寥寥，昨天還求着我的廠商們、高層們、制作人們忽然都對我避之不及了。
我周圍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是世界變了？還是我從來未曾看清楚過它？
世态炎涼，我終于明白苑姐曾經提醒我的話。
還記得去年生日的時候，公司替我辦的生日會熱鬧非凡，不僅有高層出席，公司裏的衆多小明星也都來向我祝賀。
可是今年呢？
我像是一只老鼠似的躲在這個小小的包房裏，身邊只剩下周梓興跟李哲寧。
一瞬間從女皇變成了臭蟲，人人都踩我，每個人都巴不得我早點死，就連之前關系不錯的那些藝人們也紛紛跟我撇清關系，就像我會弄髒了他們高尚的人品似的。
只有周梓興跟李哲寧，直到現在被媒體訪問的時候，依舊毫不猶豫地相信我的清白，就算被人罵也一笑置之。
現在，看着兩個人捧着蛋糕祝我生日快樂，讓我“carry on”的樣子，那些頹喪的情緒忽然就一掃而光了。
倒不是我對那些人事不感到失望了，倒不是我二缺地相信以後的一切都一定會變好，而是我知道我若是不振作，不僅僅坑了自己，也坑了這兩個無條件相信我的人。
我不僅僅要向媒體證明我的清白，我也要讓周梓興跟李哲寧知道，他們沒有白白挺我這一場！
靠，老鼠不發威你們真當姐姐我病危呀！
我擦幹了眼角的淚水吹熄了蠟燭，一點猶豫都不再有了。
“小恩……”周梓興一臉擔憂地看着我道：“你沒事兒吧？”
我用力搖搖頭道：“我沒事兒，這件事情雖然很操蛋！但是至少讓我明白了兩件事情。”
“哪兩件？”周梓興問。
“第一，這個圈子真正對我好的只有你們和苑姐，別的人一概都不值得我相信，也不值得我掏心挖肺。”
“說得好！太有眼光了！”周梓興得意洋洋地問道：“還有一條呢？”
“還有一條就是，我終于明白自己是什麽人了。從前人人都捧着我讓我有些飄飄然，以為自己好像真的挺了不起似的，現在我明白了，我什麽都不是。如果我只是想靠着那點虛妄的名聲站在這個圈子裏的話，人家捧我，我就是個女皇，人家踩我，我就是只蟑螂。我現在遇到的事情就算現在不來找我，遲早也是會再來找我。”
“那你想怎麽樣？”
我捏緊了拳頭道：“我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神擋殺神！鬼擋殺鬼！”
周梓興被吓得一哆嗦，将蛋糕放到塞到我手裏道：“有氣勢，我挺你。不過我現在要走了……”
“怎麽才來就走？”我疑惑地問道。
“已經快來不及了，我本來就沒想呆太久，就是趕着時間給你過個生日。我還要趕早上十點的飛機呢。”
“你飛去哪裏？”
“馮騰導演的電影要開拍了，我要去國外待一陣。”
沒想到周梓興真的抓住這個機會了，我非常為他高興，站了起來抱了抱他道：“我沒法子送你了，一路順風。”
周梓興拍拍我道：“妹子，你也是，保重啊！”
說着周梓興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哲寧一眼道：“你們好好聊聊。”
周梓興走後，房間裏便只剩下我跟李哲寧了，雖然方才的氣氛挺溫情脈脈的，可是單獨跟哲寧呆在一個房間裏，還是讓我有些壓抑。
沒辦法，他現在的氣場比原來強大多了，我默默地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幾度……
“你有話對我說？”我主動打破了這沉默。
李哲寧點點頭。
但是之後他說出的話差點就把我給吓傻了。
李哲寧的思維絕對是跳躍式的，一般人是跟不上的。
=_=
李哲寧坐直了身子，走向我非常直接地開口說道：“林恩，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噗！
我一不小心就噴了李哲寧一臉的唾沫星子。
我剛剛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啊！
只見李哲寧擦了把臉，皺了皺眉，嫌棄地說道：“髒死了。”
“我沒聽錯吧？你剛剛是在跟我求婚麽？”
“沒有聽錯。”
我驚訝地看着李哲寧，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說，這小子長得挺聰明的啊，怎麽是個傻子呢？
“小寧寧，你的思維會不會太跳躍了一點？”
李哲寧搖了搖頭。
“你不會是懷孕了吧！所以才想找人結婚？”
李哲寧臉上的表情估計可以殺人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林恩，我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_=
我知道，可是這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個腦子正常的人說得出來的話啊！
“我養得起你，你可以什麽都不用做。”李哲寧道。
我知道你演電影賺得很多，不用提醒我這一點！
“林恩，現在的狀況嫁人不好麽？”李哲寧道：“你不用擔心以後的事情。”
我終于明白李哲寧的意思了，他見我現在混得這麽慘，所以趁這個機會讓我放手，然後擺脫娛樂圈的紛紛擾擾，嫁給他，安心地生孩子做飯洗碗。
“哲寧，你是讓我放棄抵抗，退出娛樂圈嗎？”
李哲寧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忽然釋然了，我大概知道為什麽即便李哲寧對我再好，我還是沒有辦法愛上他的原因了。
因為他從來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麽，而他要的也從來跟我不一樣。
而現在，他也不相信我還能站起來……
其實我知道，李哲寧若是真的在這個時刻娶了我，他一定會被很多人非議，會被粉絲罵，會承擔極大的壓力。
他的确是為了我做出了非常勇敢的抉擇，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可是也許是因為我是個很自私的女人，所以我只會被他感動，卻永遠不會愛上他，因為他給不了我想要的。
“對不起，哲寧，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退出娛樂圈。”
李哲寧有些生氣了，冷冷地說道：“你要躲一輩子麽？”
“也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呢？”我也有些急了，“你怎麽就知道我一輩子翻不了身！還是你希望我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你就覺得我是這種人嗎！”李哲寧的眼睛裏恨不得噴出火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說話又過火了，我總是容易沖動地口不擇言。
“非常抱歉……”我歉疚地低下頭，低聲說道：“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一個人希望我能過得比別人好，那個人一定是你。”
聽我這麽說，李哲寧才稍微消了一點氣，冷冷地說道：“林恩，你想一輩子站在風口浪尖麽？這件事情人們會忘記，但是它的影響卻不會消失。”
“我知道……”
苑姐也是這樣告訴我的，即便我能澄清一切，觀衆腦海中我是騙子的既定印象已經形成了，想要消除，想要重新站起來，是很難很難的。
“也許我這麽說你很難接受，但是你已經被抛棄了。”
李哲寧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插在我的心口，雖然我知道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我看得出來，從苑姐的眼神裏，從網絡上鋪天蓋地的謾罵裏，從明星們的反應裏，我都看得出來，我已經被抛棄了……
“林恩，當初沈唐把你慣壞了。”
一從李哲寧嘴裏聽到沈唐的名字我便有些不舒服。
我冷冷地說道：“關沈唐什麽事情，又不是他害的我，別什麽都扯上他，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李哲寧冷哼一聲道：“怎麽會沒有關系，不是他一手将你捧紅的麽？他把你帶到那樣的位置，由着你的性子來那麽久，卻又離開你，難道這一切不是他的錯麽？”
我氣不打一處來，憤憤地說道：“別因為你讨厭沈唐就把什麽事情都扯到他身上，你這樣說，不是冤枉了他，而是侮辱了我！李哲寧，你就一點都沒看到我這些年的努力麽？”
“抱歉……”李哲寧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無論如何，他都已經讓你為所欲為太久了。林恩，沈唐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救你的。”
“我什麽時候指望別人來救我了！為什麽你們都要說我的行為是為所欲為？”我覺得有些生氣了，“苑姐也是這樣說，你也是這樣說！”
“因為你的确為所欲為，你什麽時候正視過娛樂圈的規則？”
我覺得那被我壓制了許久的怒火一下子就竄了出來。
“因為我蔑視你們的規則，因為我自己想要保存一點做人的良心跟底線，所以我就為所欲為了嗎？”
李哲寧也是，苑姐也是，我身邊的人都是，總在跟我講什麽娛樂圈的規則，總是逼着我妥協，逼着我投降，逼着我下跪！
“人本來就該活在規則下，就是你的天真跟幼稚害了你。”
“我那不是天真也不是幼稚！”我站了起來，對着李哲寧憤怒地說道：“是你們所有人都把**當理想，把世故當成熟，把麻木當深沉！李哲寧，你沒資格說我幼稚說我天真！你才是麻木的那一個！”
我再次口不擇言，直到見到李哲寧露出了受傷害的神情我才住口。
“林恩，你覺得我對你麻木麽？是你一直對我麻木不仁。”
李哲寧的話堵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不敢看他受傷的眼神，又重重地坐回床上，背着他一言不發。
瞧我剛剛說了些什麽混賬話……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讨厭自己這一點，我并不是不知道別人的無奈，也不是不知道在這個地方生活的艱難。
誰都不容易，哲寧也是。
他也經歷過非常多的挫折，承受了非常多的不幸，可是即便如此，他現在還在坐在這裏，為我過生日，想為我提供一個遮蔽風雨的場所。
但是看看我都幹了些什麽？
我說出那樣銳利的話去刺傷他……
為什麽我總是這樣？當初離開家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刺傷了我的父親。
活該我被所有人讨厭……
就在我們各自坐在床的一邊，無言沉默的時候，苑姐忽然帶着皮皮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走了進來。
“怎麽了？”我疑惑地問苑姐。
皮皮縮了縮腦袋，指了指苑姐手裏的報紙。
只見苑姐氣呼呼地将一打報紙摔在桌上，罵道：“這些媒體，收了錢卻不辦事！怎麽，全都把我們當沒毛的鳳凰了？竟然把我當雞宰！媽的，他們有被老娘收拾的那一天！”
到底怎麽回事兒？
我走過去拿起報紙一看，原來是今早出的新消息。
首頁是我被砸雞蛋的圖，上面頂着一個大标題——《緋聞女皇終于落馬，蛇蠍女子成全民公敵》。
呵，這有什麽稀奇的……
“苑姐你看這記者的素質，标題都不工整，懂不懂什麽叫做對仗呀……”我笑眯眯地說道。
“你還有心思笑！”苑姐氣得瞪我。
李哲寧也過來看了一眼報紙，然後沉默地放了下來。
可是就在他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機卻響了。
我見到李哲寧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還有些慌張的樣子，然後他便迅速地按掉手機，轉過頭對我說道：“我得走了。”
見到李哲寧擔憂地看着我的樣子，我也不生氣了，再一想到自己說的那些混賬話，內疚感便又上了來，便走過去抱了抱他道：“哲寧，我會永遠記得你對我的這份恩情的。”
能在這種時刻站在我身邊的人，我要用一輩子去感謝。
李哲寧拍拍我的背，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說道：“林恩，我剛剛跟你說的話永遠都有效。”
我來不及再說話，李哲寧便匆匆離開了，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好看。
他也出什麽事兒了麽？
不過現在也不是關心他的時候。
哲寧一走，我便對助理皮皮說道：“幫我收拾行李，我要出門。”
“你去哪裏？”苑姐驚訝地問道。
“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要追本溯源，這件事情出在基金會上，基金會為什麽忽然會出問題？錢為什麽會忽然轉到一個海外的賬號上去了？到底是誰在後面策劃這件事情？我歌迷會的那幾個領頭人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想弄清真相就要去找她們。”
苑姐冷哼一聲道：“我難道不知道麽？她們每一個我都找過，警察也找過，屁都問不出來。你去就有用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她們是我的歌迷，也許我去問會不一樣，就算是求，我也要求出個真相來，我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呆在這件包房裏裝死了。”我一面整理着我的重要證件一面說道：“苑姐你別攔我，我肯定要去。”
“我不同意，你現在跟過街老鼠似的，到了外面誰能護着你？公司會幫你做公關，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躲過這陣風頭，等大家都忘記這件事情之後，咱們再找機會東山再起，而不是把事情越鬧越大！”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東山再起的機會！苑姐，你應該知道，這一次我若是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也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我躲躲藏藏太久了，若是我繼續蹲在這裏什麽都不做，就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掌握，我從來不會讓別人控制我的人生，我也不能夠甘心就這樣随波逐流、坐以待斃！
“苑姐，你什麽都別說了，我去定了，要是你對我還有一點信任，就幫我定最早一班去哀水的機票。”
苑姐沉默地瞪着我，氣得直喘氣。
“随你的便吧！”
最終苑姐還是重重地将報紙往桌上一砸，然後皺着張臉站起身，迅速打電話聯系人幫忙訂飛機票。
這一會兒的功夫，皮皮已經幫我收拾好行李了，苑姐站在一旁，又是無奈又是擔心地看着我。
“放心吧，我會帶回好消息來的。”
苑姐抱了抱我，表情有些悲傷，嘆了口氣說道：“林恩，這邊的事情我都會幫你處理好的，等你回來，別出事兒！”
